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成長了,生活的巨大變遷如同催化劑一樣督促著王建剛成長。
我不知道這樣的成長是好是壞,正如我不知道他的‘自私’是否正確。
當我將手中第二封遺書放下時,窗子外已經透不過任何光亮進來。
天黑了。城市里看不到漫天星辰,漆黑卻反著光亮的夜空如同一層厚厚的烏云遮蓋在這城市的穹頂上一樣,或許城市里的人已經習慣了,但看完王建剛少年時遺書的我還是覺得這空氣過于壓抑,壓的我喘不過氣。
我沒有去開病房里的燈,即使沒有光亮的房間會讓我失明,但我還是靜靜地坐著,不知道再想什么,只感覺病房里的靜謐格外愜意。
夜幕完全降臨,華燈初上,路燈橘黃色的光芒透過病房的玻璃透進來,它雖然老舊昏黃,但也足以照亮這不大的病房,給我帶來一絲光亮。
我稍稍側過身,不去挪動椅子,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借著從窗戶透進來的昏黃的燈光繼續翻看著手中的遺書。
「19xx年xx月xx日,我要收回前言,我不想死。
我現在的學習很好,每次年紀測試都能考到前十,老師說我努力努力沒準可以進市重點高中。我想進市重點,聽說市重點可以免學雜費。我想進市重點,聽說市重點的學生能進清華北大。我想考清華北大,所以我不想死。
加油,王建剛,還有100天,加油沖進市重點。」
看到這,我突然意識到,這是他初三的時候寫的遺書,而上一封是初一的時候,所以他初二的時候并沒有寫。
那么這就意味著,王建剛的遺書并不是像日記一樣有規律性的一年一封,而是心里有較大波動的時候,或者發生什么重大的事情過后才會寫一封‘遺書’。
想通到這,我便繼續向下看去。
「雖然我現在不想死,但我還是要寫一封遺書。
萬一我讀書用功過度了,累死在課桌上了怎么辦?
哈哈哈,開玩笑的。
上個月,兵叔死了。聽說是因為兵叔在廠里干活時不小心掉到了煉鋼爐里。
兵叔沒了,鋼鐵廠給全體員工放了3天的假。廠里好多叔叔阿姨來我們院里看望兵書家嫂子。
兵叔家嫂子嫂子哭了好久,我也哭了好久,我們這附近幾個院被兵叔照顧過的孩子都哭了好久。
我害怕,我開始害怕死亡,死亡多么可怕。
兵叔沒了,院子里再也沒有了兵叔吹的小號聲,晚上也沒有了大樹下給我們講軍隊故事的聲音,平時那件房子里再也不會傳來‘建剛,兵叔家包餃子,快過來吃’的聲音。
后來,兵叔家嫂子也回娘家了,但兵叔那間屋子一直空著。
死亡多么可怕,所么可怕,他不留痕跡地抹除了兵叔的一切。
我不禁想,如果我死了,我的爸媽會不會也像兵叔家嫂子一樣哭的非常傷心。
我的聲音也會消失在這個院子里,我再也去不了學校,踢不了口袋,吃不到媽媽做的飯菜。
我害怕,我不想死。
但如果我死了,請不要為我傷心,因為我害怕關心我的人悲傷。
就當是我去下面繼續踢口袋里吧。哈哈……哈」
這篇斷斷續續的遺書并不連貫,最后的幾個‘哈’字也寫的很費力。看得出來,少年時的王建剛寫下這段文字時并不輕松,
到這,我眼眶有些濕潤。我不知道這樣的成長對王建剛來說是否正確,但至少我不討厭。
或許它是錯誤的吧,但又誰知道呢,沒人能真正看透這生活,就算是世界上最睿智的哲人也不能。
正當我想要翻開下一頁的遺書時,我發現這片遺書的最下面還有一行小字。
「我已經問過我們語文老師了,只有寫信才用加此致敬禮,不過既然我以前全都寫了,索性就這么一直寫下去吧。
畢竟誰還會在意一個死人的筆法錯誤呢?
此致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