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為什么？”

紅磷立刻回道。

許若塵一怔。

這事對她意義非凡，但紅磷語氣里卻透著一股漫不經(jīng)心。

與其說他不在意，不如說他像早知道她總有一天會主動說出來一樣。

他總是這樣，能夠?qū)⑺p易看穿。

許若塵想了想，四十五度仰望了一陣天花板的吊燈，然后拿起杯子吹了吹蒸氣裊裊的牛奶，抿了一口道，“我有一個故事……”

“我靜靜的聽著。”

紅磷打開罐裝汽水的的聲音傳了過來。

……

“五年前，D市發(fā)生了一起地震，我是幸存者，但我一直找不到我的救命恩人，我懷疑他是風(fēng)吹塵揚。”

等了半天，許若塵卻沒了下文。

“……沒了？”

“沒了。”

“你這不叫故事，叫一句話概括全文。”

“我概括能力不錯吧。”

其實許若塵一肚子疑問，但自己問出口，就顯得太被動。不如先觀察觀察紅磷的反應(yīng)再做表述。

“你這個懷疑是什么意思？”紅磷這一問在預(yù)料之中。

“我只記得他的聲音。”許若塵答得很誠實。

“……那作為人類，你的記憶力和辨別力真是不錯。”

也不知他是感嘆還是嘲諷。

他倆的角色還停留在星塵村。

冷冷的雨在紅磷臉上胡亂的拍，兩人一邊說著，紅磷一邊一鉤子把準備跑到屋檐下躲雨的墨塵給拉了出來。

許若塵控制墨塵從地上爬起來，一腳把他往水缸踹去，佯裝不經(jīng)意道，“說得好像你不是人似的。”

聽完這話，紅磷停止了和墨塵的打鬧。

“如果我真的不是呢？”

閃電過后，驚雷落下。

在這陣陣白光中，許若塵的皮膚被照得慘白。

……

“你這能力有什么不正常的，這世上還有妖怪呢。”小時候許清淺搭著她的肩膀說的話縈繞在耳邊，不過下一秒，許清淺又道，“比如你梓妍姐，就是個狐貍精。”

她以為許清淺是為了安慰她在開玩笑，或者根本沒把她說的觀色當真。

所以紅磷現(xiàn)在，也是在開玩笑吧？

可許若塵陷入沉默的同時，紅磷也再沒發(fā)聲。

若不是人，那是什么。

難道對面坐著一條狗，一只貓，一只會饒舌的鸚鵡？

千思萬緒，伴隨著暴雨嘩啦。

雨滴和著風(fēng)潤進臥室，散到她的身上。

她打了個噴嚏，吸了吸鼻子，終于打破了這沉寂。

“感冒了？”

“沒有。”

“哦。”

沉寂又續(xù)上了。

“喵～”紅磷那邊是不是傳來一聲貓叫。

“你養(yǎng)貓？”上次也聽到過貓叫。

“……不養(yǎng)。“

“哦。”許若塵又吸了吸鼻子，“我對貓有點過敏，但是有次我室友在了路邊撿了一只野貓帶回來，我對它竟然沒反應(yīng)，挺神奇的。”

“它可能是只異種貓。”

“那怎么不說是只貓妖？”

說完后許若塵才想到什么，心中一凜。

難不成他真是個妖怪。

但若世上真有妖怪，得亂成什么樣？

“你現(xiàn)在吸鼻子總不會是過敏了吧？”紅磷又轉(zhuǎn)移了話題。

“唔，我這又沒……”許若塵赫然意識到不對勁。

轉(zhuǎn)頭看去，床腳有一只黑貓濕答答的蜷縮在那里，顯然是剛才暴雨傾盆時竄進來的。

察覺到許若塵在看它，它抬起頭，用爪子刮了刮臉，對許若塵討好的“喵！”了一聲。

“喲，我好像聽到——”

“阿嚏！”

“你沒事兒吧？”

“我沒、阿嚏！阿——嚏！”

“你——”

他沒再說下去，墨塵已經(jīng)下線。

……

“師父，你暴露了。”

S市，小李子趴在一旁，看電腦屏幕像看電視劇，心情擰成一團亂麻。

“你竟然暴露了。”他不可置信的再次強調(diào)，隨即跳到地上滾來滾去，“我當初求你求了整整一年你才承認身份，怎么到了墨塵這里你自己就暴露了！”

李亦然抬起一腳把小李子踹到了貓窩。

他沒想到，昨個兒他突發(fā)奇想炸了個煙花，就炸出對面小姑娘的以身相許。

他更沒想到，她似乎信了他的玩笑話——雖然那是真實的玩笑。

莫非，他真的暴露了？

是因為撿到了沉星，讓她產(chǎn)生對科學(xué)發(fā)展道路的懷疑，還是她本人就是這么單純好騙？

他不太記得D市那次地震。據(jù)小李子說，他那時受了重傷，在外渾渾噩噩的飄蕩，小李子找了好久才找到他。

從此以后，小李子就再也沒恢復(fù)成李亦然過，名曰：方便研究怎么給師父恢復(fù)元氣。

傷是怎么來的，他沒想過。在這靈氣稀少的現(xiàn)世，靠靈氣修煉的他們本就生活不易，走火入魔的幾率大得很，剛來時他就撞到過飛機，把自己撞得半死不活，還被雷劈過，劈得他骨頭都要碎了。

現(xiàn)世，表面風(fēng)光，內(nèi)里苦啊。

對他這只弱小，可憐，又無助的貓妖非常不友好。

“師父我決定去告訴墨塵你是用殺她的賞金給她買的裝備！”

難得正惆悵著，小李子卻甩甩尾巴又湊上來，決定用報復(fù)抒發(fā)心中的憋屈。

“滾滾滾滾滾滾。”

他再次踹開小李子，掏出手機，“楚揚，你去過D市嗎？”

“D市？沒去過。下個月老林結(jié)婚我們不是要去么。”

“確定之前都沒去過？”

“嗯……沒有，怎么了？”

“行。”

愈發(fā)蹊蹺了。

……

這日的夜，許若塵咳得叫一個天崩地裂，父母來看了她好多次，許明悠護她二姐得很，差點沒把那只貓煮了，好說歹說把貓從她的魔爪下救出來，父母將它放到了儲物間，還給它搭了個小窩。

許若塵輾轉(zhuǎn)反側(cè)許久，仍沒能入睡。

她懷疑紅磷。

她也懷疑自己。

她更懷疑人生。

她迫切的想要和紅磷，和風(fēng)吹塵揚見上一面，但心中越是迫切，表現(xiàn)反而越是謹慎。

【vozi】又匹配了很多個聲音，她機械的滑來滑去，滑到了歷史記錄。

“你錄我聲音干什么？”

等等。

許若塵滑回來。

這語氣，這聲色——不是紅磷又是誰。

“你錄我聲音干什么？我這男神音還不迷倒千萬少女……行了行了李安然一邊兒去。”

李安然，以前聽聲音去了內(nèi)容沒注意，現(xiàn)在恍然想起，這個名字在哪里聽過。

李安然，是游戲好友？同學(xué)友人？親戚朋友？

思考間，許若塵一歪頭，看到了沉星。

“呵呵，她叫李安然，來，叫姐姐，姐姐生病啦，你乖乖的安靜些……”

白色病房的回憶，那時她五歲，父母說外地來的好友要來探望她，還帶著她的一雙兒女，但調(diào)皮的兒子不見了，她只見到了那個豆丁兒大的小嬰兒。

那天的夜里，她撿到了沉星。

許若塵去了書房。

她記得許清淺以前整理過一份父母商業(yè)合作伙伴的資料，放哪兒來著……哦這里這里，S市，李家。

父親李慎之，母親謝知非，女兒李安然，兒子李亦然。

紅磷就是李亦然。

……紅磷易燃。

……這是他取名的惡趣味嗎。

那份資料里介紹，李亦然只是性格跳脫了一點，有沒有特殊能力不好說，但至少，物種名清清楚楚的寫著：人類。

許清淺隨意的時候隨意，認真起來卻非常謹慎的，還專門介紹了他家的貓，小李子。

是不是自己想太多，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于是看人也不是人。

許若塵略略悵然，合上資料，掏出手機，默默的撤回了給【vozi】的差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