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里，季明書可是百無聊賴，照顧他的下人都是又聾又啞，每天進來送飯后就匆匆離去，偶爾還有人來查看他的傷勢，但也是默不作聲，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找不到。

他本還期待可以看到托婭，但最終也讓他失望。有道是越失望，就越想念，那個女人的身形相貌一直在他腦子里揮之不去。

季明書幼時就隨母親一直同父親東征西戰，見到的人也全是五大三粗的士兵，女人本來就很少見到，更別說托婭這樣充滿魅惑和艷麗。

就在這里苦熬七日后，有人進來拆了綁在他肩膀上的木板，然后向他點點頭就退了出去。季明書試著活動了一下，發現肩膀雖然不疼，但想發力還是很難。

他知道，以后這只手想提起重物，可能都會吃力，不過對起自己的手，更讓季明書難過的就是死去的林衛軍，在夢里，不是夢到托婭，就是死去的他們。

“我定要誅殺天狗，為你們報仇?！奔久鲿趦刃钠鹗?。不過當前，該去聯系舊部了。

宅院的下人似乎得到命令，第七日，就打開大門，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整個宅院一下就空空蕩蕩起來。

季明書明白意思，他換上下人送來的新衣服，確定傷口不會被看見，就走出門去。

走出門后，他記得馬廄是在西方，便順著方位尋找過去，沿途又在記著自己的位置。不到一個時辰，便已找到了位置。

走到馬廄，就看到劉和志正站在那里，一臉焦急四處張望，發現季明書向他走來后，劉和志一臉驚喜，急忙招呼季明書進入土房。

季明書跟進去后，劉和志探頭張望，確定沒人后急忙關上土房大門。

“少將軍，這些日子我可擔心死你了，但是巴蛇眼線又多，我們不敢四處打探，只能在這里苦等?！?

“我們聽說有人襲擊天狗，我就猜到是少將軍你們做的，可是…”

聽到劉和志提到此事，季明書面色哀愁，他難過地擦了下額頭。

“少將軍，你不要自責，天狗確實太強了，幸虧你活下來了?！眲⒑椭具B忙安慰道。

“可是其他人都死了?！奔久鲿纯嗟貒@道。

“戰死沙場就是我們的命運，少將軍不用嘆息。再說次計不成，還有二計，少將軍我先送你回北幽城吧，我們再從長計議。”

“北幽城？”季明書苦笑道，“北幽城再也回不去了?！?

“這是為何？”劉和志不解。

“現在還不好跟你解釋，但是北幽城是永遠都回不去了?！?

“可是…”劉和志有點踟躕：“兩天前，大家都返回北幽城了！”

“什么！”季明書差點叫出聲來：“這是為何！”

看到季明書如此激動，劉和志也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就是…三天前，不知何故，洛崩突然下令，要我們季將軍的舊部全部返回，一個不留?！?

季明書聽到此話，猶如震雷轟頂，“所有人都走了？為什么洛崩會放你們走？”

“聽說洛崩是擔心我們將軍在北幽城防守吃力，所以…”劉和志有些猶豫：“但是也沒有全走，因為擔心少將軍安危，我偷偷留了十余人在等候你的消息?！?

洛崩為何要在此時放人？人都走了，如何殺四將？季明書只覺天旋地轉，差點站立不穩。

劉和志連忙扶住他，“少將軍，你怎么了？”

季明書強穩心神，半天才透過氣來。

隨著腦袋逐漸清醒，他也想明了一件事。

“舊部能返回，那父親第二個任務不就完成了？”

想到此，季明書不顧自己，連忙拉住劉和志：“你現在帶人馬上出發，快馬加鞭，追上他們！不要回北幽城，改道前去昌平。”

“少將軍這是為何？”

“沒有時間解釋，你現在迅速出發，全速前進還來得及?！奔久鲿Z氣焦灼而又堅決。

“是！”看到季明書如此神情，劉和志便不再多問，這就是季云禮軍隊的素養。

“我現在就叫他們準備出發?！闭f完，劉和志就大步跨出門去，但走到門外，他又想起了什么，回過頭來。

“少將軍，我們都走了，你一人留在這里，如何完成你之前所說的事？”

“我自會想辦法，你們快走，一定要追上他們！”季明書焦躁地喊了出來！

“是！”見已至此，劉和志便雙手抱拳，眼角似乎漫出淚水。

“少將軍，你一定要活著！”

看著劉和志走掉后，季明書終于堅持不住，萎靡地癱坐在地。

“我一人如何去殺死四將？”他喃喃自語，天狗帶給人窒息的感覺現在還歷歷在目。

如果不拖住洛崩，父親全盤計劃都會毀于一旦。又如何面對死去的將士？

季明書想到了逃避，出發前楚問雨跟他說過。

“少將軍，若事情有變，切記一定要保全性命。”

季明書的內心在動搖，他又想到了龐溪平。

在夢里，龐溪平沾滿血的臉無時無刻都在吶喊：“少將軍，我們掩護你，你快走！”

為何他們都要我保住性命，就因為我是季云禮的兒子嗎？所以他們就應該死嗎？

痛苦像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季明書的咽喉，他第一次感覺自己是這么的弱小，永遠都需要別人保護。

父親永遠受人尊敬，是王朝的六將，而我又是什么？

他又想起了幼時，他坐在馬上，看著父親，甚至還有楚問雨，面對敵人的千軍萬馬談笑風生，毫無畏懼。那個時候，他就起誓。

“我長大后也要成為父親這樣的男人。”

“只要每多殺一人，父親的壓力就會小掉很多?！?

他握緊了拳頭，縱使身體還在發抖，但他已經做好了決定。

當季明書回到之前的宅院，看到托婭已經在等候。

托婭命令下人將門關上，確定沒人尾隨后，就將季明書拉到了寢房。

“聯系到了嗎？”她問。

季明書點頭。

“好?！蓖袐I拿出一張地圖，是天域的地圖。

“我標記的這個地方，就是巴蛇的居所，我已經確定今晚他會在。并且我已經叫人打探清楚，他的宅子有大約有五十名護衛守護，這些護衛好久都沒有參加戰事了，作戰水平生疏。今晚我會想辦法，把這塊區域的士兵調走，你只要帶人殺進宅子，就能取巴蛇性命，你說你有一百余人，殺巴蛇足夠了?！?

見季明書沒有說話，托婭繼續說道：“你還有五個時辰，你現在就去叫他們準備好，要是缺什么武器，我這里都可以給你們提供?！?

“給我兩把劍？”季明書說話聲音很輕，但語氣里沒有任何猶豫。

“兩把？”托婭反問。

“是，我的。”季明書點頭。

“好，其他人都有對吧。”

“就我一個人?！?

托婭吃了一驚，“什么就你一個人？其他人呢？”

季明書看向托婭，眼神堅毅，“沒有其他人，就我一個，殺巴蛇夠了?！?

托婭差點笑了出來，但她看到季明書的表情，似乎又不像在開玩笑。

“你一個人就夠了？巴蛇的宅子院墻極高，你想暗中取他性命是不可能的，只能從正門殺進去?！?

“那我就從正面殺進去?！?

“混東西！”托婭杏眼圓睜，呵斥道：“不說你現在有只傷手，就算你無傷，你也打不過那五十人！”

“你要去就去，但你要被擒，我們也會暴露，都會被你害死！”

“既然如此，干脆現在就殺了你?！?

說罷，托婭就拔出隨身長劍，指向季明書的心口。

“你要殺就殺?！泵鎸ν袐I的長劍，季明書毫無畏懼，“但我向你保證，甚至拿我父親的命起誓，如我不幸被擒，我絕不會暴露你的存在。”

“我早就看出來，你根本不是你所說的艾邑國的存活下來的人，甚至連你托婭這個名字都可能是假的，你掛在這里的畫，每一副都價值連城，一個逃亡的人，哪來這些財力。”

“但我不在乎，不論你是任何人，我都不會吐露你的存在。你要是相信，就把劍給我，我去找巴蛇，你要是不信，就在這殺了我。”

托婭看向季明書，持劍的手有些微微顫抖。季明書決絕的樣子，讓她想起了另一個人。

良久，托婭將劍收起，她滿臉的失望。

“好，既然你一心求死，我也不攔你，今晚我還是會外面的士兵調走，你自己就隨你的部下一起下黃泉吧！”

說罷，托婭就拂袖離去。

之后，房子里就只剩下托婭還未消失的體香，伴隨著一名孤獨的少年，萬籟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