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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起源公認的神話

1.尋找祖先

“我們關注巴勒斯坦,因為巴勒斯坦是我們的家園。這話我說過,以后我還照樣說。”

說話人是英國人,約克大主教威廉·湯姆遜博士(Dr. William Thomson),這番話是他在1875年于巴勒斯坦探險基金會(Palestine Exploration Fund)做演講時說的。接著,他解釋了為什么巴勒斯坦是他的家園,因為他從那里獲得了“賴以生存的法律”和“我所擁有的最好的知識”。From thePalestine Exploration Fund Quarterly Statement for 1875,p.115.顯然他在說《圣經》,這是一本有關希伯來人及其先知的書。后來,正如托馬斯·赫胥黎所言,這本書成為了“英國人的史詩”。

幾千年以來,英國人一直向往著巴勒斯坦,尋找自己的根源,就好像大馬哈魚從大海洄游自己的出生地一樣。遠在現代考古學提供科學答案之前,英國人就隱約感到自己的祖先來自東方。人類最原始的本能就是尋找祖先——或許是先找上帝,再找祖先。人自從有了思想之后,就一直在猜測祖先是誰,給祖先畫像,給祖先編故事。在英國人的想象中,自己的祖先具有雙重人格,混合了特洛伊人埃涅阿斯(Aeneas)的孫子布魯特斯(Brutus)與挪亞(Noah)的孫子歌篾(Gomer)的人格特質。簡言之,英國人的祖先是古典希臘羅馬神話和巴勒斯坦的希伯來傳說的合成品,是從人類文明的搖籃小亞細亞遷徙而來的民族。

這些為英國人畫像的人并不知道自己的想象在某種意義上是正確的。有趣的是,幾個世紀之后,人類學家從所收集到的頭骨形狀、頭發顏色、燧石碎片,發現不列顛的祖先確實來自上述地區。可以說在凱爾特人遷入不列顛之前,不列顛的居民即使不是來自中東,也應該是地中海沿岸的居民。到目前為止,科學家尋找英國祖先的成果僅是一具石器時代的人體骨骼,它蜷曲著身體,躺在被挖掘開的地穴中,是那么的沉默,那么的裸露。

他是誰?從何處來?民間傳說先于考古學找到了答案。不列顛的祖先來自小亞細亞,那是個遙遠的、令人感到飄忽不定的地方,在大洪水之后,挪亞這家人就在這個地方重新開始為世界繁衍后代。當然,民間傳說不是科學事實,但科學事實并非想有就有。真理是可以證實的事實。當真理還難以獲得的時候,民間傳說必然挺身而出。歷史學家約翰·莫里斯-瓊斯爵士(Sir John Morris-Jones)曾經把民間傳說定義為“對過去的通俗敘述”Teliesin,Y Cymmrodor,London,1918,XXIII,p.23.。他還補充說,民間傳說“是有待我們分析和解釋的數據”。所以,民間傳說往往比事實更能影響國家的行為。國家的歷史支配國家當下的行為——這里的歷史指國民所相信的歷史。歷史,按照拿破侖的精辟說法,“是公認的神話”。

不列顛神話的起點是布魯特斯、歌篾以及他倆的祖父埃涅阿斯和挪亞的傳奇軼事。埃涅阿斯這個人,真的生活在特洛伊城嗎?挪亞真的生活在美索不達米亞的某地?誰有答案?但我們能說,從據說是埃涅阿斯和挪亞生活過的那片土地上,走出了大批移民,他們遷徙到了西方。也許在凱爾特人遷入不列顛群島之前,在不列顛島的原住民中仍然流傳著他們東方祖先的軼事和傳說。所以,有關布魯特斯和歌篾的神話,可能跟考古學家提出的理論有同樣可靠的基礎。而考古學家做出的結論與神話也相去不遠。

無論如何,在盎格魯—撒克遜時代的初期,就是在公元7世紀的時候,不列顛完成了向基督教的第二次皈依,這時有關不列顛的神話開始成形。在公元后的頭三個世紀里,羅馬人占領了不列顛,不僅帶來古典神話,還帶來了一種源自東方的新宗教,這就是猶太——基督教。新宗教在凱爾特人中間廣泛傳播,形成了穩固的信眾基礎,熬過了公元410年羅馬人的撤退和接下來盎格魯—撒克遜人的異教涌入。與此同時,不列顛人,至少其中與羅馬官僚有直接接觸的人學會了拉丁文,熟悉了拉丁通行本《圣經》(Vulgate)。英格蘭歷史上保存下來的最古老的文章(由不列顛人所作,而非羅馬人)是吉爾達斯(Gildas)的書信(Epistle),這篇大約寫于公元550年的文章,顯示出作者對《舊約》十分熟悉。吉爾達斯的故事講述了撒克遜人、朱特人、丹麥人對他的同胞的進攻,而且還把這些人的進攻與亞述人和非利士人對古代以色列人的蹂躪相提并論。每打完一仗,他就引用《舊約》進行比較,每一頁都有對《摩西五經》、《先知書》或《詩篇》的引用。

二百年之后,英國歷史之父尊者比德(Venerable Bede),對不列顛民族的起源提出一些謹慎的推測。他說不列顛的始祖來自西徐亞(Scythia),古代地理學家用這個地名稱呼黑海沿岸地區。這里的人認為亞拉臘山(Ararat)是挪亞方舟登陸的地方,世界上的種族都源自挪亞的后裔。比德說,一個來自那個地區、名叫坎布里(Cymbri)的部落,是不列顛的最早定居者。Ecclesiastical History,Book I,chap.XV.在尋找不列顛最古老居民的過程中,你會遇到坎布里這個來自東方部落的名字,或是凱布里、賽布里等上百種其他拼法。根據現代人類學家的說法,這是個真實存在過的部落,出現在歐洲的北部,與條頓部落相伴,有些部落成員在高盧定居下來,另外一些則去了不列顛島。

比德關于布魯特斯和挪亞其他子孫的記述并非毫無根據。作為不列顛人的祖先,布魯特斯等人的名字,最初是出現在身世神秘的南尼厄斯(Nennius)寫的《不列顛人的歷史》(Historia Britonum)中。南尼厄斯,可能生活在8世紀,也可能是10世紀,可能在英格蘭,也可能在愛爾蘭或威爾士,他究竟是兩個同名人,或者是另有他人,這些問題一直是學者們在腳注中爭論的問題。無論他是誰,南尼厄斯在諾曼人征服英國前留下了一部真正的手稿。他的手稿,按照波拉德(Pollard)教授的說法,“不把盎格魯—撒克遜人的行徑與惡龍的行徑區別對待”。誰都不會寄望于南尼厄斯在不列顛人起源問題上過于謹慎。他堅定地說,不列顛是以布魯特斯的名字命名的。布魯特斯在12世紀編年史家蒙茅斯的杰弗里(Geoffrey of Monmouth)富有激情的筆觸下變得相當大眾化。不過,更謹慎的歷史學家傾向于遵循《圣經》的權威,選擇了歌篾作為英國的始祖。在《創世記》中,歌篾是雅弗的兒子,雅弗把外邦人的島嶼分給了兒子們。Genesis, X, 1-5. Ralph de Diceto,一位與蒙茅斯的杰弗里同時代的編年史家將時任國王亨利二世的家族史上溯至諾亞的兒子閃,而非雅弗。請見Stubbs, Preface to his edition of Diceto in hisChronicles and Memorials。

宗教改革運動把歌篾確定為英國最古老的居民,而不是布魯特斯。伴隨著宗教改革,作為上帝啟示錄的《圣經》,變成了終極權威,而《創世記》被視為唯一可以接受的,甚至唯一可以想象的人類起源記述。在中世紀,像杰弗里那樣極具色彩的敘事手法非常普遍,但后來遭到了質疑。約翰·貝爾(John Bale)是亨利八世時代的歷史學家,他說:“如果我們發現那些東西里有迷信的成分,我們就要用《圣經》去衡量。我們可以容忍他們那個時代的一些錯誤。”貝爾之后有伊麗莎白時代的歷史學家威廉·卡姆登(William Camden),他曾試圖一勞永逸地解決不列顛起源問題。他拋棄了布魯特斯,決定用歌篾。針對歌篾,他說:“歌篾的后人被稱為坎布里……我們不列顛人,或者說我們坎布里人,是歌篾的真正后代。這是我對不列顛人起源的判斷,或者說是我的推測。”卡姆登具備真正科學家的謹慎,他警告說,尋找英國始祖的工作也許永遠不會成功,“因為這些最初的定居者躲在古代陰暗的深處(如同在密林中),即使我很勤奮,也只有極渺茫的希望甚至根本沒有希望從這么多被遺忘的歲月里把他們挖出來”。

在卡姆登之后,尋找英國始祖的工作變成一個知識融合的過程,就是把《圣經》中的故事與不斷積累中的古人類科學知識及其遷徙情況融合在一起。當一個世紀之后彌爾頓(Milton)寫作《英格蘭史》(History of England)的時候,上述過程已經把歌篾從一個人變成一個部落。彌爾頓聲稱,那種認為雅弗的某個兒子在不列顛定居下來的看法,簡直是一個“古怪的虛構”。不過,他沒有質疑歌篾的后代在大洪水后去北方和西方定居這件事。歌篾的后代,此時一般被認為就是辛梅里安(Cimerii)部落——這個名字源自歌篾,是學者們根據希伯來文、希臘文、凱爾特文字母的互換性,在論文里推導出來的。

今天,人類學家蔑視把語言作為研究歷史的線索的做法,而把文物和骨骼視為路標。他們宣稱,語法結構才是種族關聯性的指標,而不是留存下來的外來詞匯。他們說早期的研究人員用語言而不用骨骼是走錯了路。然而,他們的結論,似乎與他們的前輩根據《創世記》所做出的推斷沒有什么驚人的差別。他們所做的,僅是把歌篾這個人,用一個來自東方的部落取代,而這個部落就是不列顛凱爾特人的祖先。

生活在那個我們喜歡稱之為“黑暗時代”中的比德找到了坎布里,而在現代人類學之光的指引下,坎布里被留下,但歌篾逐漸消失了。所有這一切表明,雖然民間傳說是“對過去的通俗敘述”,但并非總是被科學所取代。

2.阿爾比恩的腓尼基人

傳奇故事讓歌篾或布魯特斯這兩個具體的人做了不列顛人的祖先。但在摩西的時代,確實有一些種族在古代阿爾比恩(Albion,即英格蘭)和迦南之間就建立起了實實在在的往來,不過這些種族早就消失了:腓尼基人和前凱爾特人。生活在提爾(Tyre)和西頓(Sidon)的腓尼基人是古代杰出的水手和商人。他們雖然沒有指南針或六分儀,但可以在陌生海域航行,甚至還去過大西洋。在《列王紀》中,他們為所羅門王駕駛三層槳座戰船,最遠的地方到過他施(Tarshish)。I Kings, IX, 26.他施,就是古代加的斯(Cadiz)。

英國人有求古之心,認為這些種族發現了不列顛,在不列顛定居或與不列顛人做貿易。雖然并非證據確鑿,但英國人與腓尼基人有聯系是有可能的。但令英國歷史學家以如此大的激情為這一觀點辯護的原因,并不是這一可能性,而是其與歷史上的知名民族、《舊約》中的真實人物發生的聯系。

腓尼基人和前凱爾特人之間存在聯系的證據,集中在錫這種東方在青銅時代使用過的合金上。大約在這一時期,康沃爾(Cornwall)有錫礦開采。提爾的市場上有錫制品買賣,這一點可以從公元前600年的先知以西結(Ezekiel)的敘述中看到。Ezekiel, XXVII, 12.根據希羅多德(Herodotus)在公元前440年的文字記載,這里交易的錫來自錫島(Isles of the Cassiterides),這個島名沒有提供一點地理信息,因為這個名字在希臘語里僅表示“產錫的島”。然而,希羅多德之后的古典地理學家都認為,這個錫島要么是康沃爾附近的錫利群島(Scilly Isles),要么就是康沃爾本身。希羅多德和其他古典地理學家Strabo, Posidonius, Diodorus,請見Cornwall-Lewis and T. Rice Holmes。

由于卡姆登最先以現代語言闡釋了歌篾——坎布里——凱爾特譜系,他也是第一個指出腓尼基人與古代不列顛有關聯的人。16世紀,歐洲古典學術復興了,英國學者追隨卡姆登,挖掘出了古代與錫貿易有關的所有佐證。他們高興地發現,用這種辦法可以把英國的歷史提前到與古希臘、特洛伊,以及《圣經》的發源地相同的時代。17世紀有一位劍橋學者艾利特·薩姆斯(Aylett Sammes),他對這個理論非常狂熱,甚至寫了一本叫《源自腓尼基人的古不列顛史》(The Antiquities of Ancient Britain Derived from the Phoenicians)的書,他在這本書里證明“古代不列顛人的絕大部分語言、習俗、宗教、偶像、政府組織和官階,顯然全是腓尼基人的”。

此外還有一個線索,腓尼基人掌握一種別人都不知道的用貝殼制造紫色染料的工藝,在康沃爾和德文郡的海岸邊發現了青銅時代之前這類貝殼的堆積。亞里士多德和普利尼詳細描述了腓尼基人用柳條筐捕貝和提取紫色染料的方法。在康沃爾和薩默塞特的貝殼堆積中發現的化石Murex trunculus和Purpura lapillus請見Jackson and Massingham.

石器提供了比錫和貝殼更重要的證據。不列顛原始社會時期的太陽崇拜者,在巨石陣(Stonehenge)和埃夫伯里(Avebury)樹立起令人難以置信的巨大石頭紀念碑,雖然誰都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做到的,但它與古代迦南人用圣石供奉諸多當地的神明巴力(Baal)的做法顯然存在聯系。博萊斯(Borlase)博士是研究康沃爾人的考古學先驅,他在自己的家鄉康沃爾挖掘了大量史前墳冢。他認為在英國發現的這些“粗大的石碑”是由造訪不列顛的腓尼基人樹立起來的,為的是紀念本民族的神靈。他早在1769年就寫道:“眾所周知,古代迦南諸民族沉迷于用如此笨重的大石頭表達對神靈的敬意。”

博萊斯以及之后的一些學者認為,腓尼基人在公元前1400年發現了不列顛。George Smith.有意思的是,現代考古學家也認為巨石陣和埃夫伯里的巨石紀念碑,大約是在公元前1400年樹立起來的。Massingham.這些學者認為巨石紀念碑不是腓尼基人或德魯伊宗教祭司(Druids)所為,而是陶盆人(Beaker)的作品。陶盆人是印歐種族,最初居住在地中海西部的土地上,在公元前1800年的青銅時代初期越過阿爾卑斯山來到了不列顛。這是個骨骼健碩、肌肉發達的游牧族群,主要依靠放牧為生,但也具備農業技術,他們有較圓的頭顱,建造圓形的墳冢。他們趕走了當地的新石器時代人群,那些新石器時代的居民有長形的腦袋,墳冢也是長形的。考古學家特別喜歡陶盆人,他們的遷徙范圍驚人,遺留下的陶器碎片、金屬鈕、帶扣遍及歐洲。然而,無論具有何種資質,他們被發現的年代太晚,在誦讀《圣經》的民族的想象中,他們做不了祖先。一具躺在墳冢中的遺骸,無論身旁有多少陶器碎片和帶扣,都不如《舊約》中令人極為熟悉的古代提爾和西頓這個想法仍然有人支持。1924年出版了一本有點炫耀科學知識的書,名字叫《不列顛人、蘇格蘭人、盎格魯—撒克遜人的腓尼基起源》(The Phoenician Origin of Britons, Scots and Anglo-Saxons),作者是勞倫斯·沃德爾(Laurence Waddell)。根據石器制品,作者本來提出了一個有力論證,但由于腓尼基人是閃米特人種,這讓他感到難堪,他堅稱腓尼基人是雅利安人種,現存不列顛祖先的圖片需要“稍作調整,使鼻型符合雅利安人的類型”。這使其論證失去可信度。的統治者那么具有吸引力。

這一傳統后來有了正式的表述。皇家藝術學院的主席萊頓勛爵(Lord Leighton)受命在皇家倫敦證券交易所中繪制一幅名為“古代商貿”的壁畫。在他的壁畫中,蓄著黑胡子的腓尼基人,鋪開紫色的布料,等著熱切的不列顛人拿獸皮和錫錠來交換。

公元前146年,羅馬人贏得了與迦太基爭奪地中海控制權的戰爭。此后,腓尼基人逐漸退出了歷史,對東方的控制權轉移到前進中的意大利人手中。不久之后,意大利人成了巴勒斯坦和不列顛的主人,并在這兩者之間建立起一種新的聯系。

3.羅馬治下的朱迪亞和不列顛

當不列顛從史前的迷霧中浮現出來,出現在《愷撒戰記》中的時候,猶太人的圣殿仍然在挺立著。在接下來的一個世紀里,從愷撒的統治時代算起,至猶太人的圣殿于公元70年陷落為止,羅馬征服了朱迪亞(Judaea)和不列顛。猶太人和不列顛人一起成為了羅馬帝國的臣民,無處不在的羅馬軍團把這兩者聯系在了一起。

龐培格涅烏斯·龐培(Gnaeus Pompey,前106年——前48年),古羅馬共和國末期著名將領。——譯注在公元前63年進入了耶路撒冷。當時馬加比王朝(Maccabean dynasty)公元前1世紀統治巴勒斯坦的猶太祭司家族。——譯注軟弱的繼承人向羅馬求救,借以對抗他同樣衰弱不堪的兄弟。事畢,羅馬人就留了下來。龐培把朱迪亞降格為行省。到了希律王希律王(Herod,前73或74年——前4年),朱迪亞王。據《新約》所記,他命令殺死伯利恒(Bethlehem)所有兩歲以下的兒童,想借以殺死尚處于襁褓中的耶穌。——譯注統治時期,朱迪亞升格為附屬王國,但仍舊是羅馬帝國的一部分。

在同一時期,不列顛的內亂也為羅馬征服者的進入鋪平了道路。雖然愷撒在最初的戰役中打敗了不列顛人,但無法徹底征服,因為高盧人和羅馬帝國本土也出現了麻煩事。但羅馬的陰影籠罩著不列顛。到了公元1世紀40年代,將陰影變為現實的機會出現了,當時羅馬皇帝是克勞狄(Claudius),而不列顛的國王是辛白林(Cymbeline)。國王的兒子們造反了,部落之間相互斗爭,貢品的多少引發了爭執,這些問題使不列顛陷入了內戰。在這個過程之中,一名首領來到羅馬求救,透露給羅馬人他自己同胞之間的互相殘殺。首領帶回了急于參與內戰的羅馬軍團。書生氣十足的克勞狄,雖然不是戰士,但也并不愚蠢,他像軍人一樣看出這是個征服的機會。當內戰的硝煙散去后,羅馬人依舊挺立著。克勞狄親自來不列顛歡慶勝利,并在國內豎起了一座凱旋門慶功。

不列顛和猶太有著相似的遭遇。在同一個十年里,不列顛的凱爾特部落在布狄卡布狄卡(Boadicea, ? ——61),不列顛古愛西尼部落的王后和女王,她領導了不列顛諸部落反抗羅馬帝國占領軍統治的起義。——譯注領導下起義,而猶太人在尼祿尼祿(Nero,37—68),羅馬皇帝,他謀殺了自己的母親和妻子,因執政殘酷引發暴動,最終自殺身亡。——譯注帝國的另一端也起義了。這兩支起義部隊,從開始就沒有希望獲勝,都依靠狂熱的愛國主義激勵士氣,憑借絕望的勇氣堅守陣地。最后,他們都失敗了。公元61年,羅馬的殘暴激怒了布狄卡女王,她為了爭取自由,組織起一支軍隊,這支軍隊駕駛著帶刺的戰車,在羅馬人的村落里橫沖直撞。如此盲勇的舉動是無法長久的。羅馬人的增援部隊橫渡了英吉利海峽,打散了女王的叛軍,屠殺了她的人民,這標志著凱爾特人的不列顛推翻羅馬帝國統治的最后一次試探。六年后,猶太狂熱者也試圖推翻羅馬統治。起義軍阻擋韋斯巴薌韋斯巴薌(Vespasian,9—79),羅馬帝國弗拉維王朝的第一任皇帝,在位期間猶太戰爭再啟,任其子提圖斯為主將攻陷耶路撒冷。——譯注和提圖斯提圖斯(Titus,39—81),羅馬帝國弗拉維王朝的第二任皇帝,韋斯巴薌之子,公元79年——81年在位。——譯注的軍隊長達三年的時間,但最終耗盡了糧草。耶路撒冷在猛攻中陷落,猶太人的圣殿被大火燒毀,此后再也沒有復原過,猶太人就此失去了國家。

所有國家都敗在羅馬手下,可猶太人仍然想打敗羅馬,驅使猶太人的念頭該有多么瘋狂?英俊的提圖斯問道。他提醒猶太人注意,不列顛人最近被打敗了。Josephus,Wars of the Jews,Book VI,chap.VI.巴勒斯坦和不列顛在這位年輕的將軍、未來的羅馬皇帝、“上帝的寵兒”面前交匯。那天,他極力想制止負隅頑抗的敵人的瘋狂和自己軍隊的暴怒,但他失敗了,只能看著圣殿在大火的怒號和噼啪聲中變成了廢墟。從圣殿的墻里面,能聞到街上幾個月以來餓死的尸體發出的惡臭。在墻外,樹立著像森林一樣的十字架,上面釘著平民腐爛的尸體。這些人饑餓難忍,在晚上想爬出這座死亡的城市,但被圍城的羅馬人抓住,釘在了十字架上。城墻只給城市帶來了死亡。周圍的景象使提圖斯想起另一道沒有能守住的城墻。“我問你,”他向戰俘提問道,“有什么城墻能比環繞不列顛人的海洋更難攻破?但他們仍然屈服在羅馬人的武力之下。”

如果說猶太和不列顛的相似性使提圖斯感到震驚的話,那么這種相似性給耶穌時代的英國人的印象更為深刻。他們認為,羅馬人的征服是神的旨意,因為不列顛人是異教徒,而猶太人拒絕了耶穌。對于基督教時代的人們,韋斯巴薌作為懲罰猶太和不列顛的工具出現,顯然是上帝的干預。韋斯巴薌是個完全的物質主義者,從來沒有聽說基督教的上帝。如果他知道后代說他是上帝的工具,肯定會大吃一驚。

歷史的浪漫性似乎決定了,在猶太人和不列顛人的命運短暫相會的時刻,兩個反抗民族之間肯定有某種接觸。我們知道,羅馬征調其統治下的各民族參加輔助軍團,執行遍及帝國各處的軍事任務,猶太人和不列顛人自然也包括其中。在焚燒布狄卡女王的叛軍控制下的倫敦(Londinium)時,這支羅馬軍團中會不會有猶太士兵?在提圖斯軍團攻陷耶路撒冷城的戰斗中,有沒有不列顛士兵?

如果真能找到什么證據的話,那應該是在當時的兩位最偉大的史學家的檔案中,一個是羅馬人塔西佗(Tacitus),另一個是猶太人約瑟夫斯(Josephus)。他倆都記載了親身參與的事件,約瑟夫斯寫下了《猶太戰爭》(The Jewish War),塔西佗留下了《阿古利可拉傳》(Agricola)。但兩者都沒有提供證據說有不列顛人在朱迪亞作戰,或有猶太人在不列顛作戰。圍困耶路撒冷的羅馬軍團請見Tacitus,History,Book V,chap.I和Josephus,Wars of the Jews,Book III,chap.IV。Mommsen列出了在朱迪亞反叛時所有在東方的軍團。他還列出了于公元66年占領不列顛的軍團。羅馬使用不列顛輔助軍團的情況出自Cheesman。  Theodor Reinach,article on Diaspora in theJewish Encyclopedia.Also Max Rabin.

約瑟夫斯寫道,在這個世界上,所有民族中都有猶太人;看看古代作家提及猶太人團體的作品就能驗證這一點,這些作品涉及羅馬帝國的每一個行省,從波斯到西班牙都有,但不列顛是個例外。或許猶太商人或巴勒斯坦奴隸跟隨羅馬人的腳步來到了帝國這個最偏遠的角落,這是很有可能的。即便如此,他們卻沒有留下任何蹤跡。在相隔二百年的時間里,在倫敦的地下分別挖出了一塊磚頭和一枚猶太硬幣,引發了熱烈的討論和猜測,但實際上并不能證明什么。這塊磚是1670年在馬克街發現的,制造于羅馬時代,磚面上的淺浮雕表現的是參孫火燒狐貍尾,驅趕狐貍進入玉米地的場景。Margoliouth, Cecil Roth.但這說明不了什么,因為并不是只有猶太人知道《舊約》故事。此外,猶太人極少在圖像中表現自己的形象。這枚硬幣雖然是在朱迪亞鑄造的,鑄造時間大約在公元132—135年間那段困難的歲月里,當時西蒙·巴爾·科赫巴(Simon Bar Cochba)從羅馬人手中奪取了政權,實現了獨立。但這同樣不能證明有猶太人住在倫敦,因為硬幣可能是由商人帶入的,或羅馬士兵在戰場上拾得的戰利品。

但這使人想起另一樁有趣的巧合。不列顛將軍塞維魯(Julius Sextus Severus),作為羅馬皇帝的使節,應詔去巴勒斯坦鎮壓了巴爾·科赫巴狂暴的起義。如同兩代人之前的提圖斯,他用可怕的方式懲罰了猶太人。從那時起,猶太人被禁止進入耶路撒冷,除少數人外幾乎全部被驅逐出巴勒斯坦。

雖然存在這些事例,但想尋找在那段時間里不列顛人和猶太人交往證據的歷史學家仍然會無功而返。此后,這兩個民族的命運出現分化。猶太人失去了自己的國家,卻在放逐中保持了民族意識。不列顛的凱爾特人仍然居住在自己的家園里,但在一系列異族征服者的統治下丟失了民族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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