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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夜色

  • 過渡口
  • 冷龍嶺
  • 11276字
  • 2019-10-30 15:23:06

這是冬天的黃昏。

到了克圖口的時候,許多穿著襤褸的農(nóng)民正在小溪邊汲水和飲牲口。這個地方,兩位區(qū)長和戰(zhàn)士們前些日子來過許多次,召集群眾開會,宣傳政策等。所以,這里許多人都認(rèn)識王區(qū)長他們。可是根本鬧不清天已經(jīng)快黑了,王區(qū)長他們匆匆忙忙為什么要走路。他們只是默默地目送著他們遠(yuǎn)去。在克圖口的最東頭,王區(qū)長看見了劉家大叔。劉家大叔正在大門口用背篼裝著草去喂牲口。這劉家大叔是個和氣親切的人。這時候他也看見王區(qū)長他們。

到了近前的時候,劉家大叔首先高聲喊了起來:

“王區(qū)長,天快黑了,你們要去哪里呀?”

“劉家大叔,”王宏民也高聲地應(yīng)道:“我們有急事,走互助去,得過幾天才能回來。”還沒等劉家大叔應(yīng)答,他又問道:“劉家大叔,走互助就是這條路吧?”

“對對對,”劉家大叔急忙回答,“沿著浩門河岸走,到了托拉口的時候打聽一下,再到祁漢開溝的時候問一下,就快到了。王宏民他們馬不停蹄,邊走邊打招呼:“好的,劉家大叔,……”沒多久,他們遠(yuǎn)去的背影從劉家大叔的視野中漸漸地消失了。

這個劉家大叔,年近不惑。這個時候他侍候的是一匹老牝馬及其小馬駒。他帶著老婆和十二歲的孩子,經(jīng)不住一天碾場的勞累,現(xiàn)在已是精疲力盡。又過一會兒,在吃晚飯的時候,孩子早就累得睡著了。

天剛黑的時候,兩口子吃過了晚飯。忽然,聽見房背后的土路上響起了一陣“轟隆隆”的馬蹄聲。夫婦二人免不了感到一陣吃驚。劉大叔趕緊披上皮褂,提上馬燈,到大門口去看個究竟。

“劉尕得,你出來一下。”這個劉大叔提著馬燈,剛剛準(zhǔn)備開門的時候,黑地里已經(jīng)有兩個騎馬的人站在大門口。

“劉尕得,快出來。”

劉尕得出來了,滿臉驚愕:“誰呀?”

“我是老馬。”

馬燈一照,劉尕得認(rèn)識,那是尕米兒。尕米兒是鄰村的。他們都斜背著長槍。

尕米兒問道:“老劉,問你個事兒。三區(qū)的那十幾個共產(chǎn)娃看見了沒有?”

“啥三區(qū)的共產(chǎn)娃?我不知道,沒看見。”劉尕得一聽,頓時明白了幾分。他卻裝模做樣的反問道。

“就是孔家莊三區(qū)的王宏民那伙人。”尕米兒說。

這時候,后面又過來了幾個騎馬的人,他們中間有人說:

“就是前幾天,來這里開會的那個王區(qū)長一伙。”

“對對對,就是他們。”

劉尕得急忙說:“這伙人沒看見,沒來過。”

“快走。”尕米兒一伙正在跟劉尕得探問的時候,從那邊路上瘋跑的馬隊里傳過來兇狠的吼聲,“問個屁,他們不走這條路還能去哪里呀。不要再問了,快去追。”

一陣亂糟糟的馬蹄聲響過,尕米兒一伙調(diào)轉(zhuǎn)馬頭,在亂吼亂叫聲中跑的無影無蹤。沒一會,大路上瘋狂奔跑的馬隊也走完了。劉尕得仿佛聽得這群馬隊有二、三百人的樣子。

現(xiàn)在劉尕得清清楚楚地知道,這伙土匪追趕的就是王宏民區(qū)長他們。

這時候,劉尕得覺得,王區(qū)長他們過去大概半個小時多了,人生地疏,好險啊。

王宏民區(qū)長一行十二個人,他們便是順著浩門河畔徑直往東奔馳。到了托拉口的時候,十二匹馬馱著少許輜重和人員,早已是汗流浹背。可是到了托拉口這個地方,一條路卻折向往北的一條山溝一這條山溝就是托拉溝。現(xiàn)在繼續(xù)往前走,一邊嘩嘩的浩門河,一邊是陡峭的山崖。

沒辦法,只能沿著車路往托拉溝里走。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只不過車轍深陷的一條馬車路尚能分辨。

繼續(xù)跟著馬車路走呢,還是渡過河去沿著河岸走?可是這里根本沒有渡口。

“走”王宏民區(qū)長說,“沒有辦法了,跟著馬車路走,走進溝里面看看再說。”

在這個時候,一切由王宏民區(qū)長一個人自作主張。不容遲疑,他帶領(lǐng)大家急匆匆直往托拉溝里奔去。

走了十幾分鐘,發(fā)現(xiàn)前面路邊的地方,好像有一戶人家。不大的一方窗戶,從里面透出微弱的油燈亮光。到了近前一看,原來還有一圈低矮的土圍墻。里面屋子里的說話聲依稀能聽得見。雜亂的馬蹄聲引起里面小狗的狂吠聲。

“老鄉(xiāng)、老鄉(xiāng)……。”王宏民朝著里面喊了幾聲。可是里面的燈光熄滅了,說話聲也聽不見了,小狗還在狂吠。

“不行,繼續(xù)往溝里走。”無奈,王宏民又帶著大家繼續(xù)往托拉溝里面走去。

天色早就黑透了。就這樣,他們摸黑又行走了二十分鐘時間。這個時候前面又出現(xiàn)幾個透著燈光的窗戶。距離有燈光的窗戶越來越近。

原來,這里是一個喇嘛教寺院,因為已經(jīng)清晰地聽得見喇嘛們洪亮的誦經(jīng)的聲音,還有清脆的鈴杵敲擊聲。寺院也有一圈低矮的土圍墻,還有一個高大的山門。

山門緊閉,誦經(jīng)聲悠悠。在里面的門廊里,可以看見兩個喇嘛提著馬燈在來回走動。

這時候的王宏民心情十分急切。在山門前,他“啪啪”地叩響了門環(huán)。聽到門口的響聲,有一個拎著馬燈的小喇嘛快步走過來,打開了大門。

門開了,小喇嘛透過燈光看見了一隊騎馬的軍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佛祖保佑!”小喇嘛雙手合十,小心虔誠地念叨了一句祈禱語。因為小喇嘛念叨的祈禱語是藏語,所以他們根本鬧不清楚小喇嘛說的是什么。

“扎西德勒!”雖然如此,王宏民也虔誠地雙手合十,說了一句到青海后學(xué)的第一句藏語。

“扎西德勒!”小喇嘛尊敬地回應(yīng)道。

“喇嘛,”由于心情過于急切,王宏民就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我們問一下,去互助縣的路怎么走?”

“哦,呀呀呀,大老爺們先等一等。”小喇嘛說完就一溜煙地跑回去了。

不久,里面眾喇嘛的誦經(jīng)聲戛然而止。隨后發(fā)生的事情,便是從里面出來了兩位年長的喇嘛。小喇嘛跟在后面,用馬燈照著。這時候,里面的誦經(jīng)聲又響了起來。

“佛祖保佑!”兩位年長的喇嘛走到了門口,其中一位喇嘛走過來便祈禱著。可是他們誰也聽不懂。

“扎西德勒!”王宏民又說了這一句藏語。

“扎西德勒!”那位喇嘛又回應(yīng)道。隨后喇嘛開始問道:“大老爺們走到了路頭上,肚子餓了吧?”

“不不不,”王宏民雖然很焦急,但他還是很謙和地說,“喇嘛爺,我們要去互助縣,現(xiàn)在迷路了。問一問互助怎么走?”

還是一直作應(yīng)答的那位喇嘛說:“互助……互助……到底……。”不知怎么,喇嘛說話語無倫次。

“對對,”王宏民說,“就是互助。”

“互助……”喇嘛又說,“好,那我?guī)湍銈儐枂柸ァ!?

王宏民說:“謝謝!”

喇嘛卻又說:“好,大老爺們,等一下,我去去就來。”說完幾個喇嘛都匆匆回去了。

幾位喇嘛回去之后,進入了燈光明亮的經(jīng)堂。在經(jīng)堂里,還有五位正坐在那里誦經(jīng)的喇嘛。這邊三位喇嘛進入經(jīng)堂之后,走在最前面的喇嘛做了個停止誦經(jīng)的手勢,五位喇嘛即刻停止了誦經(jīng)。然后,五位喇嘛驚異地看著方才走進來的喇嘛。

才走進來最前面的那位喇嘛,對著五位喇嘛中最上首的一位喇嘛叫了聲“佛爺,”然后貼近佛爺?shù)亩洌吐暤卣f了幾句。頓時,佛爺?shù)哪樕缸儭7馉斘迨_外,生的慈眉善目,發(fā)須開始泛白。

“佛祖保佑!”佛爺?shù)吐曌哉Z道。同時,佛爺開始一顆顆數(shù)著念珠。

“快快……”佛爺仔細(xì)看了一會兒念珠,隨后神態(tài)異常緊張起來,“尕管家,慢不得、慢不得……”。

還沒等佛爺把話說完,尕管家就慌忙答應(yīng)著:“哦、哦……”貼近佛爺耳朵低語的喇嘛顯然就是尕管家。

“快、快,”佛爺又繼續(xù)說,“這些解放軍千萬傷不得,快叫周尕寶多裝些干糧,帶上他們快跑,走互助去……”。

“哦、哦……”尕管家只管答應(yīng),不問為什么。

佛爺又急促地說道:“土匪正跟在他們后面,就像過雨一樣,馬上就來了。”

一聽到佛爺這番話,尕管家就緊張得要命。

“周尕寶、周尕寶……”。尕管家急急忙忙跑出了經(jīng)堂,又跑進了東側(cè)的廚房。在廚房里,周尕寶正在一盞油燈底下劈燒柴。周尕寶,二十來歲,長得敦實,他是寺院里放牛的把式。

“哦!”周尕寶一聽到尕管家急促地呼喚聲,馬上應(yīng)聲出來了。

“快,”尕管家見到了周尕寶,就忙說:“你快取上馬褡褳,多裝些干糧,備上馬。”

“做啥啊?”周尕寶問。

尕管家說:“門外面有十幾個解放軍,你趕緊把他們帶上走互助去。要快,要快。”

“哦、哦、好、好、……”。周尕寶一邊應(yīng)聲,一邊就急忙跑進廚房取上馬褡褳,多裝了些干糧,然后跑去馬廄里牽來一匹驊騮騸馬,備上鞍子,搭上馬褡褳。來到大門口,周尕寶和王宏民相互點頭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周尕寶騎上馬,又再問尕管家:“管家,我們出去托拉口過渡口走平路呀,還是過對面托拉河走山路呀?”

“傻瓜,”聽周尕寶一問,尕管家?guī)缀跫悲偭耍澳愫f,想走平路,托拉口已經(jīng)出去不得了,土匪要從那里馬上到來了。快去過對面的小河溝,翻山去走捷徑吧。越快越好,快走吧。”然后尕管家對他們打了個快走的手勢。他們就調(diào)轉(zhuǎn)馬頭,朝著前面的小河溝奔去。周尕寶招呼大家一聲“快走。”

臨走時,王宏民轉(zhuǎn)回頭來對尕管家說了一聲:“管家。”然后然后抱拳對他做了一個表示謝意的手勢。

“佛祖保佑!”目送著他們離開后,尕管家一邊祈禱,一邊提著馬燈返回了經(jīng)堂。經(jīng)堂里,佛爺和喇嘛正在誦經(jīng)。

“走了嗎?”進去之后,佛爺問尕管家。

“走了。”尕管家回答。隨后尕管家也坐在佛爺?shù)呐赃呴_始誦經(jīng)。

“佛祖保佑!”佛爺在祈禱。他邊祈禱邊緩緩起身走出了經(jīng)堂,又走進了燈火輝煌的佛堂。佛堂里,供奉著三尊神像。神像前,點燃了無數(shù)的寶燈,這些寶燈照亮了整個佛堂。

佛祖保佑!

佛爺一邊祈禱著,一邊又點燃了九盞寶燈。

“咣咣咣,咣咣咣。”這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門環(huán)撞擊門扇急劇的響聲。

“哦哦哦。”還是先前那個小喇嘛,他拎著馬燈小跑著去打開了大門。

門一開,小喇嘛看見門外面圍了一大群騎馬背槍的。“嘩啦嘩啦”地一陣槍械撞擊聲響過后,好些人從馬上跳了下來。

這些人就是大老馬他們一伙。

“馬團長,三區(qū)的人肯定來過這里。”那個尕米兒搶先這樣說道。

“尕喇嘛,你們寺院里剛才有什么人來過沒有?”大老馬牽著馬、背著長槍,氣勢洶洶,他對門里邊神色驚愕的小喇嘛問道。

“來了來了。”還沒等小喇嘛回答,背后卻傳來了尕管家的聲音,“就是那幾個共產(chǎn)軍吧,剛才來了。”

“就是那十幾個。來了就好,在哪里?叫他們出來。”一群人幾乎同時兇狠地吼叫起來。有些人把馬牽進了寺院里,長槍已經(jīng)提在手中。

“哦,尕管家來了,話好說。”其實,這座寺院里管家、佛爺,這些人大多數(shù)都認(rèn)識。

“哦,原來是老馬呀。”尕管家也認(rèn)識其中一些人。

大老馬說:“尕管家,現(xiàn)在他們在哪里?”

“別忙,別忙,”尕管家慢條斯理,不慌不忙,“他們路根本不熟,沒地方去,只有死路一條。”

大老馬一伙迫不及待,問道:“他們在哪里?尕管家。”

尕管家不慌不忙地說:“我讓他們先駐扎在對面山上的林子里。我答應(yīng)他們,天亮后我給他們送飯去。”

“走,過去全部抓活的。”好些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了出來。

“我叫你們別忙,”尕管家說,“現(xiàn)在大家都餓了,先吃一頓肚子再說。”隨后他對身邊的小喇嘛說:

“宮保才讓,你趕緊叫那些長工去抓五只大羯羊來。”

“哦哦,”小喇嘛宮保才讓應(yīng)聲后,快步就走了。

一聽說要吃羊肉,大眾匪徒就嘴饞了。

“也好,現(xiàn)在正好肚子餓了。”一群人,又是異口同聲,“寺院里吃一頓羊肉再走”。聽說要吃羊肉,眾匪都顯得非常高興。

“別忙別忙,他們路不熟,天一黑,他們就沒地方去。林子里一晚上,凍也凍個半死。”尕管家一邊轉(zhuǎn)身往里走,一邊自語著。

“尕管家,五只羊不夠吧,”有人跟在尕管家后面說,“我們差不多一百八十個人哩。”

“不夠就抓六只。”尕管家隨口說道。

小喇嘛宮保才讓叫了幾個長工,很快就抓來了六只大羯羊。

看見羊拉過來了。眾匪一片亂糟糟的氣氛。他們把馬都拴在寺院外面的樹上或木樁上。在他們亂喊亂叫聲中,很快就把六只羊都宰了。

在廚房門口,佛爺和尕管家正在對長工和喇嘛高聲吆喝著:

“把鍋收拾得干干凈凈,多劈些燒柴。等羊肉一下鍋,就用大火把肉煮熟。”

就在大老馬他們宰羊的時候,尕管家又進了廚房。在廚房里,他又對幾個長工和喇嘛低聲說:“羊肉一下鍋,你們就慢慢煮,火不要燒得太旺,盡量拖延時間,知道吧。”

長工們都在點頭:“知道知道。”

羊肉剁碎以后,他們拿進廚房里來了。他們一個個都斜背著長槍。廚房里的灶臺上,有兩口很大的鍋鐵,足以能裝下六只羊肉。羊肉很快就下到鍋里。大老馬站在旁邊,他粗聲粗氣地對幾個長工說:

“你們幾個把火燒旺,抓緊把肉煮熟,知道吧。”

“知道知道。”幾個長工說。

看見肉一下鍋,尕管家就對大老馬說:

“老馬,你們?nèi)硕啵@里就不要聚攏了。外面有一個大柴垛,你們?nèi)⌒瘢ネ饷婵净鸢伞!?

于是,大伙人蜂擁而出。在寺院空地上,很快燃起極大堆篝火。在熊熊燃燒的篝火旁邊,他們嘻嘻哈哈,大吹大擂。

在廚房里,尕管家正在指使長工們煮肉。肉鍋里的水快要開了,可是尕管家又對煮肉的人們低語說道:

“肉鍋里的水快要開了,你們趕緊把熱水舀掉,再把生水添上。慢慢兒磨蹭。”

在尕管家的指使下,幾個煮肉的人就照著做。生水已經(jīng)換了兩次了。可是他們在第三次換生水的時候,宮保才讓正提著木桶把熱水倒在墻角下,正好讓走進來的大老馬給撞上了。大老馬頓生疑竇,就粗聲大嗓地嚷嚷開了:

“干啥?干啥?怎么把熱水倒掉了?”他正在說這話的時候,從外面呼啦啦沖進來一群人。

“那是肉鍋里的熱水吧。”大家都叫喊起來。

“怪不得老半天見不到煮熟的肉。”

“不行不行,還是我們自己煮肉。”

“看,”尕米兒進來揭開了鍋蓋,“鍋里還是涼水,一個多小時了。就是這幾個家伙搞的鬼。”

“滾,滾,滾,我們自己煮肉。”他們氣急敗壞,把幾個煮肉的長工推推搡搡攆了出來。

尕管家來了

“你們這可不行,這是寺院的廚房呀。”尕管家說。

大老馬眼睛瞪圓了:“尕管家,‘你好,你好’。你是寺院的管家,你也啥都別說了我們?nèi)宄!辨毓芗抑缓脫u著頭走了。

就這樣他們把灶火用大火燒起來了。大概又過了一個小時。才算把肉煮熟了。肉煮熟了,一群饕鬄之徒就開始你搶我奪,狼吞虎咽。一頓羊肉下肚,他們才開始趟過寺院對面的小河,去追趕王宏民一行去了。

其實,大老馬一伙吃完羊肉的時候,將近過了兩個多小時。這時候的王宏民他們,在周尕寶的帶領(lǐng)下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當(dāng)時周尕寶他們離開寺院以后,趟過托拉河水,順著盤山的羊腸小道,繞上山梁的時候,月亮開始冉冉地升起來了。緊跟在周尕寶后面的就是王宏民,其次是任副區(qū)長,再后面就是戰(zhàn)士們一個個跟著。

月亮一升起來,就方便多了。他們沿著山脊時而疾走,時而小跑。在山脊的地方,樹木稀疏。這個時候大概又走了一個多小時,又是沿著一段盤山的羊腸小道開始下山。

走到了山腳下,面前橫著一天大河一這是浩門河。

浩門河水流到這個地方,就變得河幅狹窄,水流湍急。周尕寶騎著馬在岸邊來回地觀察著河面,顯得有點焦急。

“周尕寶,”這時王宏民叫了一聲“周尕寶,”是因為在寺院里他聽尕管家叫的。所以他記得這個名字,“我們趕緊渡河吧。”

周尕寶說:“這里的渡口不好找,我兩年沒來了,河水又深又急,下面礁石又太多,看不見危險呀。”

王宏民說:“我先騎馬下去試試吧。”

“那怎么行?”周尕寶說,“急不得,這里的水勢你們不懂,下面礁石太多。只有一處可以過往的通道,能夠避開礁石。”

周尕寶笑了一下,“對了,你們也知道我叫周尕寶呀?”

“那是唄,”王宏民也笑了,“寺院里的喇嘛不是這樣叫你的嗎?”他往手上哈著熱氣。

周尕寶說:“跟我來,再往上一點就是渡口。”他往上游走了十幾米,大家跟了上來。

“渡口就在這里。”周尕寶說。

“那趕緊渡河。”王宏民說。

周尕寶邊下馬邊說:“大家先下馬把鞋子脫下揣在懷里,再把褲管子縮起來,過了河在穿上。要不然,過了河,這大冷天還不得活受罪呀。”

按照周尕寶說的,大家開始渡河。

“大家跟在我后面。慢慢走,不要著急。”周尕寶說。

周尕寶騎馬開始下了河,王宏民帶領(lǐng)大家順次跟進。一開始,洶涌的急流拍打著馬腿的時候,馬匹急進,急流開始夠到馬腹部的時候,步伐越發(fā)穩(wěn)健。

雖然河幅狹窄,水流湍急,但由于周尕寶熟悉水勢,他帶著大家小心翼翼,避開所有礁石,順利渡過了浩門河。

過了河,大家放下褲管穿上鞋。周尕寶帶著大家蹄蹄踏踏地又奔進河南岸的一條山溝。在這個山溝口,三三兩兩住著幾戶人家。每個院內(nèi)都有狗。聽見奔馳的馬蹄聲,一片亂糟糟的犬吠聲響了起來。

離開這幾戶人家,犬吠聲漸漸地遠(yuǎn)去了。進入了山溝,小路兩旁全是粗壯的沙棘樹和高大的柳樹;嘩啦啦的山澗曲曲彎彎。這時候的馬隊始終穿行在溪水和亂石之間。此時除了急促地馬蹄聲和不間斷的流水聲,還能聽見兩面山上的松濤聲,還有森林中的貓頭鷹的哀鳴聲和野狼的嗷叫聲。

馬隊正在前進的當(dāng)口,最前面周尕寶的馬突然停止了腳步。月光下,周尕寶環(huán)顧四周,他往后推一下狐皮帽子。

“周尕寶,”王宏民催馬上前問道,“怎么不走了?”

“大老爺……”

“周尕寶,你別叫我們大老爺。就叫我們同志,要不就叫我老王。”

“那不好吧,我們管吃糧人叫大老爺叫習(xí)慣了。”

“我們與馬家軍不一樣,不叫大老爺。再不行叫我王區(qū)長吧。”

“你就是王區(qū)長?”周尕寶一臉驚訝。

“就是。”王宏民隨口答道。

“你就是孔家莊三區(qū)的區(qū)長嗎?”

“就是。”

“哦,知道了,現(xiàn)在全知道了。”

王宏民說:“好吧,那我們還是抓緊趕路,走吧。”

周尕寶卻說:“前面有三條路,哪一條通往互助,兩年了,我有點恍惚。”

“嗯?”王宏民有點心慌。

“王區(qū)長。”突然后面任子義副區(qū)長說道:“右邊半山腰上有亮光。”

于是大家往右邊山上望去,果然有亮光。

“哦,對了,”周尕寶往右邊半山腰上一看,“那里從前就有個燒炭的炭窖。你們等等,我去問問。”他話音剛落,馬已經(jīng)朝著那邊奔馳而去。沒過多少功夫,周尕寶就回來了。

“怎么樣?”王宏民急切地問道。

“別急,區(qū)長大人,”周尕寶說,“我們走的是中間那個山溝。”他說著,跳下馬來,從馬褡褳里取出些干糧糧,每人遞給兩塊。

“現(xiàn)在我們大家都餓了,我們邊走邊吃。”周尕寶說。

“好的,現(xiàn)在真餓了。”王宏民說,“周尕寶,以后你就叫我王區(qū)長。大人、老爺,這些不能叫。解放軍與馬家軍不一樣。”

周尕寶有些高興地說:“知道了,王區(qū)長。往后我們就是朋友了。”

王宏民也很高興:“對,我們就是好朋友。”

這時候天雖然冷,可是大家聽著他們二人的談話,心里都感到暖融融的。

一邊吃著干糧,一邊就走進了中間的山溝。蹄蹄踏踏的馬蹄聲大概驚動了路邊樹上的馬雞。馬雞拍打著翅膀,發(fā)出呱呱的叫聲。就這樣匆匆忙忙中奔跑了大半夜,現(xiàn)在已經(jīng)人困馬乏。在溪水亂石之間,小路稍微開闊了一點,周尕寶和王宏民騎馬并行。

大家吃著干糧,干糧是夾著蔥花油餡兒的,挺好吃。

“你們寺院里的蔥花餅不錯呀,”王宏民說。

周尕寶說:“那是唄,寺院里一有了經(jīng)事,就烙這個餅。現(xiàn)在吃點,我估計土匪已經(jīng)追不上了。再過兩三個鐘頭,就可以過了達(dá)坂啞豁口,互助就到了。”

王宏民問道:“土匪中那些人都熟悉這條路嗎?”

“土匪可能全是上面川子里的人,川子里的人我估計,沒有幾個熟悉這條路的。”周尕寶說。他順手從屁股下面的馬褡褳里再取出干糧,轉(zhuǎn)手遞給后面的人。

王宏民說:“只要我們一到了互助,就好了。”

“周尕寶,”王宏民又說,“我問你,你家里還有什么人呀?”

周尕寶說:“有個老母親,再就是婆娘娃娃。”

“到了互助,”王宏民說,“你想不想跟我們?nèi)ギ?dāng)兵?要是去當(dāng)兵,過不了幾天,我們就能回來。到那時,你就回去家里看看。”

“那恐怕不行。”

“為什么?”

“恐怕不行。”

“過不了幾天我們就要回來,回來后你就去看看你母親和婆娘娃娃唄。”

周尕寶說:“恐怕不行,我每天早晚都得照顧家里。母親老了,身體不好。”

王宏民問:“你在寺院里干什么事?一年能掙多少?”

周尕寶說:“放牛,我在寺院里放一群黃牛。除了管吃,一年還給我四石青稞。”

“你婆娘在家里干啥呀?”

“種了寺院的三畝田,用的耕牛也是寺院里的。”

“三畝田能打多少糧食?”

“年成好的話,租子交清,還能剩兩石多青稞。”

“哦,原來是這樣,”王宏民說。他又問道:“現(xiàn)在我們走到哪里了?這里是啥地方?”

周尕寶回答說:“這條山溝就是祁漢開溝,離達(dá)坂啞豁口不遠(yuǎn)了。”

“這條山溝有多深?”王宏民問。

“大概有二十公里。”周尕寶說。

“快六點鐘了。”這時候王宏民取出懷表看了一下時間,又抬頭看看天色,“啞豁口要是不遠(yuǎn),估計天亮前就可以翻過去。”

達(dá)坂啞豁口雖然不遠(yuǎn)了,可是天亮前氣溫愈發(fā)降低了。只有周尕寶穿著厚皮褂,戴著狐皮帽子,感覺不是很冷。王宏民和戰(zhàn)士們衣著單薄,一陣陣?yán)滹L(fēng)颼颼吹來,凍得腳指頭仿佛都麻木了。

松濤聲在不停地響著,貓頭鷹的哀鳴聲和野狼的嗷叫聲還在不斷傳來。

“嗯,”周尕寶說,“天亮前差不多就翻過去了。”

就這樣,在人馬極度疲乏的狀態(tài)下,走完坎坷的小路,又沿著一段盤山的陡峭路在行進,而且山路越來越陡。因為山路陡峭,有些人早已下馬行進。這時候,所有的人都已經(jīng)下馬爬坡。

這會兒,天色已經(jīng)開始蒙蒙亮了。盤山的小路在稀疏的松樹林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走過最后幾棵松樹之后,啞豁口出現(xiàn)在眼前。

“王區(qū)長,”首先是周尕寶喊了起來,“啞豁口到了,天也快亮了。”

王宏民說:“好的。翻過啞豁口就好了。后面的土匪恐怕再追不上來了。”

距離啞豁口只剩下最后一段路程了。這時的山路越來越陡,走的人馬非常吃力。

然后又盤來盤去轉(zhuǎn)了幾下,總算爬到了啞豁口。到了啞豁口,天也亮了。

一踏上下山的路,走得就輕松多了。人和牲口自然地加快了步伐。這邊還是盤山小路。

“周尕寶,”這時王宏民問道,“翻過啞豁口是不是就到了互助縣了?”

周尕寶說:“對,王區(qū)長,現(xiàn)在就算到了互助縣地界了。”

王宏民這時候感到很興奮:“好了,好了,這下就好了。”

突然,周尕寶和王宏民正在說話之間,不知從下面的什么地方,竄出兩條兇惡的黑色藏獒,汪汪地咆哮著,朝著上面的人開始沖來。

這邊的人還沒弄清楚怎么回事,藏獒的后面又露出一個人的腦袋。

“回來,回來。”一聽到后面主人的招呼聲,兩條藏獒便耷拉著腦袋,乖乖地原路返回去了。藏獒返回去的時候,它的主人便拄著根棍子慢慢地往上走來。

“回去。”主人又吼了一聲,兩條藏獒就呼哧呼哧地跑得無影無蹤。

“老哥,上來。”看見藏獒的主人走上來,這邊的周尕寶就愉快地打招呼起來。來人約摸是個四十歲的漢子,身上披了件破皮褂。

“哦,老哥,你們?nèi)ツ睦镅剑俊蹦莻€人問道。

周尕寶說:“我們?nèi)セブ!?

“你們是從門源來的吧?”

“就是。”

“這么早,你們就過來,是打土匪的吧?”

“哎,”那個人走到了跟前,一下子認(rèn)出了周尕寶,“什么老哥老哥的,這不是周尕寶嗎?”

“原來是我的尕順哥哥嗎?”周尕寶也認(rèn)出來了。

“你跟解放軍在一起,還真想都想不到。”那個尕順說。

周尕寶接著就問:“尕順哥,這山下面村子里有沒有土匪呀?”

尕順說:“哪還有什么土匪啊,土匪全叫解放軍給打光了。”

“解放軍有沒有?”

“解放軍多得很。下面村子里全是解放軍。”

周尕寶高興地說:“全是解放軍,那就好了。”

周尕寶又問:“我的阿舅還好嗎?”其實尕順是他阿舅家的隔壁。

“好,好。我放的羊就是你阿舅家的。”尕順說。

周尕寶說:“阿舅家的羊也多了,現(xiàn)在有多少只了?”

尕順說:“羊上五百只了,還有牦牛八十頭。”

周尕寶說:“天這么冷了,你還坐圈嗎?啥時候回去?”

“今天就回去,等會你阿舅就來搬圈了。”

“太冷,該回去了。”

“對了,”尕順又忙問道,“你跟解放軍在一起,你當(dāng)兵了嗎?”

周尕寶說:“沒有。他們來互助路不熟,我給他們帶路來的。”

這時,周尕寶轉(zhuǎn)身對王宏民說:“王區(qū)長,現(xiàn)在沒事了,下面村子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你們自己去吧,我該回去了。”

“那也行。”王宏民說,“你再考慮一下,跟我們?nèi)ィ胁恍校俊?

周尕寶低下了頭:“恐怕不行,我得回去了。”

“要是可以的話,”王宏民說得也十分真誠,“就等幾天可以回來,到那時我隨你去看你的母親。”

聽著他們二人的對話,那個尕順也弄清了事情的眉目。隨即,他也開始插話了:

“我說尕寶,這也是好事呀。你跟上他們,以后就可以吃皇糧了。”

“尕順哥,你別說了,我要回去。”周尕寶說著,表情顯得很難過。

看來事情勉強不過,王宏民就說:“那好吧,你先回去吧。到時候我來看你。”

在這里,周尕寶與大家分手了。王宏民,這是一個久經(jīng)沙場的三十三歲的山西漢子,他與日本鬼子拼刺刀,未落過淚,與國民黨軍隊拼得你死我活,未落過淚。可就在這樣的場面,他的兩眼噙滿了淚花。他無聲地走過去,抱住了周尕寶,“周尕寶,過幾天,我來看你……。”

“王區(qū)長……你們走吧……。”周尕寶的聲音有點哽咽。

王宏民說:“那好,我們走,周尕寶你回去吧,這里不能再耽擱了。”

臨走,王宏民把自己的馬韁繩塞進周尕寶的手里:“這匹馬你拉回去,可以種田。”

“我不要。王區(qū)長,我不要你的馬……”周尕寶推搡著。

王宏民說:“尕寶,聽話,不要犟……,回去等著,過幾天我就來看你。”

就這樣,王宏民一行下山了。尕順拄著棍子跟在他們后面。周尕寶默默地目送他們往山下走去。等到他們轉(zhuǎn)過幾道彎,看不見的時候,周尕寶牽著兩匹馬,開始原路返回了。

正當(dāng)周尕寶再一次登上啞豁口的時候,眼前的情景著實讓他驚出一身冷汗。

一大隊人馬拖拖拉拉布滿了下面的山路,他們正在往啞豁口這里爬上來了。

“這些就是追趕的土匪。”周尕寶小聲地自語著。

這一群人都牽著馬,斜背著長槍。最前面的人距離啞豁口只有幾十米了。他們正在艱難地往上走著,“呼哧、呼哧”地都在喘著粗氣。

“上面啞豁口有人。”走在前面的人,已經(jīng)看見了周尕寶,叫了起來。

“哪里?誰?”聽到上面有人,那些人都警覺起來。走在最前面的人就是尕米兒,跟在他后面的就是他的阿舅大老馬,再后面就是馬團長……。

“一槍打掉,”尕米兒一看見周尕寶,就扯開嗓門叫起來,“那些共產(chǎn)娃肯定是他帶走的。”

陸陸續(xù)續(xù)地,他們都上來了。

“別亂開搶,”大老馬說,“我們先問問再說。”然后他對后面大叫到:

“快上來,還想追共產(chǎn)娃,自己都走不動。”

他們一個個累的上氣不接下氣。最先上來的大老馬幾個人,徑直朝著周尕寶走來。周尕寶只管往前走著,與他們擦肩而過。

“小伙子,停一停。”突然大老馬叫住了周尕寶。

“問個清楚。”尕米兒在旁邊極力慫恿。

周尕寶停住了,心里免不了發(fā)毛。現(xiàn)在,這伙人的來歷他完全明白。這時候上來的人越來越多,將他圍在中間。

“你們……要問啥?”在這些人中間,周尕寶極力鎮(zhèn)定著自己。

“你是干啥的?”大老馬問。

“走路的。”周尕寶說。

尕米兒又問:“這么早的天,你為啥走路?我真想給你個拐子。”

周尕寶說:“我給互助的阿舅放牧坐圈。今天阿舅要來搬圈回家去,我也就回家。”

“你是哪里人?”大老馬問。

“門源人。”周尕寶說。

“我來問你,”大老馬說,“今天早上天剛亮?xí)r,三區(qū)的那些人從這里走過去,你看見了沒有?”

周尕寶裝模作樣,一臉懵懂:“啥三區(qū)四區(qū)呀?我不知道。”

大老馬又說:“就是十幾個共產(chǎn)軍從這里過去,看見了沒有?”

“哦,”周尕寶好像恍然大悟,“看見了。一共十三個人,最前面帶路的是一個門源人。我們的狗追過去還咬壞了他們的一個人。”

“你家在哪里?”大老馬又問。

“門源仙米。”周尕寶回答。

“你阿舅家的羊圈在哪里?”

“就在這下面。你們要是不信,我可以把羊圈的狗叫上來。”

于是周尕寶大聲地吼了一聲,隨后又喊了一聲“尕順哥。”那兩條兇惡的藏獒狂吠著拼命開始往上沖來。

有人開始驚呼:“兩個大狗,兩個大狗。”

“慌什么。”大老馬和尕米兒同時說,“兩顆子彈不就解決問題了嗎?”好多人早就卸下了肩頭上的長槍。

“回來。”兩條藏獒才跑了沒多遠(yuǎn),就被主人招呼回去了。

這時,尕順的頭又冒出來了。他站在那個地方,一聲“回去,”兩條藏獒有事無影無蹤。

“尕順哥,阿舅來了沒有?”周尕寶朝著下面喊道。

“還早著呢,你怎么還沒回去呀?”尕順朝著上面喊。

“我這就回去了。”周尕寶又喊。

“喂,”這邊大老馬又對周尕寶說:“小伙子,下面的村子里你去過沒有?”

周尕寶說:“阿舅家我常去唄。”

“山下面村子里有沒有共產(chǎn)軍?”

“現(xiàn)在村子里駐的全是解放軍。”

“你拉的那一匹馬怎么回事?”這時候尕米兒又沖到前面來了,“馬上備的鞍子是怎么回事?”尕米兒就指著那匹馬上面的那個鞍子問道。

的確,那個鞍子跟當(dāng)?shù)氐鸟R鞍子樣子大不一樣。

周尕寶說:“這匹馬,本來我也不要。天還沒大亮,他們就來了。我們的狗不是咬壞了他們一個人嗎,我過去把狗趕回來的時候,他們問我山下村子里有沒有解放軍,我就告訴他們村子里全是解放軍。然后他們叮囑我,后面有人要是問他們,就說不知道,我答應(yīng)了他們,他們就給了我這匹馬。”

這時,大老馬轉(zhuǎn)身對馬團長說:“馬團長,完了,他們跑掉了,追不成了。”

馬團長也累了,長嘆一口氣:“跑了,這幾個小雜種就算命大。過幾天還會回來。狗日的,下次還能跑掉?”

馬團長又接著說:“大家都累了,休息一下,吃頓干糧再回吧。”就這樣,這群疲乏的眾匪就亂七八糟地在山路兩旁的松樹上斜靠著,取出了干糧。

這時候的周尕寶,牽著兩匹馬,從那些人馬中間穿行而過。翻過了達(dá)坂啞豁口,然后騎上馬,沿著盤山小路得得地開始下山,徑自朝著祁漢開山溝口走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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