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府。

林語兒正在查閱戶籍名冊，她將城里的藥商名冊逐一都拿了出來。

“曹藥商家中十口人，但只有獨子曹少傅。”林語兒看著名冊，“喪子之痛想必撕心裂肺。”她心中唏噓，將名冊放置一邊。

這時，刑府外突然金鑼響起，“鐺鐺檔”之聲傳遍整個刑府。

“有人敲鑼？”林語兒心想，便起身走出門去。

刑府大門口，一名衣衫襤褸的老人正持羊頭錘敲著刑府外掛著的金鑼。

刑府負責維持城市治安，關于治安問題，無論大事小事，無論皇戚奴婢，皆可敲擊刑府門前懸掛的金鑼報案。

“何事敲鑼？”林語兒問道。

老人看到是一個年輕女性，猶豫了片刻說道：“刑府娘娘，我家大郎身染重病，而最近北幽城藥材越來越難買到，病一天比一天嚴重，今日我給大郎喂飯，就發現怎么也叫不醒他了。”

他抹了抹眼淚：“我們家窮，買不起棺木，就尋思拿塊席子埋在西郊亂葬崗，昨日過去，發現亂葬崗所有的土墳都被挖開，就只剩一張張席子在哪里。尸體也不知道是被野狗還是什么叼去了。”

“你說我們活著治不起病，死了買不起棺材，現在就連下葬的地方也不安心嗎？”

林語兒心中大驚，不顧老人還在抹眼淚，一把拉住老人。

“你說亂葬崗的尸體都消失了？”

“我昨日親眼所見。”老人看到林語兒滿臉驚訝詫異，心中有所不解。

“快帶我過去。”

林語兒內心焦灼，又是尸體消失？

……

西郊的亂葬崗迷霧叢生，北疆肆虐的黃沙似乎都不喜歡來這里，除了烏鴉偶爾的凄涼叫聲外，便是一片死寂。

戰爭沒開始前，人們還能在北幽城外種植稻田謀生，戰爭開始后，為了活命，只能返回城內。沒有了糧食，一時間苦雨凄風，餓殍滿地，死去的窮人買不起棺木，只能裹上一席竹席埋在亂葬崗處。

上遼國一日不被驅逐，餓死的人就會一日比一日多。

相比起城內窮人，在刑府的人至少還能有一口飯吃。

林語兒帶人穿過大大小小的土堆走到亂葬崗的深處，來到了老人所帶的地方。

他指著一片荒地：“就是這里。”

林語兒捂住口鼻走上前去，心中狐疑大生，這里跟老人所說不同，土墳并沒有被挖開，但是，泥土很新，確實又有挖掘的痕跡。

老人也跟著走來看去，然后嚇得直接摔倒在地。

“我昨日明明親眼所見，這里的土墳都被挖開了，為何今天……”

林語兒面色沉重，她回頭示意，幾名府兵便拿起鐵鏟開始挖墳。

待土墳挖開，一股腐臭直沖上來。

她強忍惡臭，向里看去，土堆下并沒有如老人所說的只剩下一張席子。

消失的尸體還在，只是四肢彎曲，就像被人隨意地扔了下去。

天空突然響起了炸雷，多日未下雨的北幽城也開始點點滴滴的落下雨水來。

西郊的亂葬崗上，有一個老人還在喃喃自語。

“這怎么可能，我昨日親眼見到尸體沒有的，怎么今天又回來了……”

林語兒不語，招呼府兵繼續挖掘，一刻鐘功夫，周圍大小土墳均被挖開了。

她陰沉著臉，在土墳處來回走動，這些尸體絕不是被人下葬至此，他們歪歪斜斜，就如一件件廢物一樣被人隨意丟了進去，有些尸體還是俯躺在地，面部扎進土里。

“林守護！你快來看！”有府兵在遠處招呼。

林語兒快步走到府兵前，看到府兵正指著墳堆里的一具尸體：

“你看他們的嘴角。”

墳堆里的尸體顯然已經死去多日，但他們的嘴角處，竟然流出了不明的液體，這樣的液體，明顯就是這一兩日的東西。

……

林語兒帶人將亂葬崗其中三具尸體運回了仵作行，然后回到刑府，此時白洛也從曹府返回。

看見白洛，林語兒便向他匯報剛才發生的事情。

“我見老頭不像欺詐之人，而且泥土發新，確實有被挖掘痕跡。同時我檢查了亂葬崗大部分土墳，只要是近月剛埋葬的尸體，都有被挖掘。”

林語兒描述經歷的時候，亂葬崗隨行的刑府府兵也在旁邊紛紛點頭。

“這次不僅是尸體消失，然后又全部回來了？”白洛問。

“是的，若不是老頭家中大郎去世，尸體一來一回，我看也是無人知道。”

白洛又想到了消失的曹藥商之子曹大郎，沉吟片刻：“曹藥商同他兒子尸體消失，而亂葬崗的尸體消失，第二日又全部歸還，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

“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了，我看仵作那邊應該會有些結果了。”林語兒回道：“不管是誰在裝神弄鬼，定有他的目的。”

“走吧。”白洛招手，一行人便隨白洛走出刑府。

……

當趕到仵作行時，仵作還在查看運回來的尸體。

“仵作，可有發現？”

仵作看到白洛，就停止了手上工作，將小刀放回停尸臺上。

“回白府長，小人經過初步查看，發現有兩個疑點。”

“一是這三具尸體喉嚨中有不明汁水，應該是這兩日被人強灌進嘴巴。這個汁水是什么，賤奴不知。”

“為何會給埋葬多日的死人嘴里灌東西？”白洛大吃一驚，心中頓時一陣毛骨悚然。

“小人不知。”仵作搖頭：“至于第二點…”他面露疑色，似有所慮。

“吞吞吐吐做什么！”林語兒呵斥！

“是。”仵作連忙答應，“第二點就是這三具尸體都有被啃咬痕跡，是新傷。”

“是被什么野獸啃咬的？”白洛問道。

“不…不…太似…野獸。”仵作又吞吞吐吐起來。

“那是什么！”林語兒看著猶猶豫豫的仵作，著急起來。

“像是…被人咬的。”

“被人咬的？”眾人同時驚呼起來，然后臉色大變，尸體的腐臭都能讓人退避三舍，更別說去啃尸體了。

能去啃尸體的人，到底發了什么瘋！

想到此，有人竟然開始嘔吐起來。

“城里有人在啃尸體嗎？”

白洛心中開始發怵，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