就在各方勢力集結,如火如荼地著手破開隔絕墨獄山脈的屏障時,那道籠罩了這方區域長達月余時間的無形屏障卻兀自消失,突然失去了蹤影。
措手不及的各方隊伍,起初還擔心有詐,小心翼翼地試探良久,也未曾冒進深入,畢竟這里可是被全大陸公認的禁地,稍有不慎,便會埋骨于此。
不過,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貪婪之人,在對方試探之后,終是有人抵不過誘惑,率先進入,并且并未發生任何不祥,緊跟著,諸方勢力便如蝗蟲過天,蜂擁而入……
這是一片精石密布的空間,中心位置霧氣繚繞,其內是水光粼粼的,隱約中,一道男童身影漂浮于水中,這片空間赫然便是那鎮魂池所在之處。
而池中的那道身影的身份也是呼之欲出——古刑梟!
當日驚天一戰,古刑梟發出的最后一擊將自身魂力、內力、肉身以及血氣之力抽空殆盡,不及戰斗落幕便當場昏迷過去,如不是山河鼎引動騰陰混元盾與蝕陰絕匕將其護佑起來,戰斗的第一波沖擊便能令其灰飛煙滅。
由于此戰威能過于強大,第一波的沖擊便將山河鼎的靈能耗盡,無力維繼,騰陰混元盾與蝕陰絕匕也隨之失去了抵抗之力。
更為糟糕的是,遠超第一波的后續沖擊一波接一波,洶涌而來,眼看就要將一人三器轟成粉末。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瑩白的光芒自古刑梟身上亮起,將他與身邊的器物一同包裹,隨即猛然收縮,之后便失去了蹤影。
這已經是古刑梟昏迷一個月后的第三天了,由于身受道傷在先,其神魂血肉損傷本就極其嚴重,最為可怕的是他又再次不計后果透支越級施為,導致本源在此基礎上再次受到毀滅性重創,幾乎損毀九成,古刑梟在使出最后一擊后,便注定其會淪為一個徹徹底底的廢人,修者路,已然斷……
本源,包括一個修者的精、氣、神、魂、命,是修者最根本的力量源泉,本源受創,若不及時修復,輕者修行之路阻滯,終生止步于當前境地,重者修行路斷,修為漸逝,淪為廢人,更甚者會危及性命,化作黃塵枯骨。
咕嚕咕?!?
鎮魂池內,包裹古刑梟多日的池水突然泛起了陣陣浪花,不多時便如煮沸的開水一般,翻騰浪滾起來。
寖泡池中月余的古刑梟也在此刻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不得不說,古大少爺的氣運非凡,若不是這鎮魂池內的海量魂水與元液日夜浸潤滋養其受損殘敗的身體,月余前的古刑梟早就魂歸冥冥,化為劫灰隨風消散了。
“額??!我……我這是……在哪里啊?”
從深度昏迷中清醒過來,映入眼簾的是一片似曾相識的空間,不待其掃視四周,宛如撕心裂肺的劇痛便席卷全身,尤其是神魂中刀刻斧鑿般的痛楚,令剛剛蘇醒過來的古刑梟幾欲再度暈厥過去。
“嗯~啊~”
經過天劫的洗禮,古刑梟的抗痛能力已經到了變態的程度,此刻依舊被突然襲來的劇痛刺激地死去活來,可見其所受之痛已經到了何等地步。
稍作適應之后,古刑梟略微活動了一下僵硬麻木的身體,抬起手,看著從掌心流淌而過的魂液元水,再看看自己那雙宛如枯枝干材的手臂,似乎想從中尋得什么,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最后一戰的結果未出,古刑梟便不省人事,之后的事情他一概不知,不過此前的激戰過程他卻歷歷在目,回想此戰的種種細節之處,古刑梟不由得脊背發涼,心底竟然生出了絲絲冰寒之意,不禁渾身冷顫不已。
“那……究竟是……什么?”
血發狀態下的自己大殺四方的畫面猶如放電影般在古刑梟腦海中重復循環,紛亂激烈的畫面瞬間充斥于他的腦海中,令其尚未恢復的精神世界受到了強烈的沖擊,隨之而來的是陣陣猶如針刺刀扎的裂魂之痛,不得已,古刑梟只得停止思緒,竭力穩定隨時有可能崩潰的靈魂。
仰面浮于池面上,古刑梟大口喘息不絕,額頭冷汗連連,待到靈魂徹底穩定下來,這才長舒一口氣,再不敢思及可能觸及當日逆天一戰的事物。
經過鎮魂池池水的滋養,古刑梟近乎枯竭的生命之火才為徹底熄滅,最終奇跡般地活了下來,其所剩無幾的本源也被鎮魂池溫養之后停止惡化,僥幸保存下來。
由于古刑梟所受道傷乃是全方位的,因此即便有鎮魂池此等奇珍異寶,也無法令其損毀的本源得到修復。
天地之間是存在一些稀世靈材可以修復道傷,彌補受損的本源,此類靈材無不是曠世希珍,一旦出世,必會引發修士界地震級的瘋搶浪潮,如今已知的此類藥物盡皆被各大頂級勢力所掌控,其價值無可估量,一般修士根本無從獲取,因此,但凡有修士身受道傷,便如被判死刑,其結果可想而知……
掃視四周,發現有桌臺置于池邊,其上似有幾樣物品放置,于是古刑梟拼盡全力游到池邊,竭力爬上出鎮魂池,這幾步微弱的動作便令其感到精疲力盡,氣喘如牛。
回復幾分力氣,古刑梟咬牙撐起疲弱不堪的身體,步履蹣跚地來到桌臺旁邊,仔細大量起來。
桌臺三尺見方,桌體鏤空雕花,古香古色,桌面古樸簡潔,上面放著三樣物品:三枚玉簡,一宗卷軸,一個類似水晶的魔方體,山河鼎與蝕陰絕匕以及騰陰混元盾分置兩旁。
整個桌臺被一層透明護罩包裹,其表面有“梟小子親啟”幾個流光字樣,應該是古月諦一所留,不知為何,自古刑梟沉睡之后便不見其身影出現。
“老祖……”
似有所感,古刑梟抬起略微顫抖的右手,輕輕覆掌于護罩之上,旋即一道光幕亮起,護罩打開,古月諦一的一絲神念分身也隨之顯現。
“小子,醒來了?!?
“老祖,我……”
不待古刑梟言語完畢,古月諦一的神念分身便將其打斷道:“休要自責,凡事自有命數,老祖我與你小子也是投緣,救你也是本心所向,切勿辜負老夫對你的期許。”
“是小子恣意妄為了,明知老祖您的境況,卻一意孤行,連累您……”
“癡兒!爾立身天地無愧于心方顯男兒本色,休要做此女兒姿態,此前一戰乃老夫平生僅見,能獨身見證實乃人生一大幸事,快慰此生啊,呵呵呵!”
說到此處,一代大帝不由得撫須而樂,對于眼前這位后背更是充滿了欣賞之意。
“老夫實難想象,你這幼齡之體,究竟藏有何種絕秘,居然能引來‘天嫉’,而且能爆發出如斯恐怖強大的力量,實在令人費解?!?
似乎察覺到了古刑梟的異常,古月諦一的投影也流露出了幾許隱憂之色。
“梟兒,你可否實話告訴老祖,你是否是轉生者,此前戰天之時,你的狀態過于異常,要知道,有些力量固然強大,若非自身掌握之術,過于依賴或是應用不當也未必有益于己身哪!更甚者或許會帶來無邊的災禍!”
面對這位相交不過半日,卻誠心以待的先輩老者,古刑梟內心除卻由衷的尊敬以外,更多的是發自內心的感激。
轉生異界是古刑梟今生最大的秘密,如今被這位舍命相救的先祖有所感應進而出言詢問,思慮萬千之后還是決定保留其靈魂穿越而來的秘密。
“轉生者?”
看到古刑梟一臉疑惑兼懵逼的樣子,古月諦一捎些懸起的心也暫時放下,雖有質疑,但也未在此事上多做計較,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不為人知的秘密。
“轉生者是上一紀元或更為古老的一些大能者,通過各種秘術在保留原有的記憶與部分力量的基礎上,將靈魂嫁接于他人體內的一種特殊存在,而這種秘術也有一種通俗的叫法,俗稱……”
不知為何,說到此處,古月諦一突然停止言語,雙眼精光閃爍,直直地盯著古刑梟的雙目,后者在這一刻仿佛失魂落魄一般,隨著自家老祖的目光,神情變得呆板凝滯,眼神渙散無光,如同人偶模樣,持續了數息時間,便又恢復如初。
收其灼人的目光,古月諦一不著痕跡的微微點了點頭,似乎得到了滿意的答案,適才其以引魂之術引動古刑梟的靈魂,并未遭受任何排斥,也未發覺絲毫別的靈魂氣息,以此基本可以排除古刑梟轉生者的身份。
恍惚間,古刑梟恢復了意識,只是感到自己在方才的一瞬間走神了,于是趕忙收斂心神,再次看向老祖。
“奪~舍!”
古月諦一最后兩個字出口的一瞬間,古刑梟立即意識到這其中的誤會,緊繃的心態也旋即松弛下來。
“老祖宗,小子是有些秘密,但絕不是您所想的那等轉生者或奪舍者,吾乃古家大好兒郎古刑梟是也,如假包換!”
感受到眼前的小子回復了往日的“皮”勁兒,古月諦一會心一笑道:“老夫生平識人無數,彌留之際能遇到你小子也算欣慰,我這道魂念分身存留時間將盡,長話短說,吾有幾點叮囑,小子你要謹記。”
“老祖……”
聽到古月諦一的話語,古刑梟不禁鼻頭一酸,說不出的感動與懊悔同時涌上心頭。
“又要做甚?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你我雖然素昧平生,但短短接觸下來,老夫肯定你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孩子,一切皆是緣法,老夫無憾矣!”
說話間,古月諦一揮手指向桌臺上的幾樣物品道:“這些是老祖僅能留給你的,玉簡和卷軸的使用方法與作用都封印在其內,待你恢復起來后,以精神之力解封它們即可,那塊水晶魔方你要盡快融合,它是出入混沌小世界的鑰匙,更是掌控哪里的關鍵所在,記住,千萬不能讓人知道你得到此物,即便是你最親近之人,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事情老夫見得實在太多了,切記切記!”
“嗯!”
“唉!你當前身體的境況很糟糕,甚至可以說前路已斷,生機已絕!以目前情況來說,你從此不再引動自身的一切力量,平平安安的,可有三年的壽元安享,若是你依舊動武傷魂,最多一年便會生命枯竭,死于非命!”
言到此處,古月諦一稍顯停頓,試探性地看向古刑梟,靜觀其反應。
曾為一代宗師,古刑梟追求武道真諦的強者之心早已深入骨髓,堅不可摧,其心性之堅韌遠超常人。
意識到自身問題的嚴重性,古刑梟起初也是心有余悸,稍作思慮之后,其眼中的堅毅之色愈發凝實。
面對老祖的試探,他毅然抬頭與之對視,心中執念通過眼神便已傳達而至。
“一息尚存,永不放棄!”
鏗鏘有力的八個字,擲地有聲,道出了其磐石般的堅定信念與傲骨。
“好!好!好!”
一連三聲叫好,古月諦一由衷的贊嘆眼前的小人兒,甚至有些佩服起這位后輩。
“不愧是敢于逆天伐道之人,吾族有你,幸甚至哉啊!哈哈哈!”
“老祖如此不遺余力地夸贊晚輩,應該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小子泯然眾人,夭折而逝吧!”
“呵呵呵,就你小子精明,老夫救你一命已是拼盡身家性命,汝還要作何?休要貪得無厭!”
看著表面嚴肅,實則欣慰不已的老祖,古刑梟收其頑劣之態,鄭重其事的向著古月諦一拱手,畢恭畢敬的深鞠一躬,起身后言道:“老祖鴻恩,恕小子不孝,此生誓必踏碎命輪,逆天改命,他日若是有所成就,定當尋得老祖遺魂,為老祖正身,重見天日,若違此言,永墮阿鼻,永世不得超生!”
“好好好!由此心意足矣!”
古月諦一滿心欣慰,浮空的身影卻是突然一陣扭曲,似乎隨時便會消散。
“時間緊迫,不再言他,老夫所留之物有益于神魂修復之術,配合鎮魂池的功效雖不會治愈你所受道傷,但會為你日后的恢復奠定良好的基礎,那塊水晶魔方乃是一枚世界種子,發展至絕巔可開辟萬象宇宙,如今混沌未開,相對脆弱,你好生保管,對于你的恢復也是大有裨益,最后要說一說那山河鼎,此物乃是老夫偶得,其鑄煉材料不明,作用吾也難以解讀,但據老夫推測,此鼎應是以萬物母金所鑄,并且融煉進了諸多神力秘術,其奧妙無窮,你當用心參透,以其現今所流露出的山河靈氣看來,對于修者必是絕世珍寶?!?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古月諦一長出一口氣,慨然道:“梟兒你秉承大運,必不是早夭之命,記住你說的話,永不放棄!身懷諸多辛密,其中利弊你兀自斟酌,老祖相信你可以處理得當,最后在叮囑一句,你那變身血發之態的力量過于詭異強大,在沒有參悟通透其中奧義,真正掌握之前,切勿再次使用,切記!切記!”
“感念老祖之恩,小子我……”
古月諦一的神念分身開始虛幻起來,這是即將消散的征兆,此刻,古刑梟雙眼已是噙滿淚水,感動不已,到口之言亦難在出口。
“梟兒切莫太過傷心,吾之殘魂已融于混沌世界,此后也只是陷入沉睡之中,并不是真正的消亡,因此你大可放下心來。”
“老祖……”
“最后,讓老祖再助你一臂之力!”
隨著最后的言語落下,古月諦一漸虛漸幻的身影慢慢地分散成點點鎏金光華,最后化為一股流光,悉數灌入古刑梟的眉心。
天帝一念,可斷江海,可碎星辰!
如今,古月諦一將自己最后的一絲神念灌輸給虛弱至極的古刑梟,非但沒有令其魂飛魄散,反而溫潤如玉,以極其溫和的效力滋補著古刑梟殘破的精神世界,為其損毀的本源注入了一絲生機。
祖魂入體,帝念融神!
這便是古月諦一最后贈予古刑梟的不世大禮,曠世機緣,這也是古月諦一始終肯定古刑梟絕非早夭之命相,日后必能逆天改命的原因所在。
有了這道天帝神念的護持,日后即便尋不到修補本源道傷的天材地寶,只要古刑梟能不斷突破生命桎梏,增加壽元,便有痊愈的一天,這或許會是一個渺茫而漫長的過程,但卻給了古刑梟無限的希望與可能。
融入老祖的神念之后,古刑梟便進入了深度的入定之中……
生命不息,希望永存!
這或許便是古刑梟此后人生的真實寫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