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步之內的距離上，騎兵沖鋒給人帶來的壓力極大。

槍兵黃雁山感到腳下的地面震顫，他努力平靜著自己的心神，同時左右看看自己的同袍。

其他同袍的臉色比起黃雁山來說，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管戰事最后的結局如何，站在最前排的槍兵們可以說是必死無疑。

黃雁山如今只希望，自己陣亡前，能讓對面的元軍也粉身碎骨。

黃雁山背后傳來弓軍指揮的號令，然后是一聲尖銳的竹哨響起。

隨著尖銳的竹哨聲，無數強勁的弩矢從黃雁山頭頂飛過，朝著正在沖鋒的元軍飛去。

黃雁山親眼看到，對面的元軍陣列人仰馬翻，無數蒙古人翻滾著摔倒在地上。

那些不到一尺長的弩矢，不管是打中人還是打中戰馬，三角形的尖銳弩矢都會一穿而過，朝著第二個敵人飛去。

什么鐵甲皮甲，在弩矢強大的穿透力之下，都像是紙糊的一樣。

更可怕的是，這弩矢從前面扎進去只有拇指大小一個創口，從人的后背飛出時，卻帶出一個碗大的血洞，不論是人還是戰馬，頃刻間就流血過多而死。

前兩排的元軍轟然滾翻在地，后排的元軍正縱馬狂奔，塵霧中忽然出現一大片人馬尸體躺在地上，躲閃不及也跟著摔落塵埃。

蒙古人原本密集而兇猛的沖鋒陣型，立刻變得稀疏了。

黃雁山瞪大眼睛看著前方，只覺得自己恍如在夢中一般。

不可一世的蒙古人，就這么被放倒了？

但黃雁山耳邊真切傳來一陣宋軍的歡呼聲，提醒他這不是夢境。

而在宋軍的歡呼聲中，一名都頭厲聲喊道：“換弩匣，再放！”

陳武蹲在弩機旁，他迅速從身后的同袍手中接過弩匣，咔嚓一下裝進弩機中。

而蹲在弩機另一側的同袍，飛快的轉動著機括，利用齒輪機括將弩機的弓弦迅速拉開。

聽著外面還在轟鳴的馬蹄聲，陳武心急如焚，恨不得弩機的弓弦立刻張開。

這三屈指的時間，在陳武眼中很漫長，但其實頗為短暫。

只聽“咔”一聲輕響，弩機的弓弦彈回到空槽之中，隨時可以擊發。

陳武攥著機括的手早已滿是汗水，他毫不猶豫的扳動機括，將弩匣中的弩矢盡數發了出去。

“咻咻咻”，弩矢尖銳的破風聲響起，那些弩箭快得用眼睛無法分辨，只能隱約看到一溜殘影朝元軍飛去。

塵霧中，元軍不知道前方到底發生了什么，所以蒙古鐵騎已經放慢了一些馬速。

而后排的元軍緊跟著擠了過來，許多元軍擁在一起，正好給弩箭提供了大面積制造死亡的機會。

無數“噗噗噗”的悶響中，元軍士兵人仰馬翻，他們的傷口中鮮血狂涌，慘呼著倒在地上。

聽見塵霧中的慘呼，而馬蹄聲卻漸漸稀疏，宋軍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弩車上的司員們心情也安定了，他們有條不紊的安裝弩匣，發箭，再安裝弩匣，再發箭。

無數銳利的箭矢破風而去，軍將們若是不喊停，弩手們就要一直發射下去。

可是宋軍的將領們也驚呆了，他們一直在催促工匠按呂仕道和賈小玉交給的圖卷來改良弩車，但這弩車是什么威力，軍將們也是第一次見到。

蔡升標等人扶著麥城的城垛口，瞪大眼睛看著麥城下的血肉磨坊。

無數弩箭尖嘯著橫掃這片區域，元軍士兵像是秋風中的落葉，紛紛倒下……

十息之內，三千元軍的傷亡就達到了近千人！

蔡升標等宋軍將領做夢也沒想到，看似無敵的蒙古鐵騎，居然會被宋軍正面打得土崩瓦解。

“自秦以來，我泱泱中華就不曾蓄養大規模的騎兵，”賈小玉似乎在向蔡升標等人解釋，但又像是在喃喃自語：“秦弩無雙，漢軍善射善陣戰，這些蠻族騎兵在我大漢軍威面前，不過土雞瓦狗罷了。”

麥城的城墻下，弩車狂風暴雨一般清掃著戰場，為小玉的話做出最好的注解。

……

片刻之后，弩車司員陳武伸手去接新的弩匣，卻抓了個空。

陳武身后的弩手無奈的笑笑，告訴陳武，已經沒有弩匣了。

十五臺弩車，在半首小曲的時間里，打空了兩百多個弩匣，發出了超過兩千枚精鋼箭鏃的弩矢。

弩車內外，滿地都是打空了的廢棄弩匣，招搖的炫示著大宋的富庶。

騎兵沖鋒騰起的塵土，現在已經塵埃落定——大量的元軍和戰馬瞬間死亡，讓鮮血涂滿了麥城前方的營寨廢墟，厚厚的土灰現在已經變成了鮮血的沼澤。

健壯的戰馬都被弩矢當場擊斃，何況是人類脆弱的身體？

原本氣勢洶洶的三千元軍，如今只剩下幾百人躲在極遠處，臉色蒼白的看著麥城前方的修羅場。

死里逃生的元軍再也沒有了那種百勝之師的銳氣，他們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妖法，這是妖法！”

一名元軍百夫長聲嘶力竭的叫喊起來，不甘心失敗的百夫長，將宋軍的勝利歸結為妖法的幫助。

在場的士兵深以為然。

若不是妖法，怎么可能一下子殺死如此之多的草原男兒？

元軍百夫長咒罵了幾句，然后帶著幾百名心膽俱裂的部屬朝己方的營地退去。

走了不到半里，百夫長忽然看見，一伙衣衫襤褸的宋人緩緩從山腳下的樹林中走了出來。

一桿殘破不堪的黑紅色戰旗，有些隨性的掛在一支長槍上，在風中輕輕晃動。

戰旗下的人們衣甲破爛，面目黝黑，如果不是他們手中拿著刀劍槍矛、弓箭弩機，百夫長會以為這些人是幫乞丐。

百夫長甚至還看到，人群中居然有女子，懷中還抱著孩子。

百夫長一愣之后，殺意頓時涌起：“殺，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