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nèi)サ臅r(shí)候，不是說好了坐一會(huì)兒就走嗎？天那！你怎么坐起來沒完沒了啦？”

“你還單獨(dú)和他在一起聊了那么久！唉！唉！怎么說你呢？”

拐過王誠家的胡同口，剛剛脫離了王誠一家人的注目禮，李秀就迫不及待地抱怨著艾蓮。

艾蓮扭頭看著頗有些急躁的李秀，一臉迷茫，眼睛里寫滿了問號(hào)。

“哦~嗯~這事兒在大城市里也許很正常，沒事兒，是我太敏感了，你別介意。”

李秀像是給艾蓮解釋，又仿佛是安慰自己。

***

艾莉坐在炕桌上復(fù)習(xí)功課，艾蓮兩腿盤起坐在她對面，手托著下巴看著艾莉面前的書本，一動(dòng)不動(dòng)。

艾莉拿筆在她眼前晃了晃，艾蓮視而不見，眼睛一眨不眨。

艾莉把書本推到艾蓮面前。

“姐？姐？這道題怎么做？”

艾蓮充耳不聞，仿佛靈魂出竅一般。

艾莉推了一下她的胳膊，艾蓮頭失去了支撐，猛地一低頭，驚醒過來。

“啊~”

艾蓮嚇了一跳。

“怎么啦？”

艾莉盯著艾蓮的眼睛，問了一句。

“姐？你發(fā)什么呆呀？在想什么？”

艾蓮白了艾莉一眼，嗔怪她。

“那里想什么啦！復(fù)習(xí)你功課吧！”

“嬸兒~艾蓮在家嗎？”

院子里傳來沈琳和宮秀雯打招呼的聲音，艾蓮忙推開炕桌兒，伸直了盤著的雙腿，準(zhǔn)備下床。

艾莉肚子被她推開的炕桌撞了一下，撅起嘴不高興地用眼睛瞪著艾蓮。艾蓮笑了笑，不以為意，也不解釋，翻身下床。

“沈琳來啦！在呢，在屋里輔導(dǎo)她妹妹做作業(yè)呢。去吧，進(jìn)屋吧。”

宮秀雯熱情地把沈琳往屋子里讓。

艾蓮?fù)崎_了堂屋的門，用探尋的眼神兒看著沈琳。

沈琳悄悄對艾蓮眨了眨眼，跟對宮秀雯說。

“艾莉在寫作業(yè)，我們就不亂騰了，嬸兒，我和艾蓮去我家玩兒啦！”

“去吧，去吧，別玩兒太晚。”

宮秀雯說著，把手里抱著的一捆棉花桿扔到堂屋門口被陽光照射到的那塊水泥地上。

棉花桿上有一些還沒開花的棉花苞，在太陽底下曬干，棉花苞就能張開一個(gè)小口兒，掰開棉花苞，就能取出里面的棉花來了。

出了院門，沈琳挽住艾蓮的胳膊，整個(gè)人吊在艾蓮胳膊上，把頭伸到艾蓮的眼前，一臉的壞笑。

“王誠來了，在我家門口等著你呢。”

艾蓮不好意思地咬著嘴唇，低著頭沒說話。

“他和他姐姐先到了我嫂子家，我嫂子把我娘喊走了。你打算怎么謝我？”

沈琳說完，咯咯咯地笑著，放開了艾蓮。

“走吧，別讓人家等急了。”

王誠站在沈琳家門口，抬頭看著黑漆漆的大門上貼著的紅艷艷的對聯(lián)。

“忠厚傳家遠(yuǎn)，詩書繼世長。”

不過是副極普通的對聯(lián)，王誠卻看得呆住了，仿佛觸動(dòng)了心事。

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王誠忙回過頭，看到含羞帶臊站在沈琳身后的艾蓮，眼睛一亮。

沈琳和艾蓮在前面，王誠緊隨其后，三人來到沈琳住的西廂房。

沈琳端過裝著花生和瓜子的小笸籮放在炕桌上，又沏了一壺茶端過來。

“我去東屋聽收音機(jī)去了，我喜歡的節(jié)目開始了，不陪你們聊了。”

沈琳說完，不等倆人搭茬兒，撩起繡著粉紅色桃花圖案的棉布門簾，轉(zhuǎn)身走了。

王誠和艾蓮把目光從放下的門簾的桃花圖案上收回來來，看著彼此的眼睛，誰也沒說話，卻又仿佛說了千言萬語。

王誠看著艾蓮。

“你，好嗎？”

艾蓮左手的拇指和食指輕輕地捏住右手的拇指，不停地摩挲著。她嘴角向上微微一勾，微微一笑，點(diǎn)點(diǎn)頭。

“嗯。”

“你瘦了。”

王誠心疼地看著艾蓮，猛然，他一下子握住了艾蓮的冰涼的小手。

王誠的手掌寬厚而又溫暖，很舒服，艾蓮精神竟然有片刻的恍惚。

艾蓮驚惶地看了一眼落下的門簾，使勁兒扭動(dòng)著是雙手，想把手從王誠的手心里抽出來。

王誠手上微微加大了力度，定睛看著艾蓮。

“別動(dòng)！我只是想握著你的手給你說兩句心里話，你聽我說完！”

王誠的聲音仿佛有一種魔力，艾蓮被他催眠了似得，停止的掙扎，把小手放在他的溫暖的掌心里，靜靜地看著王誠的眼睛。

“你放心......”

艾蓮微微側(cè)頭，不解看著王誠。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王誠也不回答，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從初中時(shí)候就喜歡你了，你學(xué)習(xí)成績又好，又善良活潑。只是那時(shí)候不允許，我也不敢表現(xiàn)出來，怕嚇到你，只能默默地看著你。現(xiàn)在咱們都已經(jīng)考上了中專，是成年人了，我終于可以告訴你了。這幾天每天做夢我都?jí)舻侥悖惴判模乙院罂隙〞?huì)對你好的。”

艾蓮聽著他說的這一連串肺腑之言，呆立在原地，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送走了王誠，艾蓮一整天心神恍惚。

吃完晚飯，宮秀雯把曬好的棉花桿抱進(jìn)來，扔到東廂房臥室的地上。

“來，你們都別閑著啦！把娘花桿上的娘花套兒拽下來，沒開口的放到這個(gè)小框里；已經(jīng)開口的，把套兒里的娘花拽出來，摘干凈干葉子，放到這個(gè)大筐里。”

宮秀雯指著床邊地上放著的一大一小兩個(gè)荊條筐吩咐她的孩子們，大荊條筐有一米左右，放在床中央的地上；小荊條筐只有半米左右大小，放在床尾地上。

艾燕、艾蓮、艾莉三人圍坐在棉花桿周圍，開始揪棉花苞。宮秀雯則帶著小兒子艾括上了已經(jīng)熏得熱乎乎的炕頭上，玩耍起來。

艾燕和艾莉一邊揪著棉花苞，一邊嘻嘻哈哈地說著話。

艾莉明顯心不在焉，不是把棉花苞扔進(jìn)大筐的棉花里，就是把摘好的雪白的棉花扔進(jìn)小筐里，雪白的棉花上變沾滿了散碎的棉花葉子。

艾燕和艾莉看艾莉出神的樣子，對視了一眼，停止了嬉笑。

艾燕悄悄拽了一下宮秀雯伸出炕沿兒的褲腿，示意宮秀雯看看艾蓮。

宮秀雯也覺得好笑，她看了一眼地上的棉花苞，又給艾燕使了個(gè)眼色。

艾燕會(huì)意，撿起一個(gè)大大的棉花苞，遞給了宮秀雯。

宮秀雯接過棉花苞，瞄準(zhǔn)艾蓮的腦袋扔了過去。

棉花苞準(zhǔn)確地砸到艾蓮的腦袋上，然后滾落在地上，她嚇了一跳。

“誰？干嘛！”

房間里除了艾蓮，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宮秀雯伏在炕上笑得渾身亂顫；艾燕和艾莉一臉幸災(zāi)樂禍的壞笑；艾括笑得最開心，他站在炕頭上激動(dòng)得手舞足蹈。

艾蓮摸著被咋疼的腦袋，又羞又惱，她撿了一個(gè)小點(diǎn)兒的棉花苞，對準(zhǔn)在炕頭上得意的又笑又跳的艾括身上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