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簡安禎皺起眉，望著林森茫然無措的臉，心里一閃而過的抽疼。

他抿起嘴，掩飾自己的情緒，他慣常不會因為任何人的任何反應(yīng)改變自己的任何計劃。即便是林森也不可以。

簡安禎的聲音仿佛無形抓手，瞬間拉回林森所有的神智。

林森猛的縮了一下手，吸了吸鼻子，壓抑自己浮動的情緒。盡量避免自己和簡安禎的對視。

她若無其事拿起餐盤里的餐巾紙，擦干凈手上的飲料。鎮(zhèn)定自若地說:

“沒啊，我挺好的。你從哪里看出我不好了?”

她眼神閃爍，就是不看簡安禎。暗自里發(fā)狠掐住自己右手虎口鎮(zhèn)定心神。轉(zhuǎn)瞬又笑吟吟地回看簡安禎。

殊不知自己眼里晶瑩的淚光出賣了自己。

簡安禎眉頭愈皺愈深，也不戳破林森那點可笑的自尊。他凝視著林森，那張嬌白的臉上滿滿的倔強。

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五年前分開的那一天，就在KFC，靠著窗的位置。

他和林森說:“我們分手吧…”

林森看著他，不哭也不鬧，就連像個普通女孩問個原因也沒有。

僵持沉默了很久，就在他煩躁地想要起身離開的時候。林森低下的頭忽然抬起，就像現(xiàn)在一樣笑瑩瑩地看著他，一雙眼睛里蓄滿淚，說：“好。”

簡安禎盯著林森，過往的一切仿佛歷歷在目卻早已遠去。

林森不經(jīng)意和他對視的一瞬間，簡安禎的眼里的情緒一下子滲進她心里。

林森本來浮動的情緒忽然沉下來，心口仿佛堵了一口氣，難受地情緒一股腦洶涌上來，“你不要多想，我確實過得挺好的……”

林森強調(diào)，壓下喉頭的哽咽。

過去那么些年，離開簡安禎的林森還是林森，不過不是簡安禎的林森……

簡安禎忽然覺得有點煩，煙癮上來習(xí)慣性地從口袋里摸出一盒煙，手熟稔地籠罩在打火機上，準(zhǔn)備點煙。

林森脫口而出，“這里不能吸……”

話未完，她倏地住了嘴。

她林森以什么立場干涉簡安禎的自由?

林森很想自打嘴巴一下，實在是愚蠢至極!

“哦，”簡安禎順著林森的目光看見了旁邊保潔員放在那里的“NO SMOKING”的標(biāo)志。

順從地把剛?cè)计鹨唤堑臒熮魷缭谧肋叀ｍ樖殖榧埥聿亮艘幌伦雷印?

一邊擦桌子他一邊說：“如果你覺得過得好，那就好吧。只是……”

簡安禎停頓了一下看了林森一眼，“不要太為難你自己。我會很難過……”

林森正吸著飲料，一口飲料猛的噎在喉嚨口，她瞪大眼看簡安禎。

什么叫我會很難過??

簡安禎模棱曖昧的口吻嚇得林森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險些嗆死。

“那天，很抱歉。沒來得及和你打聲招呼。”簡安禎靠在椅背上，神態(tài)語氣恢復(fù)了一貫的漫不經(jīng)心。

林森想也沒想說，接話道:“沒關(guān)系……”

說完了才想起來他說的是什么時候。

看簡安禎一眼，又補充道，“不礙事。反正……”

“林森，你是不是不太喜歡我了？”

簡安禎打斷林森的話，忽然插話道。一雙烏梢的眼睇著林森。

林森猝不及防，毫無防備聽見簡安禎的話。她訥住嘴，心里的情緒忽上忽下。壓根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覺得簡安禎簡直太莫名了!

一會曖昧地寵溺地口吻說，“我會很難過……”

現(xiàn)在又問她“是不是不喜歡我?”

林森不明白，她也聽不懂簡安禎的文字謎。于是選擇裝聾作啞。

林森的沉默對于簡安禎來說無疑是無聲地宣告。他想當(dāng)然的認為了一些事情。

他盯著林森說:“林森，請你好好考慮一下。”言語中的警告意味刺耳異常。

“考慮什么?”林森不太明白，“你需要我考慮什么呢?”

她覺得有點惱怒，簡安禎總是一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目谖亲屗X得很厭惡。

他憑什么以為非得是他不可呢?

她林森是什么人為什么非得要考慮他簡安禎呢?

“簡先生，”林森強調(diào)，“我認為我們現(xiàn)在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您需要我考慮什么?”

簡安禎皺起眉，一張漂亮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不愉快的神色，他申訴，“林森，你別這樣……”

林森不由哂笑，“我哪樣?”

簡安禎的話說的她好像是個無理取鬧的小孩，林森諷刺地笑了聲。

簡安禎蹙著眉看他，臉色陰沉沉。他不認為林森這樣的反應(yīng)是什么好事。

倒是林森牛脾氣上來了，誰也擋不住。

“好吧，”林森攤了攤手很無奈地說，“既然如此，我也簡單地說……”

簡安禎看著她，烏漆的瞳孔帶著審視的意味。

林森毫不示弱地回看簡安禎，

她覺得假使自己下一秒要是說了什么不得體的話，簡安禎極有可能會撲過來咬死自己。

可那又怎么樣，她偏要說!

“五年前我們分開了，這是事實。我原來以為我過我的獨木橋，你走你的陽光道互相不干涉。五年來沒有你，我也過得挺好的。沒有誰離開了誰就不能活，我是這樣你也是這樣，對吧?”

林森看簡安禎，簡安禎沉默著，一雙漂亮的眼睛布滿寒霜。

林森假裝讀不懂他眸子里復(fù)雜的情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口氣把話說全了。

“但是，既然你要說……讓我考慮你一下。我又為什么要考慮你呢?”

林森輕笑一聲，緩緩接道:“我林森一沒財二沒貌，不是什么白富美也更不需要什么高富帥!你呢，我是高攀不起的，也更不想高攀。我想即便我們是當(dāng)普通朋友，也是不合適的，簡先生您覺得呢?”

林森一口氣說完了所有的話，驀然覺得如釋重負。

忽然覺得積壓在心底許久的惡氣終于出了——

真暢快!

簡安禎全程皺著眉，不置一詞。沉默地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等了一杯水喝光見了底，簡安禎還是在走神。

林森的目光閃了閃，有點不耐煩。手捏在手機上摁亮了屏幕——

九點四十五分。

她看了一眼窗外。琢磨著一會怎么回住的地方……

簡安禎忽然說，“說完了?”

他抬起眼，眉宇間的褶皺愈深，神色里滿是陰霾與冷。

“嗯，說完了。”林森點頭，漫不經(jīng)心地點開微信小游戲打發(fā)時間。

“舒坦了?”

“嗯……”

嗯?林森猛的抬起頭，簡安禎這話什么意思?

林森不贊同，抿起嘴，皺緊眉頭，再次說道:“如果說簡先生還沒有明白，我不介意我再說一遍。我這人雖然輕賤，但有的是時間！”

“林森！”簡安禎叫住林森，林森看著簡安禎。

也就那么一瞬間林森仿佛在簡安禎的深如古井的眼里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但，那可能嗎?

簡安禎的眼里從五年前就沒有過自己，現(xiàn)在又怎么可能會有呢?

林森自嘲地笑了聲。她早就明白了自己和簡安禎之間的差距不是“君之長江頭妾在長江尾”，而是幾億光年的距離!

早在五年前她就明白自己和簡安禎不會再有可能了。既然再沒有可能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有些人吶，他就是月亮。只適合仰望，揣在懷里會碎捧在手里會化。于她這個普通人實在是無福消受的。

也許她今天本來就不該來!來了就是找羞辱!

林森如是想也如是說，“簡安禎，如果你還不明白。那我再明確告訴你，我不需要你!我過得挺好的!你明白了嗎!”

簡安禎不說話，就是盯著林森看。看了好一會，忽然笑了。

他的聲音又澀又啞，“林森，你就是這么對我的。”

他無聲地笑，笑容里的苦澀深深刺痛林森的雙目。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都不重要!

林森扭開頭不看簡安禎的表情。

痛，誰比誰更不痛呢?她受到的那些傷害又有誰來彌補過?

現(xiàn)在說在一起又有什么意義？

真是可笑!

林森猛的站起身，離開座位。

簡安禎叫住她，“去哪?”

“洗手間!”林森再也呆不下去，簡安禎的話確實刺激到了她，她一刻也不想再見到簡安禎。

那張臉，那些神情她一點也不想再看見!

仿佛是一個人的獨角戲，她在激動地陳明，他卻心不在焉地聽。

她兀自惱怒悔恨，他輕描淡寫無所畏懼……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輕飄飄然后又反彈回來。疼著了林森自己!

林森甚至覺得自己和簡安禎不是一個次元的人物。

是了，他們怎么可能是一個次元的人呢!

林森嘲諷地冷笑，眼淚剎那盈滿眼眶，她如風(fēng)般逃離。

簡安禎看著她的身影陷入深深的思考里，他忍不住抽出一根煙點燃。

五年了，裹挾著的那些傷害，是不是自己真的彌補不了她?

林森到底還是那么怨恨自己……

簡安禎譏誚地笑了笑，煙在手里點著任由一直燃著，眼看要燒到手指頭。

倏忽一陣風(fēng)吹過一截?zé)熁彝暾財嗔言诤啺驳澱菩南乱淮绲牡胤健?

簡安禎盯著那一點縹緲的火星，好像心里成了一點癮，那種癮漸漸有了名字——

林森……

他伸出手，徒手摁滅那一星點兒火星，絲毫不顧及火燎肌膚的刺痛。

一如簡安禎以往地狠絕與果斷。

他從噌亮的窗戶玻璃里看見自己的倒影。眉目里郁結(jié)的情緒忽然就散開。綻開唇角，無聲地笑了……

沒關(guān)系，只要林森是自己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窗外起風(fēng)了。大樹飄搖，樹影娑娑。春天大約是要來了……

簡安禎的指節(jié)有規(guī)律地敲擊在桌面上，嘴邊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暗自做好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