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幾年前，西國全軍被神影大敗于東國首都前，我們折損了三分之二的兵馬一路西逃鎩羽而歸，借助南關天險暫時抵御住了教軍的進攻。”

“這個時候六大家族與皇室之間開始出現了兩種聲音。其一，是以皮頓商業家族為首的四大家族。他們主張談判議和，必要的時候割地已讓。他們在戰場上見過了神影，已經斗志全無。”

“其二，是拉塔斯與斯烏比莫合二為一的激進派。當時的拉塔斯家主與布蘭特統一了戰線，一致站在皇室身后，他們主張對抗東國，不賠不讓。”

“當時你的父親布蘭特公爵更是認為神影并非不可戰勝，它雖然凌駕于魔法之上，但也是由魔法奠定的基礎一步步研究堆砌，不可能憑空而生。而既然東國能做到，西國又為什么做不到呢？拉塔斯家主和布蘭特想法一致，兩個家族攜手并進，資料共享，一同研究神影。”

“由于當時的拉塔斯與斯烏比莫是六大家族綜合實力的第一第二，所以其他四大家族沒有發出什么反對的聲音。兩個家族合作初期關系融洽，溝通頻繁。在開始的二十多年中，各種級別的法術研究相繼突破。護城法陣、星標、魔源擴散、咒語簡化普及，你現在能看到西國在法術造詣上的輝煌，幾乎都是那二十多年的研究成功。”

“但就在拉塔斯家族派遣人員前往地淵后，拉塔斯與斯烏比莫便漸漸疏遠起來。隨著拉塔斯家主因舊傷病斃，西普擔任拉塔斯家主后，兩家明面上的關系徹底劃清界限。”

“那些拉塔斯家族招收的大批研究人員徹底了無音訊，整個家族一夜間從喜愛知識變成了抵觸魔法學術，布蘭特幾次與西普想要談談全都被拒絕了。”

訴說著的甘啤停了下來，回憶的眼中閃過一絲水光。

“兩年后，西普突然邀請布蘭特參加他兒子的命名儀式，布蘭特公爵想要借著這個機會再談一下兩家之間的關系。但……”甘啤搖搖頭，聲音帶著些哽咽。

往昔歷歷在目，那個夜晚注定要刻在他的靈魂中。

“就變成現在這個模樣了。”

坐在一邊的西德神情有些暗淡，“那我的父親…”

“是被下毒的。”甘啤眼中帶著慍怒，聲音卻十分平靜，“當時斯烏比莫家族對于長壽的研究讓布蘭特的身體能一直保持年輕，惡魔公爵的戰斗力從來沒有人敢去懷疑。”

“他是被下毒的！因為信任喝下了那杯毒酒，卻被背叛了！宴會開始沒多久，我被叫到外面遭到暗算，隨后被夜刺騎士追到懸崖邊。”

“在我找了個替死鬼，扮成夜刺騎士回到拉塔斯家族的時候，布蘭特的頭…已經被掛在了宴會廳的外面了”

手中酒杯被生生握碎，甘啤閉上眼，身體因憤怒而顫抖不止。

“就在我想要接近殺死西普時，西普把那個利用完的孩子順勢丟給了我，讓我帶到戰場上去處理掉。我冷靜了下來，意識到那可能是唯一能給斯烏比莫家族留下血脈的機會了。”

聲音中因憤怒而導致的顫抖歸于平靜。

“我照做了，我把那個西普的私生子和你對換，穿過白海森林來到了這里。”說著的甘啤突然笑了起來，他拍了拍肥碩的肚皮。

“為了隱藏身份，我不得不把自己吃成這個樣子。頭發留長，努力變得邋遢，邋遢到那些夜刺不屑看我這個醉鬼一眼。”

“甘叔…”西德的聲音帶著些許哽咽，他看著眼前的男人，視線有些模糊。

“罷了！往事已隨風去，今晚上小崽子你來陪我好好喝上一杯吧！我好久沒有這么開心了！”

無言一笑，西德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咧開笑容對著甘啤舉起酒杯。

………………

月亮被漆黑的長槍貫穿。

在靜默之中男人舔了舔頭盔上殘留的血液，他壓低身體一夾風馬，胯下風馬一聲嘶鳴飛速朝遠處飛去。

回頭看了眼在半空中沖向斯烏比莫城堡的夜刺騎士團，男人一甩馬鞭，魔力裹著風馬為它加速，風馬在他催命一般的駕馭下以極快的速度朝著城堡的側面飛去。

身后的夜刺騎士團望著那個遠去的逃兵，沒有追擊，轉而將騎槍對準不遠處斯烏比莫的城堡大門。

飛至城堡后方，男人不顧高空一躍而下，沿著熟悉的道路沖向了寢室。

一路上的侍女發出驚叫，她們拿出法術武器對準那個懷抱嬰兒，一身鐵衣的騎士，騎士直接脫下頭盔，滿目鮮紅讓他看起來分外嚇人。

“江大人！您這是……”

“讓開！快讓開！夫人在哪里？！”

大喊的男人一路沖入了寢室，這是一間大型的嬰兒房，十幾個嬰兒躺在嬰兒床上，而在那些嬰兒中央，又有許多幾歲大咿呀學語的孩子圍著一個身著樸素法袍的紅發女人。

抱著孩子的女人回過頭來，黑色的眼眸看向眼前的男人，于此同時，一聲爆炸如同導火索一般，沖擊與廝殺的聲音在遠處響起。

嬰兒的啼哭聲響起，隨后周圍的啼哭聲響作一團。

女人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男人沒說什么，只是把懷里那個哭嚎的嬰兒遞給了女人。

“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布蘭特公爵。”

“沒事的，我知道總會有這么一天。”女人一笑，把江遞來的嬰兒放入一旁的小嬰兒車中。

“做了這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這或許也是老天給我們的報應吧。”

男人眼神一暗，他看向了女人身邊那個藍發的4歲少年，對他伸出手。

“四公子…”

“不。”女人搖搖頭，把那藍發的少年拉入懷中，“西德塔爾沒有那個能力。”

“事到如今，夫人您還在想著實驗的成功嗎？！您和公爵的血脈……”

女人一笑，搖搖頭，外面的喊殺聲更加臨近。

“都已經付出了這么多的代價，我不可能讓布蘭特的半生心血付諸東流。”低頭的女人把身后一個黑發黑瞳的少年拉了出來。

四歲的少年面色有些恐慌，但在周圍的喊殺聲中，他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

念起咒語的女人從旁邊拿出一本厚厚的魔法書，一手按在魔法書上，一手伸出遮住了他的額頭與雙眼。

咒語中，男孩的身體一點點縮小，骨骼隨著一陣碎裂的聲響，紫色的光芒閃爍，少年的身體最終變成了嬰兒。

“嘭！”一聲爆炸響起，整個城堡為之一顫，尖叫與殺戮的聲音之中，燃燒的聲音隨之而起。

揮起手，周圍哭鬧的嬰兒與孩子們都沒了聲音，像是睡去了一樣，整個房間中只有她懷中的嬰兒還在啼哭。

將懷抱中唯一在啼哭的孩子連同一根倒8吊墜一起交給了男人，女人最后念起了咒語，隱去了男人的聲音與體型。

輕輕一推，一陣無形之力推著男人飛出了嬰兒室，女人最后笑了起來。

“走吧，江。帶著126活下去，未來如有機會……”

“轟！”猛烈的爆炸聲蓋住了女人的聲音，濃煙伴隨著火焰從周圍竄起。

“快！快！別讓斯烏比莫的孽種跑了！加上前廳的幾個一共169具小孩的尸體，一具也不許少！”嘶吼聲在身后傳來，男人回頭看著朝房間沖去的騎士，他們提著刀從他身邊掠過，朝著那房間沖去。

拳頭攥緊，矗立在大廳的男人望著四周的尸體，最終還是把手松開。

他抱著懷中的嬰兒靜靜走在火焰中。周圍的慘叫與哀嚎不斷，火焰燎躥而上。為了不讓人發現，他不得不收住魔力，用肉身穿過燎人的熱炎。

懷中嬰兒無聲地哭喊著，幾乎灼燙到身上的烈火連同周圍的慘叫聲一同映入心底最深處。

最后回頭看了眼身后燃燒的城堡，男人走向了前方白霧彌漫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