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

聽到這個聲音，奧莉薇不由得一楞。

“艾旦大叔？”她轉過頭，驚喜的看著眼前這個同類。

這名骷髏并沒有像奧莉薇他們一樣穿著殘破的盔甲，而是用整張的皮革包裹了身軀，他裸露在外的足骨與手骨纏滿了布條，整個人從外表看起來除了比較消瘦以外，已經跟正常人沒有什么分別了。

她快步上前，握住了眼前這骷髏的“手”，靈魂之火歡快的抖動著：

“艾旦大叔，竟然真的是你！”

那名為艾旦的骷髏點了點頭，道：

“安娜，你也醒了。”

艾旦的手微微顫抖，奧莉薇能感覺出他的激動。

“不只是我，還有漢克、喬司，許多兄弟們都活了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無能，當初才會全軍覆沒。”

這名叫做艾旦的亡靈生前是奧莉薇手下的副官，他的年齡是騎士團中最年長的，經驗老道且能力出眾，因此每次遇到棘手的問題奧莉薇都會去請教他的建議。

兩個人的關系與其說是戰友，不如說更像是師徒，雙方在明面上都稱呼對方的職位，而在私下里艾旦經常直接叫她安娜，而奧莉薇則會稱呼艾旦為大叔。

副官的職責就是從旁輔助騎士團長，在必要時出謀劃策提供建議。

但當初魔族來襲時，艾旦卻與奧莉薇同樣的輕敵大意，最后導致燈塔城的守備軍覆滅。如果當初他能更謹慎一些，勸說尚且年輕的奧莉薇一句，也許結局就會有所不同。

聽完艾旦的懺悔，一股悲傷的情緒從奧莉薇心中不可抑制的爆發出來，她快步上前抱住了艾旦。

重逢雖然令兩人欣喜，但隨之而來的懊悔與愧疚便如潮水般吞沒了他們。

“都怪我，都是我……”

曾經那面對任何逆境都處變不驚的中年騎士，此刻卻在奧莉薇懷中崩潰了。

作為決策層，艾旦的自責與內疚是漢克他們這些普通騎士無法體會的，可以說整個守備騎士團的覆滅乃至燈塔城被屠城都是他們兩人的責任……

人類或許可以靠哭泣來宣泄悲傷的情緒，可亡靈卻不行，艾旦此時只覺得自己像一個氣球，被無盡的悔恨與自責填滿，不停的變大膨脹，不停的變大膨脹，沒有盡頭……

“安娜。”

“我在呢大叔。”

奧莉薇只感覺此刻的艾旦全身在不停的顫栗，她盡可能溫柔的拍了拍他的背。

“我……難受。”

“兄弟們，百姓們，都因為我……都因為我……”

“要是我能提醒你——不，我本來就該提醒你的，那就是我的責任，我的職責所在，我甚至都想到了，可我為什么，為什么……”

“都過去了，”奧莉薇柔聲道：“我們戰斗到了最后，女神……或許不會怪我們的。”

奧莉薇的安慰顯得那么的蒼白無力，因為她自己都還沒原諒自己，又怎么能安慰別人呢？

就在這時塔莎的爺爺咳嗽了一聲：

“咳！”

奧莉薇連忙松開了艾旦，他們交流時說的話并沒有通過心靈感應共享給塔莎與她爺爺，所以兩名人類并沒有聽到奧莉薇與艾旦之間的對話。

“你是艾旦的朋友？”老人問。

“算是吧。”奧莉薇的回答有些局促。

聽了這話塔莎的爺爺仿佛松了口氣，道：

“那，你不會是要帶他離開了吧。”

奧莉薇有些奇怪，從老人的話里她不僅沒有聽出來絲毫的惋惜，反而覺得他有些慶幸。

“我……”

她剛要說話卻被艾旦打斷了：

“對，庫倫，我們這就要走了，這么多天承蒙你的照顧，十分感謝。”

“姐姐和叔叔這是要走了么？”塔莎不禁一臉疑惑的樣子。

她有點搞不清楚眼前的狀況，不理解到家做客的騎士姐姐為什么這么快就要離開。

而名為庫倫的老人在聽了艾旦的話后則顯得有些尷尬：

“別這么說，力所能及而已，況且你還幫了我不少忙。”

“除草與打掃而已，應該做的。”

“那你們什么時候走？”老人道：“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們也可以留下來休息兩天。”

艾旦搖了搖頭：

“不用了，我們這就離開。”這句話說完艾旦就轉過身，面對著奧莉薇道：“走吧……”

這聲“走吧”艾旦沒有刻意屏蔽老人與小女孩，所有人都聽得到。

“姐姐和大叔真的要走？姐姐才剛到我家啊……為什么？是塔莎做錯了什么讓姐姐討厭了？”

說著話，小女孩的鼻子立刻紅了起來，眼看就要哭出來了。

老人摟過小女孩的肩膀，拍了拍她的頭道：

“騎士姐姐找到了朋友，所以要離開了。”

“可是為什么找到了朋友就要離開呢？”塔莎不解的問。

“這……”老人語塞。

奧莉莎心中同樣不是滋味，她想對老人與小女孩解釋解釋，但最終還是無奈的點了點頭。

雖然最初對老人的話感到疑惑甚至有些生氣，但轉念一想自己與艾旦現在畢竟是亡靈，對普通人類來說是不可能被接受的可怕怪物。

雖然他們倆對小女孩一家沒有惡意，但亡靈與生者之間卻是永遠對立且沒有信任可言的。

奧莉薇道：“多謝您之前幫助艾旦。”

聽到這話，農夫不禁心中一喜：

“沒關系的，馬上天黑了，你們過了今晚在走吧……”

“不用了，謝謝。”奧莉薇有些慍怒，但更多的卻是無奈與難過。

她扶起艾旦，兩人轉身朝著門口走去。這時小女孩卻掙脫了農夫的懷抱，跑到跟前，拉住了奧莉薇的手。

“姐姐，不要走，再陪塔莎一會吧，還有大叔，你替爺爺做了那么多農活，還沒好好謝謝你呢。”

“塔莎很會烤面包的，可是叔叔從來都不吃……對了，姐姐吃面包嗎？”

老人臉上有些著急：

“塔莎，回來，兩位騎士有他們自己的事情！”

奧莉薇也回過身，蹲下來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道：

“是啊，你爺爺說的對，姐姐和大叔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小女孩聞言眼淚就再也控制不住，大滴大滴的掉落在地上。

“那……那我可以送送你們嘛。”

“這……”奧莉薇抬頭看了看庫倫。

老人的內心掙扎了半晌最后還是嘆了口氣。

“塔莎說的沒錯，艾旦確實幫了我不少忙，就讓她送你們離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