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眨眼之間,阿布羅狄的樣子就仿佛是被一道突然降臨的閃電給劈中一樣,臉上慘無人色,額頭上有一滴滴冷汗滲透出來。看見后者全然間變了一副樣子,面色比紙還要蒼白,陳幻羽眼中的神色微微地凝重起來。他知道,后者的精神,一定是被囚牛的幻術給禁錮住了。
他嘴唇微微地抿了抿,他知道囚牛所創造的幻境究竟有多可怕。那片灰暗的空間里充滿死亡的氣息,這種氣息會將人的心中所有原始的情緒全部牽引出來,將那極致的絕望和恐懼,在人的心中放大一萬倍來承載。
囚牛有著能夠窺探人內心深處的能力,這也是他為什么會知道陳幻羽已是不屬于這個天地間的存在的原因。
阿布羅狄咬著牙,額頭上流出了一層冷汗,他的身體抽搐著慢慢臥倒。
陳幻羽的眉頭微微皺緊,“他的心中,到底隱藏著什么事情,居然會讓他如此懼怕?”
……
“你這個畜生,你居然親手殺了你的父親?”
……
“不、不是我!不是我!”
在一所古舊的房屋里,少年雙手染滿鮮血的站在一具成年男子的尸身前。在他的面前,是一群臉上露著兇光,充滿殺意和憤怒的人。
這些人皆是他的親人,但是現在,他們卻想要殺了他!殺了這個眼中泛著恐懼,全身瑟縮在一起的孩童。
這個孩子,就是迷失在幻境里的阿布羅狄。
忽然,小小的阿布羅狄緊緊抓住一個婦女的衣擺,苦苦哀求道:“媽媽,你相信我,我沒有殺父親……”
然而,那婦女卻是突然一個巴掌重重的捆在了小阿布羅狄的臉上,將這個年幼的孩子的臉頰打得紅腫,“你這畜生,殺了你父親,還想要害你娘親嗎?”
阿布羅狄眼角的淚水止不住的流出來,他無助的搖晃著小小的腦袋,“媽媽……我沒有……我沒有……”
“我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孩子?去死吧……”
說著,婦女突然伸出雙手,緊緊的扼住阿布羅狄的脖子,“去死吧……去死吧……去給你爸爸陪葬吧!”
喉嚨被扼住,阿布羅狄的臉色被勒成紫色,他發出微弱的聲息,“媽媽……不要……不要殺我……”
陳幻羽震驚無比的看著身體蜷縮在地面上,雙手緊緊勒住自己喉嚨的阿布羅狄!嘴中不斷的囁嚅道:“媽媽……不要……我沒有殺父親……媽媽你不要殺我……”
陳幻羽眼中的光芒愈發凝重,他輕輕地握了握手指,凝聚在體內的力量便源源不斷的涌出來。雖然后者對自己一直充滿敵意,但是,他卻仍然沒有辦法做到見死不救。
阿布羅狄額頭上的血管已經一根根凸起,模樣就如臨死前的野獸一般猙獰,他的聲息已經越來越弱。
他距離死亡,已僅有一步之遙!
陳幻羽迅速的沖到阿布羅狄面前,他的瞳仁已經是渙散的形態。陳幻羽抓住他扼住自己喉嚨的手,但是后者的力量卻是出了奇的大,就像是鎖死了的樹根一樣,根本無法掙動絲毫!
無奈之中,陳幻羽只有呼喚阿布羅狄的名字,企圖將后者的意識喚醒。
“喂,阿布羅狄!醒醒!這些都只是幻象而已,不是真的!”
然而,無論他怎么喊,后者的聽覺就仿佛被封閉了一般,聲音根本無法傳到他的意識里去。
眼看后者已經瀕臨死亡,驚慌中的陳幻羽卻無能為力!
——怎么辦?怎么辦?到底該怎么辦?
陳幻羽拼了命的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然而,越是危急的時刻,他的腦海里就越是翻江倒海,一片混亂!
人總是如此,越是在危急關鍵的時刻,卻越是沒有辦法冷靜下來。腦海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沒有。
阿布羅狄已經開始漸漸失去意識,他的身體在一點點抽搐著。
看著氣息已經越來越弱的阿布羅狄,陳幻羽的眼中,出現了一絲絕望。
他忽然發現,在這些所謂的神魔面前,人類是何等的渺小?
他本以為,只要擁有了足夠強大的力量,就能夠保護好自己身邊那些值得珍惜的人;他本以為,只要站在這個世界的頂峰,就能改變世間的規則;他本以為,只要內心堅定,就能改變自己的命運;他本以為,世間是美好的,只要一直努力不放棄,就一定會有好的結果……
他以為好多好多事情,他以為她會回心轉意,他以為她會與他在一起……
可是,當他一步一步的向著這些他本以為美好的事情去觸及,他卻忽然發現,他本以為的這些事情,全部都只是他一廂情愿的想法罷了。現實的世界,根本不是如此!
在這一刻,他看到了現實與幻想的差距,是多么遙不可及的距離!
阿布羅狄的身體已經停止抽搐,他靜靜的躺在那里,眼中的瞳仁已經完全渙散開。他臉上的表情已經凝住,凝聚著痛苦,凝聚著恐懼。
他已經死了,在無比的痛苦和恐懼中死亡!他面色猙獰,渙散的瞳孔中有著一絲不甘!
一滴充滿悲傷的淚水從他的眼角慢慢的滾落,落在地面上,然后激散成點點滴滴。就如他的生命一般,從此散落虛無。
他的命,已經流盡了……
陳幻羽久久地愣在那里,直到后者死亡,他也沒有辦法相信,原本還好好的活著的人,就在這眨眼的瞬間就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沒有辦法相信,明明剛剛還在好好的與他交談的人,而現在,就已經永遠的閉上了眼睛,再也不能與他說一句話!
這一切,他都還沒有準備好……
陳幻羽的眼中微微閃動著光芒,這突如起來的變故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喂……醒醒啊……醒醒……”
他伸出有些顫抖的手,顫抖著去推阿布羅狄的身體,似乎直到現在,他還沒有辦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人的生命如蟲翼般脆弱,哪怕僅僅只是眨眼的時間,都可以消亡殆盡。
“哈哈哈哈哈——”
黑暗中,忽然響起了囚牛那充滿陰暗氣息的沉重笑聲。
“凡人,多么渺小啊?在我眼中連螻蟻都不如,你們的命運掌握在我的手里,我要你們生,你們就得生。我要你們死,你們就得死……”
然而,面對囚牛的嘲笑,陳幻羽卻依舊久久地愣在那里,他的神情呆滯,仿佛根本沒有聽到囚牛的聲音。
許久。
囚牛的笑聲緩緩停止。
“凡人,你究竟是什么來歷?為何你內心的最深處,有一股強大的力量隱藏著那深處的秘密?”
“……”羽依舊沉默著。
“已經害怕的,連話都不會說了嗎?”
“……”
“算了,無論你內心中隱藏著什么,都無法改變你即將死去的命運。”
話落,四周死寂的黑暗突然如潮水般向陳幻羽涌去,“凡人,你就在絕望中,慢慢的沉/淪吧……”
陳幻羽的雙膝悄然跪下,他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層死灰色的色彩。
他竟又在不知不覺中被攝取了心智!
“死亡?我……也將要死亡嗎?”
陳幻羽看著那些黑暗纏繞上自己的身體,纏繞上他的手臂,他的眼中卻是一片茫然。
然而就在這時。
“喂,小鬼……你究竟……想要沒用到什么時候?”
黑暗中,突然傳來一道略有些憤怒的聲音。
與此同時,這道聲音就如一道閃電,強猛的電流瞬間便流遍了陳幻羽的全身,將他那即將迷失的心智又強行拉了回來。
“啊?我……”
清醒過來,陳幻羽驚慌的看著那些正在逐漸吞噬自己的黑暗,然而他怎么掙卻掙脫不掉。
天空中突然閃耀出數道血紅色的光芒。
這些光芒如刀刃一般在陳幻羽的周身飛速環繞,與此同時,那纏繞在他身體上的黑暗就像是在懼怕著這些光芒一樣,飛速的向后褪去。
“什么?不可能!”
黑暗中,傳來囚牛難以置信的驚叫聲。
天空中突然憑空出現一道漣漪,然后一道渾身閃耀著紅光的人影飛掠而出。
人影身形十分輕捷,仿佛擺脫了地心引力一般,在空中翻轉了數圈,然后落在陳幻羽的面前。
看清這道人影,陳幻羽眼中出現一絲喜色,失聲道:“克勞若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