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摸時的悸動能否告知無邊的等待，總會有一天，一定會有一天的。

01

兩個人沿著圖書館的小路走到了離圖書館最近的三食堂。一路上沐余生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她從來不擅長怎么開始跟別人的聊天。現在易始年在她的旁邊，她有些緊張，又有些激動。

一路上都是易始年在跟她介紹一些關于慶城好玩的地方。他的話語很溫和，他好看的眼睛一定會不帶任何雜質似的地看著你，他時刻都沐浴在陽光里。沐余生覺得像易始年這樣的人可以把所有人都當成好朋友對待，就像她。一個剛剛認識的校友，他就是這樣的好得不可挑剔。至少沐余生認為這是她所認識的易始年。

大概許多女孩子都會喜歡易始年這樣的男孩子。對人好，人長得好，歌唱得好，學習好。

她根本不敢奢望他會對她有什么多余的情感。

“你想吃什么？”

“我就吃普通套餐吧！”

沐余生沒有問易始年準備吃什么，她覺得會挺尷尬的。

沐余生走到普通套餐的窗口，要了一份米飯，一份青菜，一份魚香肉絲。

她打好后轉過頭來，看到了站在她后面的易始年。她走出排隊的隊伍站到了隊伍的旁邊。

易始年人很高，他微微彎下腰才能看清楚窗口里的菜。

打好飯的易始年看到在一旁站著的沐余生，朝她露出一個好看的笑。搶過她端在手里的餐盤。

“我去找位置。你去拿兩雙筷子。”

沐余生像是受了驚嚇般還傻傻站在原地。

“余生。”

“喔喔！我馬上去。”

沐余生用自己冰冷的手摸了摸臉蛋。滾燙。

她毫不留情地扯下自己頭上的發圈，以掩蓋住臉上的嬌羞。

隊伍的后面有兩個女生在竊竊私語。目送著易始年遠去后，帶著懷疑考究的眼光看著沐余生。

沐余生生硬地遞給易始年一雙筷子。她看到易始年也只打了兩個菜，一個西蘭花，一個肉末茄子。

“你應該是經常來三食堂吃飯吧！”

“你怎么知道？”

“因為上次也是在三食堂遇到你的。”

“三食堂離寢室和圖書館挺近的，所以我一般都在這里吃飯。”

易始年夾起一朵西蘭花放進嘴里。動作流暢好看。

“下午有什么安排嗎？”

“我嗎？”

沐余生抬起頭，用沒有一絲光彩的眸子看了易始年一看，又低頭去夾餐盤里的菜。

“我沒有。”

“你對大學城應該還不是很熟悉吧！我帶你出去逛逛。”

“這樣會不會浪費你的時間。”

“我正愁畫畫沒有靈感。應該算是你陪我。”

“那行，謝謝你了。”

02

慶城的大多數大學都在大學城，C大也坐落在大學城里。大學城的中心有兩條繁華的商業街，一條是希街，一條是遇街。離C大稍稍近一點是希街，步行十幾分鐘就到了。這兩條商業街其實沒有什么玩的地方，只適合女孩子逛街，適合男孩子陪女朋友逛街。

沐余生覺得自己走在易始年的旁邊應該沒有人會以為他們是男女朋友。他光鮮亮麗，而她窮酸俗氣。不管從穿著打扮還是氣質。應該都沒有人那樣認為。

沐余生今天穿了一件淺綠色的薄羽絨服配一條深藍色的牛仔褲。柔軟的長發披在身后，素顏朝天，沒有一絲人為修飾。這樣的她，時不時仍會有男生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只是她沒有留意。

易始年走到一家蜜雪冰城店鋪，買了兩個抹茶原味的雙拼冰淇淋。

沐余生接過來說了聲謝謝。

雖然是初冬了，冰淇淋仍舊融化得很快。沐余生的臉上，手上都沾上了融化的冰淇淋。易始年看到沐余生手足無措的樣子覺得好笑極了。他掏出一包紙，替她擦拭手。

“傻瓜，你不會叫我幫你嗎？”

易始年正要替她擦拭嘴角。她警惕地后退一步。嘴邊拉扯出一個羞澀的笑。

“還是我自己來吧！”

易始年的手停在空中，沐余生拿起他手里的紙，低著頭。

“其實你笑起來真好看。真的。你呀！應該多笑。”

沐余生去撫散下來擋住眼睛的頭發，沉默不語。

好像所有的人都喜歡笑容。沐余生身邊所有的人都在讓她笑。每當有人說出讓她笑的話語，她都無動于衷。從易始年的嘴角飄出來。她動容了。

難道就因為她喜歡他。

“走吧！”

寂寥蒼白的天空下，沒有人看見躲在他眼里呼之欲出的眼淚。

也沒有人知道沐余生心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周六的希街人很多。每一處都是中規中矩或不拘一格的繁華，看不見一點點市井氣息。

沒有野花，更沒有毛毛蟲。

他們走到一排娃娃機前，易始年遞給她五個一元的硬幣。

“來，我們一人五個。看誰夾得多。”

“那不行。我很少玩這個。一看你就經常玩。我要吃虧的。”

易始年又拿出四個硬幣放在她的手心。

“這些公平了吧！”

結果雖然沐余生拿了九個硬幣卻一個都沒有夾到。而易始年雖只有一個硬幣，人家就夾了一個。沐余生不知道是自己笨還是易始年在旁邊看著她，她太緊張的緣故。

“拿著。”

易始年把自己夾到的一只小花狗遞給她。

沐余生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接受。愣了幾秒，最終還是接過來了。一只小狗熊而已，又不是玫瑰花。考慮太久才更容易暴露自己的心思。

“謝謝。”

易始年帶著她進了一家精品店。女孩子總喜歡逛的那種賣小飾品、化妝品的店。

店內部布置得極具奢華，那些美麗的物品在特效燈光下看起來更讓人有購買的欲望。

沐余生走在前面，易始年跟在她的后面。跟其他男女朋友無差別。

燈光交錯之間，隔著若有若無的距離，她也竟以為他們是一對情侶。

沐余生看到一個三葉草的發夾覺得很小巧精致。伸手摸了摸。

包里的手機振動了起來。她立即收回自己的手去接電話。

“余生，在寢室嗎？我在你的寢室樓下。”

“哥，怎么了嗎？”

易始年觸摸到三葉草發夾的手像是被觸電一般急急忙忙收回來。

“喔！是這樣的。我們公司今天晚上要搞一個周年慶。我想帶你去。”

“我呀！可以嗎？”

“可以帶家屬去的。聽說好吃的特別多。我都在你寢室樓下等你了，你在寢室里嗎？”

沐余生看了一眼易始年。

“那好吧！我現在在外面，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寢室。”

易始年問：“怎么了？”

沐余生雙手拿著手機，非常不好意思地說：“我哥找我有點事。真不好意思。”

“沒事。我們回去。”

兩人走出精品店，朝著C大的方向走。

相比來時悠閑的步伐，回去時沐余生的步子快了許多。

“你哥哥也是在C大讀大學嗎？”

“是的。”

“那你哥應該快畢業了吧！”

“他也在上大一。”

一陣風吹來，吹走了周遭所有的氧氣。

易始年感覺呼吸都有點不順暢了。突然出現的哥哥在他心里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他竟然害怕起來。

害怕他嘴里的哥哥。

走進校園，沐余生見易始年久久沒有說要分開。就主動停下腳步，面帶淺淺的笑容。

“嗯，今天謝謝你帶我出去。我先回寢室了。再見。”

沐余生的話語永遠都是那樣的干脆，不拖泥帶水。對方還來不及說什么，她就走遠。

沐余生一路小跑到了寢室樓下。易始年手里提著很大一袋水果。看見沐余生，他的眉目瞬間開顏。

“哥，等我很久了吧！”

“把水果放寢室去。”

“哥，以后你真不用給我買東西了。我自己會買的。”

“我才不相信。你看你瘦得。快去。”

顏思凡笑著摸了摸沐余生的頭。

沐余生有時候在想，上天對她還是有幾分人情味。給了她一個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好得不能再好的哥哥了。

有時候不經意間看他的背影，竟會有一瞬間的錯覺。

其實他也有痛。

他還是愿意對她笑。

不像她。

顏思凡剛來他們家的時候瘦瘦小小的，還沒有她高，發育嚴重不正常。他一天到晚都坐在房門前的石凳上發呆，倆顆眼珠子就如安裝上的玻璃珠子，那雙不大的眼睛轉都不轉動一下。沐余生剛開始很排斥他，一點也不喜歡他。她媽媽讓她叫他哥哥，她就更加不喜歡他了。在她心里，哥哥只有一個，那就是他的親哥哥沐往后。從某一天開始，具體哪一天沐余生也記不清楚了。后來媽媽說起了他的遭遇，從此以后，她開始同情他。原來他是個孤兒，父親進監獄被槍斃了，母親也跑了，不要他了。后來，她接受了他，他也接受了她。

他也慢慢不再把他的悲傷涂抹在臉上，而是藏在了身上某個別人看不見的地方。他的傷痛她從來不曾觸及，現在她有點后悔他來的那天自己沒有給他一個擁抱。

還好他沒有耿耿于懷。

他和她都是可憐的孩子。心口都有看不見的傷口。

他被虧欠。

她虧欠別人。

哪個更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