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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彌天大謊

冰冷、堅硬、剛強而不可阻擋的五根手指,在食人妖魔溫迪戈的怪物魔力加持之下,輕而易舉的貫穿了粗糲堅韌足可以輕松抵擋木叉鐵鉤的熊皮,緊緊的抓住了皮毛血肉之下的慘白骨骼,龐大的力量令得食人熊的骨骼在那只手掌面前觸之即潰。

盡管在孩童面前毫不掩飾自己的嗜血暴戾和扭曲性格、在獵人面前逞兇耀武揚威,但說到底,這頭熊也不過就是一頭有著魔化傾向、或者說大腦得到了魔物的進化特性開發的——野獸而已。

在面對過真正的魔物,與之拼死戰斗并取得了勝利的這位黑甲的勇者面前,就只是一堆肉而已。

僅此而已。

深沉粘稠的黑霧被勇者迅猛的動作所撕破,直到現在那半個巨大的熊的身軀都被利刃所斬,跌倒到地上的時刻,那些霧氣才重新包裹住了法雷爾的身軀,開始包住他鎧甲之上所濺射上的濃腥熊血,如同無數微小的手掌,一點點把那些血跡抹去。

瑟巴家的男孩連呼吸都一瞬間停止住了。

在面對熊的血盆大口之時,人體那本能的反應令他驚駭的大叫出聲,而這叫聲不過是響起了半個瞬間,就被黑暗、陰郁、痛苦和折磨所構成的黑暗人形的動作所打斷了。

肌肉僵硬、喉頭收緊,那是出于生物的本能、出于每個細胞想要活下去的求生欲而做出的收緊動作,男孩的身體連呼吸這種動作都不敢在這黑色人形面前發動,只是呆呆的、宛如已經死去的某種死物一般,期望著黑色的霧氣忽略掉自己。

恐懼、驚駭,和某種得到了幫助、從困境之中解脫出來的釋然交織在了一起,令得男孩腦海之中混沌一片,他張大了嘴,卻扯不動自己的聲帶,松開了肺葉,卻吸不進半點空氣。

這站在自己面前的東西仿佛并非是某種活物,而是從最黑暗的死者之國里鉆出來的怪物。

毋庸置疑的是,那些霧氣絕非什么用來隱藏自己的形體的偽裝,而是這頭怪物用來彰顯自己的存在感、用來提醒一切看到、察覺這怪物之存在的活物,“我就在此處”的瘋狂念頭。

男孩顫抖著,被那揮之不去的恐怖存在感,和自己得到了保護與救助的這一事實夾在中間。

然后,黑色霧氣之中的怪物,慢慢的轉過了頭來。那些濺在它那酷似人類的面頰上的血液已然被黑色的霧氣所吞噬消磨殆盡,那些沾染在鎧甲之上的血肉碎屑也隨之脫落,這被霧氣所裹覆住的怪物的面容在從斜后方射來的陽光之下勾勒出了一個清晰的輪廓。

男孩兒也終于吸入了第一口空氣。

這怪物竟然并非想象中的骷髏魔物,而是個看上去稍稍有些削瘦、陰沉,顯得異常疲憊的青年男人。他看上去比自己的父親年紀要小一些,比自己要大許多,身上的黑色鎧甲細節完全看不真切,被那些霧氣所簇擁著,唯有胸口的金紅色孔洞一般的怪異構造連這些霧氣也遮擋不住,而當男孩兒把目光挪到那柄一瞬間就斬斷了【項鏈】的身體、終結了他這么久以來的噩夢的長刀上時,正好看到那柄長刀化為粘稠、冰冷而反光的液體,流淌回他的手臂之上。

男人的頭發枯干、面頰凹陷,有些營養不良的樣子。

深沉如夢魘的黑暗之霧氣籠罩之中,竟然只是個這樣看上去就令人覺得愁苦、為之傷感的可憐人。

有如海浪一般滔天的壓迫感和可怖的非人魔物之血的威脅感,令得男孩兒的肉體不住的瑟縮后退,想要遠離這個危險的黑甲的人形生物。

而被拯救于魔物的爪牙之下,那份澄澈的感激之情,也化為洶涌的浪潮,自男孩兒布滿冷汗的脊背上向上攀爬,推動著他的肌肉蠕動,推動著他的意志,奪回對于身體的自主權利。

良久、良久。

黑甲的勇者,聽到了一句顫抖、瑟縮,鼓足了勇氣從喉嚨里送出來的話語。

“您是來救我的嗎,英雄大人?”

連魔物之爪牙也不能擊垮、連食人魔物之血也不能動搖的勇者,身上霧氣忽的垮塌成一地的漆黑液體,這些過于充盈以太的物質就如同一切盤旋縈繞于這世界之中不可視的幻想元素、空想物質一般,蒸發成無數絲絲縷縷的粒子,最終彌散于無形。

那纏繞著勇者的絕望、抑郁和痛苦之霧,緩緩的在其胸口的孔洞之中旋轉、凝聚,最終化為無形。

陽光,終于能夠照亮他身上的黑色鎧甲了。

“......是啊?!?

酸澀干枯的聲音,從他的喉嚨之中發出。

那有著可以輕松扼死虎豹的魔物之力量、堅硬到可以徒手打碎巖石的手掌緩緩的張開,溫柔的、輕巧的在男孩兒的頭頂沾著煤灰的頭發上一揉,撣去些許黏在上面的煙灰。

約拿·法雷爾......

不。

劉建設的耳邊,似乎回蕩起米莎曾經說過的話語。

那是他當時無法給予回應、無法坦然的、發自內心的給予回答的問題,是捫心自問,也是糾纏在他的精神之上的魔障。

雖然,這痛苦、抑郁與絕望之霧并非完全消解,只不過是縮回了黑鎧甲的內部,不再為外人所了解、不再能干涉現實世界,但哪怕只是短暫的假裝出來的也好,劉建設決定暫時給予其一個回答。

雖然只是恰逢其會,全然是因為魔物身上的狂亂氣息令得自己不喜、而激發近乎本能的戰斗,但這一句“英雄”卻令得他腦海之中宛如一道霹靂炸裂。

——我想到了。

——我不會、走得那么快、那么快,快到遠遠的拋開“普通人”的領域.....

——我會留在這里......

——我要成為你期待著、有人能夠成為的那個人。

他露出了一個勉強、但并不帶一點惡意的微笑。

“不過,并不是拯救,我是為了幫助你而來?!?

“我這個‘英雄’,來幫助你這位小英雄了?!?

——哪怕是假裝的......

——哪怕是扮演的......

——我要把我們的名字留下來、永永遠遠的留在‘凡人’的記憶之中。

——唯有平常人、唯有普通人,才能將他們心目之中的英雄,無限的傳頌下去,讓這片大地能夠記下我們的名字......

——因此,我要成為完美的英雄。

約拿·法雷爾輕輕牽著男孩兒的手,如同牽著一位子侄一般溫柔的帶領著他走向村落之中的廣場。

在那居民的驚詫目光之中,在受害者家屬的痛哭流涕之中,在那咬牙切齒的對【項鏈】的仇恨之中,勇者矗立在廣場之中,陽光為他鍍上了一層燦爛的金邊,他那憔悴得令人心生憐愛的面容之上滿是溫柔和剛毅,就像是一個只存在于理想之中的機械降神。

他什么都沒有說,只是靜靜的矗立在那里,接受著平民百姓們的目光。

直到一聲聲的“英雄、我們想要知道您的名號”,如同浪潮一般吞沒了他。

黑發、黑眼、黑甲,卻有太陽為其披上一層金色輝光的披風的勇者,才開口說話。

“我是約拿·法雷爾·阿斯塔爾,三圣聯盟勇者殿所屬勇者。”

“我正是為幫助你們而來。”

劉建設于虛幻空間之中,面對著那血金色的晶體,看著那黑色的漩渦,呼吸著那抑郁、錯亂、狂暴、壓抑和痛苦交織而成的黑色霧氣,念誦著一位詩人的詩詞。

【客自海外歸,曾見沙漠古國

有石像半毀,唯余巨腿

蹲立沙礫間。像頭旁落,

半遭沙埋,但人面依然可畏,

那冷笑,那發號施令的高傲,

足見雕匠看透了主人的內心,

才把那石頭刻得神情惟肖,

而刻像的手和像主的心

早成灰燼。

像座上大字在目:

“吾乃萬王之王是也,

蓋世功業,敢叫天公折服!

此外無一物,但見廢墟周圍,

寂寞平沙空莽莽,

伸向荒涼的四方?!?

這是后世被稱作【完美勇者】的約拿·法雷爾·阿斯塔爾在阿卡迪亞世界上所矗立起的第一座雕像,它并不以恢弘堅固的巖石雕鑿而成,也不靠珍貴的黃金珠寶裝飾,而是建筑在感激之上、屹立在人心之中。

萬世不朽、千年不凋。

就在自稱為約拿·法雷爾·阿斯塔爾的黑甲勇者,向著這個世界撒出第一個彌天大謊的時候,世界的齒輪向前進步了一格。不過,那也只是相對于舊有的近乎停滯的狀態下,因為某件事情的推動而向前前進一格而已......是否是因為法雷爾,尚且不得而知。

讓我們將目光轉回到那座金光璀璨的王都之中,將目光投向名為勇者第二隊的眾人身上——

三圣聯盟,【▇▇▇▇▇▇計劃實驗場地】。

一柄布滿銀白色裂痕的奇型長劍被數根纖細的絲線所束縛著,在赤瞳白發的少女的注視下被緩緩的浸入一個由水晶所打造的仿佛棺槨一般的容器之中。

容器之中蕩漾著淺金色的不知名液體,這些液體顯然密度極高以至于呈現出近乎固態的樣貌,劍刃沉入液體之中后,那些絲線仿佛墜入水中的墨痕一般被暈染開來,漸漸化為一層輕薄的膜,將整柄長劍鍍上一層亮白色。

而隨著這柄長劍完全墜入淺金色溶液之中,與之有著心靈感應的赤瞳少女心底忽的傳來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感,她注視著那棺槨之上亮起一排一排的縱橫交錯的符文與奇異的凸起,終于將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身著三道金線裝飾的勇者殿裝束的工作人員看了一眼那些符文,然后迅速的報出了相應的數據:“擬似以太完整度60%,幻造骨骼系統功能保有度72%,受創部位四處,嚴重受創部位一處......”

“神器名【天元劍·無限】,與記錄在三圣勇者殿資料庫之中的初代神器【超天元螺巖】匹配度為97.3%,判定為同一神器?!?

“好消息?!?

另一個身穿同樣三道金線裝飾的白色工作服的男人對赤瞳的少女說道:“您的神器是初代時期曾活躍的神器之一,并在資料庫中留下了大量翔實可靠的詳細數值記錄,我們能夠更快、更好的為您完成這柄神器的修復?!?

“預計需要八小時左右完成幻造骨骼系統的修復,擬似以太輸出陣列的修復將在十二小時以后完成,您需要去休息一下嗎?”

其態度不可謂不尊重,滴水不漏卻又讓人難以插嘴的話術足夠讓來者接受他的安排,但赤瞳白發的少女,名為伊莉雅的勇者卻并不接受這套話術,只是矜持的搖了搖頭。

“感謝您的好意,不過,作為生命之中不可失去的部分,足可以稱之為我們的半身的神器的修復過程,我還是希望能夠在這里觀摩?!?

“......好吧。閣下有什么需要,可以隨時向我們提出?!?

工作人員們在那透明的棺槨前忙碌著,盡管在這里的研究員都是長年累月不見天日,不需要對任何人際關系社交活動抱有期望,但被一個陌生人就這么看著難免仍舊覺得怪異。

倒不是擔心這本該是機密的操作流程外泄出去——這些機器之復雜、背后的原理之繁多古奧,即便是研究員們也只隱約猜到和某些神器能力與傳說中的【魔法】有所關聯,他們更多的只是利用這些科技黑箱的成果,而不是憑一己之力追尋背后的真相。

就連工作在這里的人都難以窮極背后的奧秘,一個外來者多看幾眼又能如何?因此他們并不擔心泄密。

勇者們反正都是文盲嘛——異界勇者尤其如此。

不過,他們決然想不到伊莉雅......伊莉雅斯菲爾·馮·愛因茲貝倫卻并不在文盲之列。

哪怕對那些符號、管道一無所知,但她卻已經暗暗的從那些光輝的變化之中、符號的閃爍之中,猜到了一點點其運作的流程。

盡管原理并不完全相同......

——但阿卡迪亞世界的魔法,本質上仍舊與【魔術】有著近似之處嘛。

數個棺槨被排列在用魔導器具燈具所照亮的研究機構地下設施之中,這些棺槨之中浸泡著種種形狀怪異、造型古拙的武器,有近似于巖石一般質地的白色巨型塔盾、有呈現出蛇一般蜿蜒造型、卻斷為多段的蛇腹劍、有完全瓦解、變成一堆支離破碎的閃亮金屬的鎧甲碎片,而身形巨大的薩爾拉斯、紅發的菲斯特和披著大衣的索菲婭都選擇了和伊莉雅一樣的做法,站在那棺槨前,不管看不看得懂,都注視著自己的神器被緩慢的修復。

把時間拉回到四五個小時以前。

一隊三圣騎衛隊的士兵們來到了緋紅玫瑰莊園之前,這隊騎衛隊士兵的打扮與先前傳遞勇者殿任務訊息的騎衛隊士兵們并無不同之處,領頭的那位騎衛隊長官更是勇者們打過交道的丹·艾斯隆——在軍演任務之中,率領著重裝步兵隊主動迎擊勇者們的那位百夫長。

丹·艾斯隆和勇者們打了個招呼——他非常不情愿。這也難怪,丹·艾斯隆本人就是個極度痛恨勇者的怪人,他憎恨著勇者和神器,卻又因為自大和沖動敗在勇者們的手下,甚至于被灌下毒蘑菇湯,差點吐露了珍貴的情報......盡管心里知道勇者們那么焦急的想要獲取情報,是為了迎擊一個誤入場地之中的高危魔獸,但他依舊不改自己的敵視。

只是,更上面的某位大人物,指名道姓的要他來執行這次的任務,并說從這些勇者身上,他將知道一個折磨了他多年、令他變成這樣心中滿是仇恨的可憐人的故事的后續,他才不得不帶隊執行這次的任務。

帶領——他本人更希望稱之為保護性押送,帶領勇者們前往三圣聯盟最為絕密的一處研究機構之中。這處研究機構是在此之前丹·艾斯隆從未聽聞過半點消息的,連勇者殿都只有寥寥數人知曉有這個機構的存在,具體情況一概不知,只是隱約知道有這樣一個機構而已。

它甚至并非坐落于地上,而是在繞過了內城的城墻之后,在一處看不出半點差異的貴族大宅的大堂當中,有一扇坐落在地下的大門。

而在將勇者們送入了這個機構當中以后,艾斯隆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裝備,一絲不茍的把鎧甲的帶子束緊,那位下達命令的大人物來到了他的面前。

那確實是令他一句不滿的話也不敢吐露出來的大人物,真正的大人物。

騎衛隊的士兵們紛紛單膝下跪,在那位身披灰褐色的斗篷,連頭發都沒有一根露在外面的來人面前,整整齊齊的放平手中的武器,將右手放在自己的心臟部位,連頭也不敢抬起。

一雙褐色的、有著金色邊緣刺繡的靴子,踩過那片鋪著地毯的地面。靴子上的金色釘扣顯得格外閃耀,帶有花邊的下擺從斗篷的邊緣頑皮的鉆了一點出來,艾斯隆不敢再將自己的目光挪上去半點,只是低著頭等待著這位大人物走過自己的身邊。

大人物并沒有說話,他身后跟著的那位隨從卻說話了。

“艾斯隆?!?

“......是!”艾斯隆壓低了頭,快速的回答了一句。

“我去看過了?!?

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但艾斯隆卻不敢表露出半點的不滿,只是靜靜的聽著,等待著大人物的隨從接下來的話。

隨從在他的身前站定了,大人物自顧自的走下那扇位于地下的大門,隨從那小鹿皮的長靴卻停在了艾斯隆面前,黑灰色的長褲,腰間垂下的牛皮制成的箭袋輕輕的搖擺著。

“這些勇者們在維克森林外遭遇了一個以他們的力量無法反抗的敵人。——不,該說是連我也被一時之間迷惑住、遮擋了視野的敵人?!?

“你心里所纏繞的那些仇恨,并不應該將其鎖定到為阿卡迪亞世界、為三圣、為人民而戰斗的這些勇者的身上,艾斯隆,我希望你能明白。”

獵裝打扮的隨從,拋出了一句宛如重磅炸彈一般在丹·艾斯隆心底炸出一個深坑的話語。

“那個敵人所使用的神器,是【凈海流離】。”

“屬于【丹·艾美拉達】的神器,【凈海流離】。”

“你明白嗎,丹·艾斯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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