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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 傳播研究的星空

書寫一本與傳播研究有關的手冊(handbook),就意味著兩件事情同時悄然發生:其一是以我們的眼光去劃定傳播研究領域的邊界;其二是表達我們的學科認同和專業立場。我們不能也不打算否認這一點。

有人會奇怪為什么我們不干脆用更為直白的方式來規定傳播研究的邊界,比如書寫一本體系化的傳播學教材。自1949年以來,施拉姆、他的許多弟子以及更多的弟子的弟子一直都在做這件事,而且他們也確實用自己的方式直接地圈定了他們所認為的傳播學的邊界。然而,我們并不認為這些教材完成了他們的使命。相反,他們關閉了傳播學的邊界,將傳播學的理論探索變成了一種規范性的理論教條。施拉姆晚年曾經強調:“我們有時忘記了傳播研究是一個領域,而不是一門學科。”1然而,這一真理性的判斷與他一生所做的主要工作正好是矛盾的。寫一本關于這一學科的教材來規訓該學科未來的知識生產者,這是一件多么困難和多么需要三思而后行的事,然而在傳播學這個領域中,似乎這是件人人都能干的事情。思忖良久,我們覺得沒有能力把這本手冊寫成一本教材。

如果我們認定傳播研究只是個領域,一個十字路口,那么要劃定傳播學的邊界,采用的方法就絕不可能是圈地,而是開放和探索,是對原有邊界的挑戰。在我們看來,如果想看到傳播研究的邊界,那么最省力的辦法就是呈現出傳播研究大家們的思想邊界。這就是我們的方法,為傳播研究畫一張星空圖。不過這個方法并不完美,除了它所固有的模糊性以外,它面對的最主要的問題是誰是傳播研究的大家,標準是什么。然而它有著無可比擬的優點,因為它保持了一種開放和探索的姿態,因此可以不斷地被補充。

在《美國傳播研究的開端》一文中,施拉姆把拉斯韋爾、拉扎斯菲爾德、勒溫、霍夫蘭欽定為傳播學的四大奠基人。他認為,這四個人的貢獻為傳播研究開辟了疆土,從而使得傳播研究成為一個具有合法性基礎的學科領域。然而,這種輝格史的寫作方法,既沒有看到傳播研究領域已經存在了近一個世紀的各位思想先驅,也沒有看到他同時代的各種偉大傳播思想,這些思想有許多來自其他學科。與施拉姆故步自封、罷黜百家的傳播學科觀不同的是,我們認為,傳播研究是一座多元思想交相輝映的學術富礦。2所以,本手冊的宗旨以質疑施拉姆的標準作為起點并呈現我們認為對交流哲學有所創見的學者,這些學者起碼對一至多種傳播理論的提出與發展作出過積極的、具有開創性的貢獻。但它因此就是不完善的,是內涵模糊的,是掛一漏萬的,是需要不斷補充和拓展的。我們要聲明的是,這本手冊是目前我們關于傳播思想邊界的看法,需要被補充和批評,而且本書必然是一個開放性的文本,會隨著對傳播思想史研究的深入而不斷完善。

怎么呈現是另一個重要的問題。在這方面,戴元光老師主編的新作《影響傳播學發展的西方學人》是一種厚重的方式。然而,厚重的論述常常會損傷相對的全面與信息的清晰度,這并不是手冊的呈現方式。為了更為清晰和相對全面,我們采用了更為簡單的呈現方式。在本書的正文中,當代經典傳播學者(19世紀的思想先驅不在我們的描繪范圍之內)將以詞條的方式被詳細描繪,每一詞條都會向讀者介紹這位學者的學術生平、對傳播理論和方法的貢獻以及對傳播學科建制的貢獻(有部分學者在這方面確實沒有什么貢獻,就不存在這部分內容),同時還有擴展閱讀部分(多以英文原著為主)。這樣既可以幫助讀者了解詞條中所敘述的人物大致有一些什么樣的成長經歷、傳播思想以及處于什么樣的學術語境,也可以以此作為一個起點,引導讀者進行更為深入的擴展閱讀。3

當然,這種敘事方法帶來的問題也不少,比如說一個最主要的問題就是點與面的分離。因為任何描繪星空的人不能只描繪星星,而不去描繪星星背后的夜空。補償的辦法就是這篇導論以及書后的那張譜系圖,盡管這些補償是遠遠不夠的。在導論中我們不僅要提及在詞條中沒有涉及的一些19世紀的思想先驅,而且要將學者之間的系譜關系和理論所屬范式做一個簡單的梳理。盡管我們無意再去討論20世紀之前的偉大思想家和傳播思想,但如果在導論中居然不對這些先在的研究做一些回顧,那么我們就是在以歷史書寫的方式消滅歷史。

傳播思想的先驅們

批判傳統的奠基者——從黑格爾到盧卡奇

批判理論作為傳播學學科話語建構過程中一個與傳統學派相對立的理論范式在施拉姆之后的傳播研究中獲得了日益重要的地位。漢諾?哈特在《傳播學批判研究》一書中把對批判思想的忽視理解為20世紀70年代美國傳播學發生危機的原因之一,在他看來:“傳播學未能理解并克服自身思想史的局限,不僅未能解決已然站穩腳跟的傳播學科的理論問題和方法論問題,而且未能認識到激進思想的潛力。”4暫不論漢諾?哈特的看法是否有失偏頗,但他至少對批判理論對于傳播學的意義做出了側面的肯定。

當我們追溯批判理論的源頭時,馬克思和盧卡奇是不可不提的人物,然而當把他們視為新哲學的開創者加以書寫的時候,我們不能忽視那個為新哲學提供了最多思想養料的先驅——黑格爾。黑格爾把他的全部哲學看做是一個抽象的絕對精神自我異化和自我揚棄并復歸自身的邏輯過程。黑格爾的哲學建立了一個無所不包的大全體系,他把人類歷史、精神的自我生成和演進統統納入了他的體系,而統攝這個體系的便是那個神秘的“絕對精神”。馬克思拋棄了黑格爾客觀唯心主義的預設,而把自己的哲學建立在對黑格爾的揚棄之上,他從黑格爾的哲學中發現了“絕對精神運動”的辯證法和歷史性的概念并加以重新闡釋,構建了歷史唯物主義的大廈。在馬克思那里,黑格爾為他提供了辯證法和歷史性的概念,列寧曾說:“不鉆研和不理解黑格爾的全部邏輯學,就不能完全理解馬克思的《資本論》。”5馬克思的《資本論》也正是建立在對辯證法的理解和運用之上的作品。在黑格爾那里,辯證法都是服務于“絕對觀念”的自我運動的,而傳播或溝通問題既是精神辯證運動過程中的主體問題,也是客體問題。“黑格爾要我們接受這樣的觀點,主體與客體糾纏,自我與他者糾纏,意義是公開的,而不是心理的。”6而在馬克思那里,交往形式的問題是一個歷史性概念7,它是建立在當代資本主義生產實踐的基礎之上的,這就為黑格爾的辯證法找到了一個唯物主義或客觀現實的基礎,正如馬克思所說,“德國哲學從天國降到人間,和它完全相反,這里我們是從人間升到天國。……我們的出發點是從事實際活動的人,而且從他們的現實生活過程中還可以描繪出這一生活過程在意識形態上的反射和反響的發展”8

然而,馬克思的批判卻忽視了黑格爾辯證法中意識的主體向度,他把無產階級的主體意識的覺醒當做不需要論證的歷史過程。這一點被匈牙利的共產主義理論家盧卡奇敏感地發現,他重新喚醒了馬克思主義中被遮蔽的主體環節,把歷史重新建立在人本主義的立場上,提出了社會存在的本體論。盧卡奇對馬克思的理解對后來的批判理論至關重要。盧卡奇認為:“總體范疇,整體對各個部分全面、決定性的統治地位,是馬克思取之于黑格爾并獨創性地改造出一門全新的科學的基礎的方法的本質。”9這在某種意義上退回到了黑格爾的立場,而從這個角度出發,盧卡奇借助韋伯的合理化觀念和黑格爾、馬克思的異化理論展開了對資本主義“物化”現象的分析和批判。這條道路被后來的法蘭克福學派所繼承,在他們那里,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和人的異化的批判深化為對整個啟蒙理性和科學技術的拒斥,批判傳統開啟了后世傳播學許多重要的批判母題,比如文化工業、媒介的意識形態化,以及傳播的政治經濟學批判。而黑格爾、馬克思和盧卡奇正是這個傳統的思想奠基者。

實證主義傳統的開創者——孔德

孔德的思想與英國經驗主義相類似,他們都排斥傳統形而上學的先驗觀念,即認為不存在超越經驗的天賦觀念。這種思想來源于昌盛于19世紀的自然科學。孔德在當時歐洲最為發達的國家之一法國學到了實證和科學的精神,他同時也受到啟蒙的感召,認為要建立不同于以往哲學的新的“社會科學”:“孔德旨在創建一種自然主義的關于社會的科學,這種社會科學既可以解釋人類的歷史發展,又可以預見其未來的進程。除了要建立一種能夠解釋人類運動規律的科學之外,孔德還企圖闡明在具體歷史時期影響社會穩定的條件。他的學說的兩大支柱是社會動力學和社會靜力學,即關于社會進步和社會秩序、社會變化和社會穩定。”10

孔德的思想催生了新的以經驗為研究對象的學科。在歐洲,孔德的思想被邏輯實證主義者所接受,“他們明確地把這樣的科學的世界觀規定為兩個基本點:‘第一,它是經驗主義和實證主義的,只有來自經驗的知識,這種知識是建立在直接所予的基礎之上的。第二,科學的世界概念是以一定的方法即邏輯分析的運用為標志的。’”11迪爾凱姆在孔德思想的指引下,在《自殺論》中率先采用了量化研究的經驗方法,并奠定了實證社會科學的基礎。而在美國,實證主義成為早期實用主義哲學的思想之源。學者們綜合了實證和實踐的概念,皮爾士就把認識看做一個在實踐中探究的過程。孔德的影響使得邏輯實證主義和美國的實用主義之間產生了千絲萬縷的聯系。1882年,邏輯實證主義先驅馬赫曾在布拉格會晤實用主義創始人詹姆斯。自此以后,兩人彼此傾慕,相互砥礪。而當20世紀30年代,拉扎斯菲爾德——這個20世紀最重要的實證主義工具制造者——從歐洲逃亡到美國以后,實用主義與實證主義在傳播研究上的合流便水到渠成。

即使在今天,實證主義的傳統依然把持著傳播研究的主流話語,在這一系譜上形成的效果研究、受眾研究造就了一批專家式的傳播學者,并且形成了一個建制性的學科,推行專業性的高等教育。就這一點而言,孔德及邏輯實證主義對美國傳播學可以說是功不可沒。

彌散的影響——達爾文主義和精神分析

在追溯傳播學的源頭之時,有兩個思想因素是最難被歸類和解釋的,幾乎在每個傳播思想的流派中都能看到它們的影子,這就是達爾文主義和弗洛伊德主義。

達爾文主義是把生物學家達爾文和社會學家斯賓塞的思想統稱的產物,兩者的觀點其實略有不同。然而在社會科學領域,斯賓塞產生的影響更大一些。斯賓塞所倡導的達爾文主義意味著一種對“進化”近乎偏執的信念,“在如何看待進化的問題上,斯賓塞和達爾文有著根本的區別。在斯賓塞看來,進化意味著進步……人類獲得完美只是個時間問題。他進一步認為,進化原理不但適用于個體,而且適用于社會。斯賓塞將適者生存的觀念用于社會,這就被稱作社會達爾文主義”12

達爾文的進化論挑戰了19世紀正統的思維方式,他所提倡的歷史進化觀念給了馬克思重要啟示,“馬克思和恩格斯都推崇達爾文的著作,并認為他們自己的歷史科學最終是建立于達爾文的觀念之上,但從我們的觀點來看,最重要的是,他們也將社會歷史劃分成了一系列進化‘階段’”13。雖然馬克思的歷史決定論并沒有成為日后西方馬克思主義的分析主線,但毫無疑問,社會進化中連續性和方向性的因素被多數批判理論保留了下來。與馬克思類似,德國社會學家齊美爾也是達爾文和斯賓塞的重要追隨者,“齊美爾雖然并不完全信奉進化發展學說,然而他早期的許多想法卻與斯賓塞的思想非常接近,他相信人類從原始的群體生活逐漸演變到現代社會的個人自主發展”14。齊美爾從微觀的角度探討了個人與他人、個人與社會團體、社會團體與社會團體之間的行為互動對社會的建構作用,而這些社會互動又反過來形塑個人。齊美爾堅持研究社會互動形式,雖然后期的齊美爾并不完全認同進化論的觀點,然而進化論是研究齊美爾時不可忽視的一環,而這也是承繼了齊美爾思想遺產的社會學芝加哥學派在探討傳播問題時,始終對個人互動對社會的形塑作用保持樂觀的原因。從社會學芝加哥學派這一脈伸展出的伊尼斯及其后的媒介環境學,似乎也無法完全擺脫進化論史觀的影響。

同樣地,社會達爾文主義對于適者生存的強調和對個體自我完善能力的篤信同新興的資本主義美國是相容的。在這個強調自由主義和個人主義的國度,社會達爾文主義產生了巨大的影響。這種影響在美國早期實用主義者杜威或帕森斯的身上都不難看到,盡管帕克和庫利反對簡單的優勝劣汰說,但他們站在不同的角度對美國社會必然通過各種方式進化為完備的社會形態做出了論證,而進化論也自然成為整個美國傳播研究的樂觀主義來源。達爾文主義的影響不僅僅體現在傳播研究的社會學取向上,也體現在傳播研究的另一個支持性學科心理學上。進化論第一次把人類看做一般生物進化的一個特殊階段,這就意味著對于人類和意識的研究將不必須帶有先驗的色彩,而可以把心理活動放在生物本能和行為的層面進行經驗性考察,正如波林所說:“進化論對于心理學的發展影響巨大。這個學說不僅向物種特創說中‘創世紀’的權威發起挑戰,以為人的身體得之于動物祖先的遺傳,而且提出動物和人之間是否有連續性的問題。”15在這里,特別需要強調的是進化論對美國心理學研究的影響,“達爾文的思想最終催生了一種美國特有的心理學——強調個別差異及其測量、強調思想和行為的適應價值、強調研究動物行為的心理學”16。行為主義心理學為后來的傳播效果和受眾研究提供了科學主義的研究范式。有趣的是,這一研究范式的開創者華生也來自芝加哥大學哲學系。

在行為主義心理學的對立面——人文主義心理學陣營,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心理學是一面旗幟。當華生主義在各個心理學實驗室高歌猛進之時,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則在各種思潮中扮演著關鍵的角色。

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是非理性主義哲學的重要基石,卻以匪夷所思的方式影響到了實證研究。由于強調公眾是一群非理性和集體無意識的烏合之眾,弗洛伊德受到了開創美國實證主義傳播學的李普曼和拉斯韋爾等學者的高度推崇。這種理論被用來說明民眾不能成為民主的真正主體,只有用精確測量作為武器的社會科學專家才能保障民主。盡管以拉扎斯菲爾德為代表的傳播效果研究者短暫放棄了弗洛伊德的理論而得出了有限效果論的結論,但此后興起的一些后實證主義強效果理論都在強調弗洛伊德理論的重要性,比如格伯納的培養理論、紐曼的“沉默的螺旋”等,催眠、移情、從眾等精神分析的概念被用來解釋傳播的長期效果。

精神分析學說對于批判學派的影響顯得更為復雜。在法蘭克福學派發展的早期,弗洛伊德被看做一種重要的思想資源,以弗洛姆和馬爾庫塞為代表的學派成員將其思想作為研究工人權威主義人格的起點。這種影響一直延續到學派在美國的活動,甚至在人生的后半段,馬爾庫塞仍然在為完善弗洛伊德的理論而著書立說,將愛欲看做是人類自我救贖的終極手段。對此,羅杰斯的評價是:“法蘭克福學派在20世紀30年代和40年代將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論和馬克思主義結合起來,從而為我們提供了今天的批判的傳播理論。批判學派對于偏見的頗有影響的研究在阿多諾等人(1950)的《權威人格》中有記載,它代表了一種以量化心理學的方法來研究人格問題的精神分析理論。”17不過,羅杰斯完全沒有看到的是,弗洛伊德真正吸引法蘭克福學派的東西是他的反啟蒙思想,他的著名論斷“人性是文明之敵”是如此深刻地影響到霍克海默、阿多諾和馬爾庫塞,以至于哈貝馬斯在阿多諾六十大壽時一針見血地指出:“《啟蒙辯證法》在那些最隱晦的段落中向沒有壓抑就沒有文明的這種反啟蒙立場做出了讓步。”18

20世紀經典傳播研究的兩大路徑

歐洲思想:從批判理論到文化研究

兩次世界大戰徹底改變了歐美國家的知識生態。長期作為西方思想策源地的西歐漸漸傾頹,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好多年才恢復思想的活力,而在托克維爾眼里沒有什么文化的新大陸反而成為西方思想的中心。在戰后的十多年中,歐洲傳播研究領域曾一度淪為美國傳播學的殖民地。一些重要的歐洲思想家如勒溫、拉扎斯菲爾德在戰爭中逃往美國,在那里建立起了實證主義的傳播學思想體系;而另一些批判傳統的學者雖然也逃往美國,但他們的思想并不為新大陸所接受,最后還是在戰后的歐洲尤其是新左派運動時期的歐洲開花結果。

盧卡奇之后的西方馬克思主義為傳播研究打開了一個新的視野,這其中影響最大、最深遠的莫過于法蘭克福學派。法蘭克福學派以成立于1923年的法蘭克福大學的社會研究所為陣地,以霍克海默、阿多諾、馬爾庫塞、哈貝馬斯等學者為代表,在20世紀30年代到80年代產生了一批重要的作品,其中有不少對傳播研究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這一學派基本上可以被看做是黑格爾和弗洛伊德兩種理論傳統在當代的延續。

1933年后,法蘭克福學派的主要學者們為了躲避納粹,相繼流亡美國。在那里,弗洛姆、阿多諾等人參與了一系列有關傳播和權威人格的重要研究,這些研究與馬爾庫塞對發達工業社會對人的愛欲的壓抑的分析一起構成了批判理論在微觀維度上的研究話語,即對媒介宰制下人的心理脆弱性的批判。這之后,阿多諾與霍克海默合作,于1947年發表了《啟蒙辯證法》。這部著作開啟了西方馬克思主義批判的宏觀新視野,把批判的矛頭指向整個啟蒙理性,在思想上拒斥資本主義工業文明的整個觀念體系。在這之后,法蘭克福學派的學者如馬爾庫塞延續了這一批判主題,把發達工業社會的社會形態和文化形態描繪為“遺失了否定維度”的單向度的社會。這一批判主題為傳播研究打開了一個非經驗性的新視域,也是后來傳播學研究中二元對立框架的思想源起,正如羅杰斯所說,“批判學派和經驗學派對于大眾傳播在社會中的作用的看法極其不同。批判學者認為,大眾傳播被現存的制度用來控制社會,而經驗主義學者認為媒體能夠幫助改進社會中的社會問題”19。由于法蘭克福學派在美國期間堅持以德文寫作,其理論不僅不為美國學者所了解,即使是英國與法國的批判學者,也都是到了20世紀70年代才看到這些文獻。對于許多歐美學者來說,他們是先看到了馬爾庫塞在20世紀60年代出版的《單向度的人》以后,才看到了《啟蒙辯證法》,因此幾乎可以這么說,是新左派運動讓人們重新發掘了法蘭克福學派。

對法蘭克福學派的重新發現極大地推動了歐洲獨特的傳播研究。第一代法蘭克福學派學者為傳播研究提供了迥異于傳統社會學的研究母題,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對文化工業的批判和對傳播媒介的意識形態的批判。這個批判傳統來自于歐洲的理性主義,這一點被后來的文化研究和傳播政治經濟學所部分繼承和發揚。以伯明翰學派作為起點的文化研究綜合了來自歐洲大陸的多元思想養料,除了法蘭克福學派的批判理論,文化研究還汲取了沿自索緒爾的符號學和結構主義思想、英國新批評理論、話語理論以及西方馬克思主義的意識形態和霸權理論。文化研究關注在各種文化形式和文本中意義是如何通過表征系統運作并發揮作用的。20與文化研究不同,同時在英國和北美興起的傳播政治經濟學反對只針對文本的表征分析,而強調回歸對文化的政治經濟基礎的關注,“加拿大學者達拉斯?斯邁茲在1997年發表了一篇措辭嚴厲的文章,他認為歐洲批判研究的盲點是沒有注意到電視的經濟邏輯”21。他們把法蘭克福學派對文化工業的意識形態的批判轉化為對文化產業的批判,提出了諸如文化帝國主義、文化侵略等問題,把馬克思主義與傳播研究進行了有益的結合。

但相比于法蘭克福學派的激進,文化研究和傳播政治經濟學都退回一步,它們或是把對傳播的批判建立在文本之上,或是建立在政治經濟制度之上,這極大地削弱了它們對傳播與社會現實的闡釋力。

時至今日,文化研究和傳播政治經濟學的影響日漸全球化,并反過來影響到了美國的傳播研究。尤其是文化研究,已經成為席卷全球的學術思潮。可惜的是,它的發源地伯明翰大學當代文化研究中心,已在2003年被校方關閉,人去樓空。

美國路徑:多元研究視野與其合流

誰也不會想到,當20世紀初來自歐洲的思想與新大陸上發達資本主義的新銳發生交匯后,會綻放出異樣璀璨的花朵。這個花朵在德國納粹的間接幫助下,又在30年代吸收了大量來自歐陸的養料,終于結出了豐碩的果實。時至今日,美國依然憑借壓倒性的國家實力,把持著世界學術界的話語權,在傳播研究領域也不例外。

如果追溯美國社會科學思想的源頭,實用主義和芝加哥學派是繞不開的環節。實用主義綜合了實證主義、達爾文主義和黑格爾主義等思想,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幾乎成為美國的國家哲學,其對美國社會科學的影響直到今天還清晰可辨。實用主義以皮爾士、詹姆斯、杜威三人為代表。美國早期的實用主義深受實證主義和歐陸理性主義的雙重影響,其中詹姆斯的思想又為后來的機能主義心理學奠定了基礎。實用主義的哲學經由杜威,獲得了最為廣泛的關注。杜威把實用主義與美國的民主理念相結合,提出了有機民主論,這個觀念深受達爾文的影響,“我們和其他有機體一樣,是這個世界中的成員。與此相關,我們和世界不是割裂的,而是有機統一的,我們在世界之中,世界也在我們之中”22。這樣一個雙向互動的有機觀念不僅影響了杜威對于民主的判斷,還直接賦予杜威的傳播思想雙重的話語建構意義。杜威認為:“社會不僅通過溝通、傳遞持續存在,而且簡直可以說是生活在溝通和傳遞中,在共同、共同體、溝通這幾個語詞之間不僅存在字面上的聯系,人們因享有共同的東西而生活于共同體,而溝通是使他們享有共同的東西的途徑。”23這種傳播觀對后來的芝加哥學派產生了極其重要的影響。一方面,杜威關于溝通是建構共同體途徑的觀念被米德所吸收,并被發展成為符號互動論。符號互動論的代表學者米德就認為“自我”的建構是在借由符號實現的社會互動中完成的。另一方面,杜威關于傳播是傳遞信息的觀念又被帕克繼承,成為傳播控制觀的思想源泉。24

與杜威相比,政論家李普曼對傳播的觀點顯得更為悲觀。受到弗洛伊德的影響,李普曼把公眾看做媒介的靶子,認為他們被由片面輿論塑造的擬態環境所引導。他不相信“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看明白整個無形的環境,從而在全部政府事務上自發形成明確的公眾輿論”。所以,他反對杜威這樣的民主主義者,認為政府需要“堅持將所有有關政治的行為記錄在案并客觀衡量其結果,從而穩步加強對我們的實際控制”25。他的靜態的公眾觀以及社會控制的觀念直接影響了拉斯韋爾,正如黃旦所言:“翻閱拉斯韋爾的《世界大戰的宣傳技巧》,讓人最為吃驚的是,在這位芝加哥大學博士的身上,幾乎看不到杜威、庫利、帕克們的一丁點影子,整個兒仿佛就是李普曼《公眾輿論》主要觀點的具體展開甚或解釋。顯露政治權力在宣傳中的運用,展示‘民主全能的思想似乎越來越荒謬’,‘科學的、以大眾說服為基礎的政治比19世紀以公眾為中心的政治更加現實’。拉斯韋爾的這一思路,儼然就是李普曼路數的翻版。難怪有人把李普曼與拉斯韋爾放在一起,將其共同作為早期傳播研究與政治議題一脈的代表人物。”26然而,僅僅把拉斯韋爾的思想看做李普曼思想的延續未免偏頗,拉斯韋爾事實上也受到了芝加哥學派、行為主義心理學和精神分析的多重影響,學術興趣極為廣泛、學術視野極為開闊的他關于宣傳是一種“通過操縱有意義的符號控制集體的態度”的定義就帶有符號互動論和行為主義的影子。

芝加哥學派也好,李普曼等專家型學者也罷,他們的共同努力不斷向美國的傳播學研究注入實證和經驗的氣質。當然,在經驗傳播學領域,哥倫比亞學派率先取得了輝煌的成就,學派的領路人拉扎斯菲爾德堪稱傳播實證研究的集大成者。在拉扎斯菲爾德的領導下,哥倫比亞大學的應用社會研究局成為20世紀30年代以后傳播研究的中心。拉扎斯菲爾德有著在維也納大學求學的背景。在維也納,他受到邏輯實證主義的影響,在繼承了實證主義的思想特質之后,大大推進了傳播學的定量研究,其對傳播學的貢獻在于最早將完整的定量分析技術引入大眾傳播研究。27除此之外,拉扎斯菲爾德在哥倫比亞大學創立的應用社會研究局,樹立了在大學里以研究中心的方式從事大規模研究的規范。28

在拉扎斯菲爾德的研究生涯中,他和許多著名的學者有過合作。這其中,最為人稱道的是和默頓持久的友誼。默頓是結構功能主義代表學者帕森斯的學生,帕森斯的思想深受達爾文主義和韋伯的影響,盡管他對達爾文主義的態度總是處在變化之中,然而他始終認為社會系統是處在一定的進化過程中的。在《社會行動的結構》一書中,帕森斯感興趣的是通過對歐洲一群思想家的分析,“勾勒出單一一套系統性的社會理論論證的發展”29。默頓在某種意義上繼承了老師的思想立場,卻反對一個無所不包的統一社會理論,他所追求的是一種“介于日常研究中廣泛涉及的微觀但必要的工作假設與盡一切系統化努力而發展出來的用以解釋所能觀察到的社會行為、社會組織和社會變遷的一致性的統一理論之間的理論”30。默頓的觀念與拉扎斯菲爾德的思想的結合使得應用社會研究局在20世紀50年代取得了令人矚目的研究成果,他們在效果研究、人際傳播等領域的貢獻至今仍被津津樂道。

除了社會學與傳播研究的結合,理性主義取向的心理學在美國也成功地參與了早期傳播研究的話語建構,這其中給予傳播研究最多靈感的是行為主義和格式塔心理學。格式塔心理學吸收了現象學和整體論的思想,強調從心理顯現之物的整體的角度去考察心理活動。受到這些早期心理學思潮的影響,勒溫和卡爾?霍夫蘭為今天的傳播效果和受眾分析研究提供了最重要的思想。勒溫的群體動力學研究從群體互動的角度考察個體行為,發現了傳播過程中的把關人現象;而霍夫蘭基于實驗心理學的方法進行的說服研究說明了在美國士兵中引起態度變化的諸多因素。

直到這時,美國的傳播研究還是由分散在各個學科的學者從事的一項研究。施拉姆的出現為傳播學學科的建立奠定了基礎。盡管對于施拉姆的學科規劃,學者們至今仍然充滿異議,但不可否認,施拉姆對傳播研究的界定使得傳播研究有了較為清晰的學科邊界。施拉姆第一個把拉斯韋爾、拉扎斯菲爾德、勒溫和霍夫蘭的研究工作整合在一起,把他們認定為傳播研究的奠基人。在此基礎上,施拉姆積極推進美國大學和研究機構對于傳播學的接受,并于1947年仿效拉扎斯菲爾德的應用社會研究局在衣阿華大學建立了傳播研究所,大大推進了傳播學學科的創立過程,使這個學科有了足夠多的人才儲備以推進知識的再生產。然而,施拉姆對于傳播研究的界定也給后來的傳播研究帶來了不少歷史負資產,他對諸多不符合經驗主義范式的傳播思想都視若無睹,這間接導致傳播學在20世紀70年代以后面臨合法性危機。然而正如羅杰斯恰如其分的評價:“如果他(施拉姆)對于這個領域的貢獻能夠以某種方式被取消的話,那么就不會有傳播學這樣一個領域了。”31

今天的傳播學:多元話語競爭的平臺

在傳播學擁有了自身的學科建制之后,主流的美國傳播學獲得了越來越強大的話語權,但這種主流的聲音由于屏蔽了其他的聲音而漸漸故步自封,被認為是一種封閉的美國精神的體現。然而,研究領域的發展從來都不可能徹底停止,話語霸權的建立與被打破成為20世紀70年代以來傳播研究領域最熱鬧的文化現象。

20世紀60年代以后,施拉姆的傳播學建制漸漸成為一種統治性的學科意識形態。維護這種經院哲學的不僅有施拉姆背后的各種權力,還有散落在世界各地的他培養出的衣缽弟子。然而,一旦主導性話語顯現,不同話語的斗爭便不可避免:哪里有話語霸權,哪里就會生成反抗性的話語。新左派運動提供了多元話語登上歷史舞臺的最佳契機。在這場席卷歐美的社會運動中,社會的權力轉移和權力結構重組導致了一場傳播研究的話語革命。當時針指向20世紀末時,以互聯網為代表的新媒體及其形成的社會力量,再次沖擊著社會的權力結構與話語結構。社會權力力量對比的變化,時刻重構著傳播理論的格局。

在新左派運動前后,新的傳播思想在原有傳統的基礎上繼續得以深化,思想的交流與碰撞變得更加頻繁,新的理論與概念層出不窮,歐美傳播思想名家也因此成批出現。在歐洲,哈貝馬斯提出的“公共領域”和“交往行為理論”在繼承了法蘭克福學派第一代學者的衣缽之后,踏上了重建當代社會交往及傳播系統的征途。洛文塔爾在沉寂多年后于20世紀80年代初拋出了法蘭克福學派第一部以批判主義傳播研究為核心內容的論文集,引起了歐美學界的高度關注并就此引發了對傳播學科發展的一輪又一輪的深入探討。32而以吉特林、凱瑞、詹明信和凱爾納為代表的美國文化研究,繼承了英國文化研究的方法,轉而從更為樂觀的角度審視大眾文化對民主和自由的貢獻。另一個批判傳統——傳播政治經濟學則在“文化帝國主義”“媒介經濟與社會民主”等議題領域展開了對傳播的批判研究。這兩派在20世紀90年代曾經發生過關于“如何對待文化意識形態與政治經濟基礎的關系”的論辯。盡管存在著諸多分歧,但不少學者認為,今天的傳播政治經濟學和文化研究存在整合和相互彌補的趨勢和可能。33事實上,今天的批判理論愈來愈像一個話語建構的領域。在這個領域中,女權主義、精神分析、符號學、政治經濟學、話語理論競相輝映,它們秉持著對這個時代的傳播現象或審慎或樂觀的態度,對各種文化現象、傳播現象、媒介現象展開了多角度的批判分析。相比于法蘭克福學派的第一代學者,他們大都否定了對文明的“大拒絕”之路,轉而探討一種借由媒介獲得解放的可能。這種趨勢使得他們的姿態不再像前輩那樣激進,這也為批判理論可能的整合埋下了伏筆。當然由于批判理論的轉向和發展,其與后實證主義的關系也不再那么勢如水火,盡管它們之間的兼容仍然遙遙無期。當代的批判理論確實在美國也有相當的影響,至少再沒有學者可以對其置之不理,嗤之以鼻。

20世紀50年代,經驗主義和定量方法結合的經典范式遭遇了理論匱乏的危機。在傳統效果研究走向絕路的時候,卡茨等學者適時地提出,“大部分的傳播研究皆致力于調查這樣的問題——‘媒介對人們做了些什么’,而如果將研究的問題換成‘人們用媒介做了什么’,整個傳播研究的面貌就會改觀。”34在此基礎上,卡茨提出了“使用與滿足”假說,把受眾提到了與媒介平行的研究位置。這一效果研究的轉向,的確給實證主義帶來了新的活力。在這一努力的啟發下,新的關于宏觀效果的“議程設置”理論、關注受眾與媒介互動的心理行為的“沉默的螺旋”理論相繼出現,這些理論假說為今天的實證研究帶來了新的理論可能。一大批傳播學科班出身的博士如“議程設置”理論的提出者麥庫姆斯和肖、“涵化理論”的提出者格伯納、“知溝理論”的提出者蒂奇納和“沉默的螺旋”理論的提出者伊麗莎白-紐曼等就此登上歷史舞臺,躋身名家之列。卡茨認為,“平衡媒介力量和受眾力量的傾向內在于傳播研究的傳統中,這一傾向導致了某種程度上被歪曲的有限效果論。這些又反過來導致使用—滿足研究和創新擴散理論的勃興”35。事實上,后期的實證主義在對傳播效果和受眾的研究中,一直并存著強弱兩種效果的研究取向,它們在各自的領域都有頗具價值的理論創新,因而為傳播學在美國的進一步繁榮奠定了基礎。

而傳播技術本身也正在成為一種社會權力,因此一種自反性的研究在社會學芝加哥學派的傳統的基礎上登上了歷史舞臺,這便是聲名日隆的媒介環境學。在芝加哥學派早期學者如庫利那里,對傳播技術的樂觀極為徹底,他認為:“傳播媒介可能使社會越來越根據人類較高尚的情操而結合在一起,像智慧與同情,不是根據權威、階級、瑣務。現代傳播媒介意味著自由、前途、無限可能。”36這種技術樂觀主義被帕克繼承,他把傳媒技術的發展看做推動社會變遷的強力,這一思想被他的一個加拿大學生伊尼斯所繼承并發展為后來的傳播技術主義范式。盡管伊尼斯本人是個相當不錯的傳播政治經濟學者,但他對媒介技術的敏銳感知使其超越了他的時代。媒介技術的議題經由馬歇爾?麥克盧漢、約書亞?梅羅維茨、尼爾?波茲曼甚至是風華正茂的保羅?萊文森之手,在多倫多學派與紐約學派的共同努力之下,逐漸成熟,自成體系。這些反思傳播技術形塑人類觀念的思想在今天的傳播研究領域中,已經成為不可忽視的重要力量。隨著新媒體社會力量的出現,媒介環境學在早年所做出的一些預言部分得到實現,因而在傳播研究的話語競爭中取得了獨特的優勢。

值得一提的是,盡管世界范圍內傳播研究的主流聲音仍然是后實證主義的范式,但批判的傳統和技術主義的范式始終扮演著傳播研究領域中重要異見分子的角色,它們的聲音在被不斷放大的同時,也在鞭策著實證主義范式的自我反思和完善。

在一個爭奪話語的時代,混亂與希望同在。關閉學科邊界的人,可能杜絕了他心中的混亂,但也就此失去了創造的希望;而打開學科的邊界,則讓我們學會在混亂中擁抱希望。閃耀在我們頭頂的星空,將最大限度地拓展我們的視野。

是為導讀。

李耘耕、胡翼青于南京大學費彝民新聞研究院

2013年6月30日


[1] 參見施拉姆對貝雷爾森的回應:Bernard Berelson, “The State of Communication Research,”Public Opinion Quarterly,1959,23:1—6。

[2] 具體參見胡翼青:《四大奠基人神話的背后》,《國際新聞界》2007年第4期和黃旦:《美國早期的傳播思想及其流變——從芝加哥學派到大眾傳播研究的確立》,《新聞與傳播研究》2005年第1期等文章。

[3] 需要特別聲明的是,由于本書具有一定的工具書色彩,所以在詞條中我們并沒有注明引語的出處。所有引語均來自于詞條中的延伸閱讀,由此帶來的麻煩請各位讀者見諒。

[4] 〔美〕漢諾?哈特:《傳播學批判研究——美國的傳播、歷史和理論》,何道寬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196頁。

[5] 《列寧全集》第5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51頁。

[6] 〔美〕彼得斯:《交流的無奈》,何道寬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03年版,第111頁。

[7] “交往形式”是馬克思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使用的概念,在其后期著作中,這個概念演變為“生產關系”。

[8]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25頁。

[9] 〔匈〕盧卡奇:《歷史與階級意識》,杜章智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5年版,第76頁。

[10] 〔美〕劉易斯?A.科塞:《社會思想名家》,石人譯,上海: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7年版,第2頁。

[11] 江怡主編:《西方哲學史?第八卷?現代英美分析哲學(上)》,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177頁。

[12] 〔美〕B.R.赫根漢:《心理學史導論(第四版)》上冊,郭本禹等譯,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435頁。

[13] 〔英〕彼得?狄肯斯:《社會達爾文主義——將進化思想和社會理論聯系起來》,涂駿譯,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28頁。

[14] 〔美〕劉易斯?A.科塞:《社會思想名家》,石人譯,上海: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7年版,第177頁。

[15] 〔美〕E.G.波林:《實驗心理學史》,高覺敷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年版,第534頁。

[16] 〔美〕B.R.赫根漢:《心理學史導論(第四版)》上冊,郭本禹等譯,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443頁。

[17] 〔美〕E.M.羅杰斯:《傳播學史——一種傳記式的方法》,殷曉蓉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5年版,第91頁。

[18] 〔德〕羅爾夫?魏格豪斯:《法蘭克福學派:歷史、理論及政治影響》,孟登迎等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759頁。

[19] 〔美〕E.M.羅杰斯:《傳播學史——一種傳記式的方法》,殷曉蓉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5年版,第129頁。

[20] 參見〔英〕斯圖爾特?霍爾編:《表征——文化表征與意指實踐》,徐亮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3年版。

[21] 〔法〕阿芒?馬特拉:《傳播學簡史》,孫五三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80頁。

[22] 江怡主編:《西方哲學史?第八卷?現代英美分析哲學(上)》,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368頁。

[23] 參見《杜威全集?中期著作(第9卷)》,俞吾金、孔慧等譯,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6—7頁。

[24] 針對這一段思想史的詳細論述可以參見胡翼青:《再度發言:論社會學芝加哥學派傳播思想》,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7年版,第108—127頁。

[25] 〔美〕李普曼:《公眾輿論》,閻克文等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225頁。

[26] 黃旦:《美國早期的傳播思想及其流變》,《新聞與傳播研究》2005年第12卷第1期。

[27] 拉扎斯菲爾德在1940年的“伊里調查”中采用了精心設計的方法和程序,是經驗性研究的一個典范。不僅如此,該調查還提出了“政治既有傾向和作用”“選擇性接觸”“意見領袖與兩級傳播”,對后來的傳播效果研究產生了極為重要的影響。他在1940年和1948年對投票行為進行了兩次大規模研究,并出版了《人民的選擇》和《投票》。他在那兩個研究中所用的方法,被后來對投票行為的研究廣泛采納。

[28] 參見R.K.Merton編:《美國社會學傳統》,陳耀祖譯,臺北:臺灣巨流圖書公司1987年版,第211頁。

[29] 〔德〕烏塔?格哈特:《帕森斯學術思想評傳》,李康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41頁。

[30] 〔美〕羅伯特?K.默頓:《社會理論和社會結構》,唐少杰等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41頁。

[31] 〔美〕E.M.羅杰斯:《傳播學史——一種傳記式的方法》,殷曉蓉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5年版,第420頁。

[32] 單是這些學科的反思就導致歐美出現了一批因書寫傳播學術史而成名的學者,比如約翰?彼德斯、詹姆斯?凱瑞、E.M.羅杰斯、邁克爾?舒德森、阿芒?馬特拉等。

[33] 參見黃典林:《傳播政治經濟學與文化研究的分歧與整合》,《國際新聞界》2009年第8期和秦貽:《批判的聯合:文化研究與傳播政治經濟學之關系演變》,《湖北社會科學》2009年第11期等文章。

[34] 周葆華:《大眾傳播效果研究的歷史考察》,復旦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5年,第87頁。

[35] Elihu Katz, “Communications Research since Lazarsfeld,” Public Opinion Quarterly, 1987, Volume 51,pp.25—45.

[36] 轉引自胡翼青:《再度發言:論社會學芝加哥學派傳播思想》,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7年版,第13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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