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市六醫院。”

坐上計程車的胡斌，在告知了司機地點之后，便沒有再說話。

看著繁花似錦的街道，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在眼前不停的倒退，胡斌的思緒慢慢的飄遠。

腦海里盡力的回憶著胡仲康的往日，想盡可能的找到一個能讓自己覺得胡仲康好的地方。好讓自己一會能夠去面對已經時日不多的胡仲康。

可盡管在怎么回想，胡仲康在他的記憶里面也就只能用這么幾個詞語來形容，無能，窮困，固執。沒擔當。

沒有一絲值得胡斌懷念的地方，這就是胡仲康在胡斌腦海里面留下的印象。

市六醫院，山南區規模比較不錯的一間醫院，對于醫院，胡斌其實充滿了厭惡，說白了就是不愿意見到有人在醫院離世的場景。

剛走進醫院里面，刺鼻的消毒水味撲面而來，不少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忙活的奔走于各個病房。

就在胡斌步入醫院之時，救護車的鳴笛聲也是戛然而止，一輛救護車在胡斌身邊停下，從車上下來了數個男護士，一個滿身鮮血的中年男子傾躺在擔架床上面，幾個急救人員急急忙忙的推著擔架床往醫院里面跑去。

短暫的幾秒鐘時間里面，擔架床便被快速的推入醫院。

“都讓讓，都讓讓。”

“怎么回事？”

“劉醫生，是這樣的，傷者被一輛大卡撞到了，碾了過去，現在要趕緊急救。”

“快，快，快進手術室。叫陳醫生準備一下，馬上進行急救。”

周圍的幾個穿戴著白大褂的醫生一邊奔跑著一邊說著。

簡短的對話，在一旁讓道的胡斌也是清楚的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哎。”胡斌輕聲的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在為這個傷者惋惜還是在為可能胡仲康將要面對的一切惋惜。

步伐沉重的往住院部走去，來到胡仲康所在的病房之中。

“哥。”一旁滿眼通紅的胡寧看到胡斌的出現，連忙站起身說道。

胡寧，胡斌的弟弟，比胡斌的年紀小了四歲，如今才剛上大學沒多久，也算的是一個不錯的小伙子，至少在成績方面比起胡斌要強上不少，985的大學，可比起胡斌以前讀的雜牌大學要來的厲害。

看了眼滿眼通紅的胡寧，胡斌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同時把剛起身的胡寧給按到椅子上面。

“媽。”

胡斌看著正陪護在胡仲康身邊的謝淑芬，謝淑芬如今僅僅四十多歲的年齡，只不過四十多歲的謝淑芬看起來跟五十多六十的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別，長期的勞作加上生活不斷給予她的壓力，讓謝淑芬看起來有些過于的衰老。

謝淑芬這輩子幾乎沒有享過福，從二十幾年前在農村跟著胡仲康來到鵬城，便幾乎沒有一天是清閑的，每天為了三餐而不停的奔波，過度的勞累，也讓謝淑芬看起來顯得十分蒼老。

“來了，你爸睡著了。”謝淑芬抬眼看了看胡斌說道。

“嗯。”胡斌點了點頭應道。

隨后便坐在謝淑芬的身邊，陪著謝淑芬看著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胡仲康。

此刻的胡仲康比起胡斌在幾個星期前見到的樣子可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幾個星期前，胡仲康還坐在自己經營的小賣部門口，跟自己的幾個朋友吹著牛皮喝著茶，可如今則是面無血色，瘦骨嶙峋的躺在蒼白的病房里頭。

看著已經病入膏肓的胡仲康，胡斌心中對于胡仲康的不滿也逐漸消退了不少。心中一絲絲的抽痛的感覺不停的上涌，雙眼逐漸有些迷糊，淚水也即將盈滿而出。

怎么說傾躺在病床上面的是他的父親，即便是對于父親再多么的不滿，可這血濃于水的親情始終是難以割舍。

似乎感覺到胡斌的異樣，謝淑芬也是輕聲嘆了一口氣。

“小斌，你對你爸誤會太深了，你根本就不了解你爸。”謝淑芬拉著胡斌的手輕聲的說道。

“我了解，如果不是他，我們也不會那么窮困潦倒，如果不是他你也不用吃那么多苦。”胡斌有些執拗的說道。

“錯了，都錯了。其實你爸為這個家付出了很多。”謝淑芬雙眼泛著淚光的說道。

“看不出來。”胡斌搖了搖頭說道。

“96年，你出生的那年，你爸確實是在牢里面改造，不過那有原因的，你表叔在你出生之前，得罪了山南區的一個老大，被打成重傷，你爸氣不過，自己操著一根棍子跑去找那個老大，把那個老大的腿給打斷了，也算是幫你表叔報仇。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剛到鵬城沒多久的你爸，沒錢沒勢便被捉了進去，教育了一年。”

“00年，小寧出生，你爸也不在。那時候我們家的生意剛有點起色，可是偏偏在那段時間，你二姑被人騙到桂省，進了傳銷。那時候你爸一人帶著錢跑去桂省找人。找了差不多半年多的時間，終于是把你二姑給救了出來。”

“04年，那幾年，你爸做生意賺了不少錢。不過那一年，你爺爺賭博欠了四十多萬，你爸把房子什么都賣了，還有剛有點起色的生意給轉了，把你爺爺欠下的錢給填了。”

“06年，你叔投資生意，生意伙伴跑了，投資的錢也沒了，另外還欠了幾十萬的貨款，你爸把這幾年存下來的錢都給你叔，同時還借了不少錢，幫你叔度過了這段艱難的時期。”

“08年，你上初中了。這幾年，你爸一直在外工作，把前些年背負的債全給還了，可那時候你上初中，你爸為了你能上更好的初中，跑去拉關系，你還記得你的初中吧，市里面數一數二的初中，以你的成績差了一點。三萬塊，你那初中校長開的價，你爸只好借了一筆錢，先把錢給交了，后面為了還錢，連著好長的一段時間待在工地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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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這一輩子，你可以說他沒有太大的能力，賺不到什么大錢，可是在對于家庭對于兄弟姐妹朋友方面，老胡做的絕對不比人差。我其實跟你們一樣，有怨過有恨過，不過隨后便釋然了。哎，這些年，雖然窮，雖然過得艱苦，不過能有苦的值得。”

“老胡，對于這個家的付出，你們或許沒看到，可并不代表他沒有，相反的，他只是不跟你們說罷了，一切的苦都是獨自的承受。”謝淑芬輕聲的講述著老胡平淡的一生，語氣平淡之余還夾帶著一絲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