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
洛文德看著醒來的沐鳶飛,他正打算上前查看她被咬傷的地方,卻不料想,沐鳶飛在看到他后,登時落下淚來。他有些慌了,趕緊拿起蠟燭往胳膊上一照,昏暗中,見兩個血肉模糊的窟窿在上面,看起來咬得很深,洛文德一下生起氣來,吐出兩個字:“混蛋!”
一旁的弗羅爾也看見了,他心中不忿,跟著罵道:“的確混蛋!這兩個大窟窿給我們咬的!太混蛋了!”
“前輩,洛文德,我沒事。”
沐鳶飛制止了他們。她抹了抹面上的眼淚,她確實不是因為傷口疼痛而哭的,她的身體經過先前玻利維亞的改造,這種程度的傷害還是帶不來什么實質性的損傷的。不過,一想起玻利維亞,她的鼻頭又是一酸,她長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我昏過去多久了?”
“沒多久,可能……就一兩分鐘?”
沐鳶飛點點頭。看來虛幻空間里的時間同這里的并不同步。
她接著想去看看莉琳,便發現旅館老板正將手探向小女兒的鼻底。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竟已經死了。他聽了聽心跳,好像有聽到什么,又好像沒有。他又摸了摸脈搏,卻什么也沒有摸到,所觸及的只有女兒冰冷的手腕。他知道莉琳的體溫一向不高,她的身體一直都很涼,所以,所以……
“您不必再大費周章了。”沐鳶飛開口,“感染者莉琳,確實已經死亡了。或者說……”
她低頭看了一眼莉琳,道:“她死了至少有三年了。”
“什么?!”
恍若局外人的卡爾維特被震驚得睜大了眼睛,他下意識想找人傾吐一下自己的震撼,卻發現在場所有人都鎮定得不行。知道真相的沉默不語,不知真相的,在之前也或多或少看出了些許端倪,因此也不是很吃驚。
老板一言不發,他就坐在那里,抱著自己的孩子。燭光的影子在他的臉上跳動,一滴燭淚緩緩地滑落下來。
“您現在可能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按照道理來講,她不可能死。”沐鳶飛用不急不緩的語調繼續說道,“明明有人用東方秘術將自己被感染的女兒‘救’了下來,那人也承諾,您的女兒絕不會死,但是此刻,莉琳確實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老板繼續坐在那里,他沉默著,赫納承受不住了,她有些崩潰地朝著沐鳶飛喊道:“請您不要再說了!我的妹妹,已經死了!”
“不,赫納。讓洛斯小姐說下去。”
老板緩緩地抬起頭,他的眼圈紅得可怕,他用嘶啞的聲音請求:“您既然擁有知曉這些我們從未言及之事的能力,您就一定有辦法救治我的女兒。”
他哽咽著,淚水讓他一時難以繼續。老板深吸一口氣,盡可能地讓喉頭發出聲音:“如果您能救活我的女兒,我會竭盡全力讓您和您的伙伴安然無恙地離開這里。”
“老伙計。”
未等沐鳶飛反應,弗羅爾先開了口:“我明白你失去了女兒很難過,但是連我都未能想出一個萬全之策,僅憑你自己怎么可能把我們帶出去呢?”
“我知道您想做什么。”沐鳶飛接過老板的話頭,“不過,我并不建議您這么做,如果我救活了您的女兒,而她和她的姐姐卻失去了她們的父親,那實在是……太過可惜。”
“什,什么?!”
弗羅爾大驚。
“現在您明白了吧,前輩。”
沐鳶飛的目光讓弗羅爾覺得渾身不舒服起來,好像一支又一支帶著審判的利箭朝他射來,刺得他說不出話。
所幸沐鳶飛很快收起了她的目光,轉而投向了老板:“方才說到哪里了?噢,有人用東方秘術救了莉琳。”
“是的。”老板證實了沐鳶飛所言非虛,“有人幫了我們。可惜……”
“事實上,您遇到的人是這片大陸上的最強術士之一,她的秘法沒有任何問題,只不過……”
沐鳶飛頓了頓。
“只不過,莉琳小姐不該把目標放在我身上。”
她俯下身,將手放在莉琳冰涼的額頭上。
“如果她咬的不是我,現在應該還好好地‘活著’吧。”
“您這是什么意思?”一旁的赫納忍不住出聲,她有些聽得云里霧里,“什么‘目標’?什么‘本來會活著’?”
“赫納小姐,恕我冒昧,能允許我問幾個問題嗎?”
“當然。您說。”
“您的妹妹,在平時會不會不由自主地盯著來往的客人看?”
“這……我倒是沒注意。”赫納回憶著,“莉琳似乎……是有盯著客人看。”
“那在看的時候,您的妹妹有沒有流露出好奇,驚異甚至渴求的癥狀?”
“這……”
赫納看了一眼妹妹,她那額前過長到遮眼的頭發現在滑落至了兩邊。她的鼻頭酸了酸,想起三年前妹妹被那個過路的女人救活,原本開朗的妹妹在復活后像是變了一個人,整天陰惻惻的,也不愛說話,每天只是坐在大廳里,目視著前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方才經過提醒,赫納才驚覺,妹妹可能是一直在盯著來往的路人。
“她盯著客人有什么用呢?”赫納更糊涂了,“還有,這和救活我妹妹又有什么關系?”
“這些,自然是有所關聯。”
沐鳶飛站起來。“要知道莉琳究竟變成了什么,我們才能來談談救活她的事。”
“你這……又是什么意思?”
“赫納小姐可能還不是很清楚狀況,但老板您……不會不清楚吧?”
老板停頓了很久,從他干澀的喉頭震出一句艱難的話語:“她確實如您所說……請您繼續說下去罷。”
“如果我沒判斷錯的話,莉琳應該是變成了‘殭’。”
“‘殭’?”
赫納看樣子并不是很了解這種生物,而一旁的卡爾維特聽到這個詞,卻大喊起來:“‘殭’!就是那個活死人!它們沒有自我意識,只喜歡咬人,被咬到的還會被感染成和它們一樣的生物……我遇到過,太可怕了……”
“竟是‘殭’么?”洛文德喃喃自語,“等級最低的‘殭’確實如他所言,沒有意識,對新鮮的肉身有莫名的渴求……可能是因為自己已經是沒有心跳脈搏的行尸走肉了。”、
“不過,那個小姑娘顯然不是他說的那種。”弗羅爾若有所思,“盡管殭的本性無法抹去,但是能做成這樣,確實很厲害。能做到這步的,這片大陸也就只有——”
“只有琳。”沐鳶飛又添上一句,“我的朋友。”
老板的眼睛疏忽睜大了,他的瞳孔里燃起希望的目光。
“所以,您……”
“我確實有辦法。”沐鳶飛對上他的眼睛,“只不過,要看看您能不能接受了。”
她又蹲下去,撫上莉琳的額頭。“如果您能接受的話,我們當下的困境,便也能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