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口頭offer，工作有保障，心中大石落下，周月走起路更輕快了。哼著周杰倫的《愛在西元前》，一點不耽擱，直奔學校。

男生宿舍樓下，周月敲敲社管王大爺值班窗口。大爺伸頭瞇了瞇眼，認出了這個小姑娘。“丫頭，來啦。等著，這就給你叫人！”王大爺這一年經常從值班室看到周月和常河這對小情侶，最近倒是見得少了。

前兩天常河那小子還皺著眉，心事重重從他身邊走過，招呼都沒打。王大爺覺得不對勁，琢磨著估計是跟女朋友鬧別扭了，現(xiàn)在看來八成和好了。王大爺一邊撥通305宿舍電話，一邊感嘆，小年輕談戀愛，跟演“變臉”似的，都是情緒。。。

“姑娘，宿舍的人說他不在，下午出去沒回來。”大爺不知為何也有點小失望。

周月納悶。中午通電話時，還說會在宿舍等著，一起吃晚飯。可能是自己回來太晚了？周月肚子咕咕叫，可今天她并不想一個人吃飯，只好跟大爺?shù)缆曋x，先回宿舍了。

劉通不在，周月一進門就踢掉高跟，雙腳像被施加了酷刑，都磨紅了。做個得體的職場女人真不容易！周月想到Maggie，這個女人顯然已經超越了得體的范疇，步入到精致層面。兩次接觸，Maggie似乎跟經理和合伙人都配合很好，令周月對秘書這個職位有了新的認識。

轉轉腳腕，周月想，好久沒給家里打電話了。上次通話氣氛緊張，爸媽都堅持要她考公務員，而她一心要去外企，老爸最后更直接下定義說“你想找的不是一份正經工作”。

出生在一個公務員家族，周月的成長環(huán)境教育她，女孩子的正經工作只有兩種，一是進公務員系統(tǒng)，財政局或稅務局都好。二是繼續(xù)讀上去，將來留校做老師。社會上的其他工作，在家人的眼里要么被劃為“不穩(wěn)定”，要么就是成了不體面的“打工仔”。

讀財經已經是遵循了父母的意愿，工作關系到未來的生活方式，這次，周月無論如何不能再“謹遵懿旨”。人生中第一次跟爸媽紅了臉，鬧了個不歡而散。

周月?lián)芡娫挘拔梗略隆！崩蠇尳拥模茉滦睦锷园病?

“媽，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已經通過了事務所面試，找到工作啦！”周月提高音量，顯得異常開心。

果然，老媽還是不忍破壞女兒好心情，“啊，這么快啊，很厲害啊，月月！”老媽電話那頭在跟老爸匯報，周月都能想到老爸一臉又欣慰又復雜的表情。

“月月，你不再考慮考慮？”老爸還想使勁。

“爸，我在國企實習了半年了，已經體會過這種生活了，現(xiàn)在我想試試另一種生活，如果那里不適合我，得不到我想要的，我一定會離開。”周月正色。

老爸無話可說，問起常河，“小常呢？你倆一個工作一個讀研，以后思想怎么統(tǒng)一？”

周月小小翻了個白眼。從小到大，話不過三句，就開始上思想政治課。這種似曾相識的畫風在周月每個成長節(jié)點歷歷在目，周月已經練就一身功力。在無視老爸的長篇大論后，還能精準做出總結。此時周月就在想，也許語文成績一直不錯是得益于此，也未可知。

周月嗯嗯啊啊一通附和，用消極抵抗的態(tài)度應付完老爸，剛放下電話，鈴聲又起。

“喂，給你打了幾個電話都在通話中。”常河嗓音有點沙啞。

“哦，剛給家里匯報情況呢。你呢，去哪兒了？”

“去給高三生補課啊。”哦，周月想起來了，食堂大媽的女兒。

“小姑娘怎么樣？”

“成績還行，參加藝考的，要求不高。”

“嗯，我好餓啊，肚子一直在叫。。。”周月忍不住撒嬌。

“等會，馬上到！”常河匆匆掛了電話，抓起桌上兩個飯盒就走。

“哎，哎，留一盒啊，你兄弟我也沒吃呢，見色忘友！”老白筷子都舉起來了。。。

女生宿舍樓后有一片天井，正中央是一架小型水車，夏天傍晚攪動一輪水波，學生們圍著水聲而坐，頗有情致。這個季節(jié)，水車安靜矗立著，偶爾隨風轉動，也是一道風景。

常河把兩個飯盒打開，辣子雞丁和香炒牛河香味撲鼻。周月是西安姑娘，西安美食綜合了四川和XJ兩地的風味，她從小就習慣吃辣。

兩人拿起筷子互看一眼，然后甩開形象，低頭一陣風卷殘云。

常河拿出紙巾給周月抹抹嘴。他喜歡北方姑娘這點，在吃飯這件事上從來不矯情。

“哎，我剛跟你說了沒，我面試過了。”

“沒有啊。。。這么淡定，忍到這會兒才說？！”常河后傾身體，重新打量周月。

“喂，我什么時候都很淡定好嗎。。。”周月瞥見常河臉上一抹促狹之色，頓時明白了。臉頰暈紅，兩只手抓住常河耳朵，咬牙切齒，“想什么呢？！”

精讀課上相識后，兩人并沒有上演一見鐘情或是近水樓臺的戲碼。跟校園里大多數(shù)一同上課的同學一樣，他倆都默認這次同班只是自己生活的小插曲，彼此是過客，一個學期后就可能再也不見。

盡管兩人對彼此都是漫不經心，可從那之后卻像是開啟了偶遇模式。先是來年口語課上再次同班，又在選修課歐洲簡史課上碰到。這還不算，最尷尬的是，周月在澡房也能碰到常河！

女生宿舍從她們入學起就每層新裝了浴室，所以周月從來不去男女同層的舊澡房。可那天停水了，周月只好跟著劉通往澡房走。舊澡房離男生宿舍很近，跟男生們一路走過去，周月總覺得很不自在。

一掀門簾，周月眼前是常河舉起上衣正要套頭的姿勢。劉通被周月突然停住的腳步絆了一下，周月突然轉身對劉通喊道“小通子，男的！”

劉通懵了，以為有男生進了女生浴室，轉身就去叫人。下一秒常河已經穿好衣服走了出來，順帶把門關上，撩開門簾，門上赫然寫著“男士”。

周月回想起來，自己長這么大很少有這么丟臉以及糊涂的時刻。一張臉漲得通紅，對著常河就低頭道歉。常河撩撩頭發(fā)，對著周月埋下的腦袋，“你不是在跟蹤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