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鸞鳥打開牢門，解開那人身上的鎖鏈后。

他走了出來。

臉上沒有打理的胡須看上去亂糟糟的，多日的監禁也使得他消瘦了幾分，但是他依然目光如炬，滿是英銳的氣勢。

“楚問雨……”鸞鳥不知該如何開口。

“給我吧。”楚問雨將手伸向鸞鳥，他的聲音很輕，但又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他接過鸞鳥手上的長劍，挽了一個劍花。

“你們包扎一下。”他說完便穿過護衛，徑直走了出去。

護衛呆立看向他，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

“他出去送死嗎？”一名護衛喃喃說道，外面是數不清的敵人，而他就這么一個人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楚問雨出去后，外面頓時響聲大作，兵器和叫罵聲不絕于耳。

這樣的聲音，鸞鳥已經聽了很久了，她已經不想再聽了。

她走到護衛身邊，替他們包扎起來。

“別死。”她的手握緊護衛們的手，輕聲說道。

剩下的人坐在通道口，互相牽著手，今天這一天太過漫長了。

暮色已至，時間慢慢流逝，一名護衛的手開始冰冷。

鸞鳥眼有淚水，她放開了手，將他輕輕靠在墻上。

“青史萬卷鎖金鑾，功名利祿鎮魂淵。”

“愿君白馬飾金甲，千里歸鄉偎紅眷。”

鸞鳥輕輕低吟，為他送上最后一程。剩下的三名護衛閉上雙眼，心中也在為同僚祭奠。

黑夜的風刮了進來，混合著濃重的血腥和肅殺。

護衛突然睜開眼，像發現了什么。

“將軍…外面好像沒有聲音了。”

聽到提醒，鸞鳥才意識到，外面的聲音已經停止很久了。

她晃了晃腦袋，確認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聲音真的沒有了。”一名護衛也是一臉震驚的表情，他將身體撐起，想要出去一看究竟。

“你們待著這里，我去看。”鸞鳥按住了他的肩膀，拾起長劍，緩緩站起身來。

她沒有想到，還有走出牢房的機會。

當她走出牢房看到眼前的景象時，心中只剩下震恐和難以置信。

一處高臺上，楚問雨就靜靜地坐在那里，劍整整齊齊地放在他旁邊，風將他的衣服和頭發吹起，看上去顯得寂寥又孤獨。

高臺下面，鸞鳥的府邸里，數不盡的尸體躺在地上，沒有悲號、沒有抽搐，所有人的生命都化成了死。

“你一個人……”鸞鳥心中五味雜陳，地上沒有一個活人，就連最殘酷的戰場上，都還會有呻吟的傷者，而現在竟然……

她能想象到，這人走出地牢，然后出手不留任何情面，劍劍斃命，才會讓這里變得如此安靜。

高臺上的楚問雨，在她眼中，是帶來希望的神靈，亦是傳播死亡的惡鬼。

“說說吧，都發生了什么？”楚問雨抬頭看向天空。

鸞鳥從震驚中清醒了過來。

“還不知道，城里的亂民突然就沖擊將軍府，攻擊我們。”她看向地上的尸體：“聽他們說，殺掉洛崩就可以拿萬兩黃金，有可能是被人蠱惑了。”

“天域這些人沒這么簡單。”楚問雨搖搖頭：“他們的眼神我見過，這樣的興奮和狂熱的眼神，不是一些虛無的承諾就可以蠱惑到的。”

“何來黃金萬兩？我也從沒聽說洛崩有這么多黃金。”

“還不知道，不過我要走了。”楚問雨跳下高臺，拍了拍手。

“你……”鸞鳥這才想起，楚問雨的目的本來就是攪亂天域，讓洛崩無力發兵，現在的情況也是他最想看到的。

“等一下！”她焦急喊道，但楚問雨要走，她根本無力制止。

楚問雨回過頭，看向她。

“我是太子殿下的人，你確實猜的沒錯，我潛伏在這里，目的就是控制洛崩，發兵協助太子。”

“嗯。”楚問雨點點頭，“看來太子殿下要失望了。”

“我得到了消息，現在季云禮已經兵臨離水城，朝廷已下命令，要求洛崩出兵。”

“和季將軍想的一樣。”楚問雨繼續點頭。

“但是你可知道，太子殿下要我不發兵！”

楚問雨聽后沉吟片刻后，就笑道：“現在不發兵，遲早也會發。不過現在對于你來說，有些艱難了。”

“你們的將軍在離水城久攻不下，連王都的外環都無法突破，我看都不需要我們發兵！”

“你想說什么？”風吹起楚問雨的衣衫，卷著血腥味刮向鸞鳥。

“我們的共同敵人都是唐玄天，我想合作。”

“如何合作？”

“洛崩現在還在，他完全還可以調動軍隊，只要你幫我解決現在天域的困境，我們可以出兵一起攻打唐玄天。”

“我不是三歲小孩。”楚問雨搖頭否定，“洛崩的軍隊是太子坐穩江山的保證，現在我們的將軍要反掉整個王朝，這一點來看，我們就無法合作。”

“可以的！”鸞鳥走上前去，“我可以讓洛崩命令你做軍隊指揮，待整頓好天域，你便可以帶兵前往王都，支援你的將軍一起對付唐玄天。”

“但是，一旦唐玄天失勢，你就要帶兵返回天域。”鸞鳥繼續說道：“這樣，你將軍和太子殿下之后的矛盾，就由他們自己去處理，誰勝誰敗，都交給天意。”

這是鸞鳥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天域之亂，別說發兵，她連洛崩的性命都不一定能保護。現在太子殿下最大的敵人不是季云禮，而是唐玄天，如果能夠解決唐玄天，也算為太子殿下盡力了。

“這對于我們兩個人來說，是最好的選擇！”鸞鳥繼續說道。

“可以。”楚問雨瞬間就想清楚了，“不過，我有一個要求。解決唐玄天后，我要你殺掉洛崩，然后脫離軍隊！”

聽到楚問雨這么說，鸞鳥明白，她一旦殺掉洛崩，洛崩的軍隊便徹底與她無緣，她沒有任何辦法再去調動軍隊。

她咬緊了牙，內心正在做復雜的斗爭。

到了那一刻就意味著，她徹底喪失了作用。

“好！我答應你。”鸞鳥一字一頓將話說了出來。她最終想通，自己喪失作用沒有關系，只要能解決太子的心頭之患就行。

“不過你也要答應我，當解決唐玄天后，你必須帶兵返回，你能做到嗎？”

“好！”楚問雨將手放在胸前：“我向你立誓，一旦取得勝利，我就將帶兵返回天域，如果我違背誓言，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楚問雨很清楚，如果能夠帶兵支援自己的將軍解決唐玄天和夔玉堂，那么王都就是不設防的城市，那個時候也根本不需要他了。

“以后我們就是一伙人了。”他將手放下，“把洛將軍叫出來吧，你的護衛就讓他們去好好養傷。”

“去哪里？”鸞鳥不解問道。

楚問雨抬頭看向天空，“天這么黑了呀，現在是去拜訪兵營的最好時候。”

他拾起一把劍負在背后，“首先，我們先弄清楚事情的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