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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只是做你愛的影子,我也心甘情愿

1

小七死于一場車禍。在秦漫月大二結(jié)束的那年夏天。

秦漫月爸爸的公司遭遇經(jīng)濟(jì)危機(jī),她爸突發(fā)腦出血身亡,公司無人接管,面臨破產(chǎn),譚展飛用低價收購,秦氏不復(fù)存在。

曾經(jīng)輝煌安海的秦氏,一夕之間滅亡。

這是一場蓄謀了一年之久的陰謀,秦漫月的人生昏天暗地,在父親的墳場大哭了一夜,她突然想起了小七。

她以為她還有小七,他會給她未來的幸福,帶她開始新的生活,她似乎看見了一絲曙光。

她和小七約在學(xué)校旁邊的奶茶店見,小七抱著一罐珍珠,從街對面朝她奔跑過來,白衣飄飄,干凈的臉上有精致的透明。

一輛快速行駛的車將小七當(dāng)場撞死。

空氣中似乎還留有小七身上的青草香,混合著血腥的濃烈,彌漫著一股刺鼻的味道。奶白色珍珠漫過了秦漫月的雙目,一顆一顆粉碎了她所有的夢。

她在譚展飛的辦公室門口聽到一個女人說:“你放心吧,任夏航的死沒有人會猜到你頭上,我已經(jīng)給了肇事司機(jī)一大筆錢,警察只會斷定這是一場意外。”

秦漫月在電梯里強(qiáng)咬住自己的手指,直到血液流進(jìn)她的嘴里,她都不覺得疼,她只知道譚展飛設(shè)計害了爸爸,她沒想到小七的死,也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他真的太可怕了。

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一點(diǎn)兒留戀在他的揮手間,蕩然無存。

——“背叛我的人,我會讓他生不如死。”譚展飛的話似乎還在耳邊縈繞。

他做到了,徹底地毀滅,他把她逼上了絕境,他確確實(shí)實(shí)讓她生不如死,她躺在浴缸里,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譚展飛把她從水里撈起來的時候,只是譏諷地說:“想死?難道你忘了你還有個瘋了的媽媽?”

“畜生。”秦漫月?lián)]舞著拳頭砸他,血濺了他一身,俊逸的臉上血跡斑斑,鷹一般的殘酷眼神,不帶一點(diǎn)兒溫柔地看著她。

譚展飛把她的手緊緊按住,狠狠按壓在她的脈搏上,緩緩地說:“我從很早以前,就已經(jīng)不是人了。”他把唇貼在秦漫月的耳際,聲音輕柔低沉,“不要死,過了今夜,我還你自由和你媽媽平安,我也會離開你。”

2

譚展飛握住秦漫月的手,秦漫月漸漸不再做困獸之斗,他抱著她坐在客廳的紫色沙發(fā)上,頭頂只有一盞琉璃燈,煙色的燈光把譚展飛的臉打成模糊的一片,他吻她的額頭、臉頰、脖頸……秦漫月一動不動,任他予取予求,她不知道手腕流了多少血,眼睛流了多少淚,譚展飛像是要把她徹底揉碎,研磨,撕裂。他不帶一點(diǎn)兒感情地抱著她,好幾次她都以為自己快要死了。

她看到窗外小七送給她的蘭花,她仿佛看到陽光燦爛的午后校園,小七純凈如花開的眼神,它們再也不會開了吧,它們和她一樣已經(jīng)衰敗了吧。

譚展飛的身影時而模糊,時而暗淡。巨大的陰影籠罩了她的世界,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不會呼吸,不會微笑,不會有任何反應(yīng)。

最后譚展飛把她像抹布一樣丟到沙發(fā)的角落,他說:“你恨我是不是?你盡管恨,我根本不會內(nèi)疚,你有今天的結(jié)局,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別怪我狠心,其實(shí)你才是導(dǎo)致他們遇害的主謀,是你把我逼到今天的地步。”他說的話字字犀利,猶如針刺。

秦漫月目光空洞地看著他,一滴眼淚也沒有,眼里只剩下絕望。

是她想得太天真,想愛的時候拋出一腔孤勇;不愛的時候,卻想一走了之。她低估了譚展飛的兇殘,她以往看到的譚展飛只是掩藏在惡魔面具下的孤狼,一旦發(fā)起狠來,不惜兩敗俱傷。

他們就這樣對望,對望,用從來沒有過的仇視目光。手腕上的血跡變成了暗紅色,身體青紫鮮明,她抱緊了自己的身體,冷得瑟瑟發(fā)抖,唇齒打戰(zhàn)。

那夜,譚展飛就這樣陪她坐到天明,他們中間,隔著一個座位的距離。

天亮的時候,譚展飛說:“我8點(diǎn)的飛機(jī)去香港,你媽媽醫(yī)院那邊我都幫你打點(diǎn)好了,如果你想離開,可以選擇轉(zhuǎn)校。”

他整好了衣領(lǐng),蹲下身來抬起她的臉,昨天還是禽獸面孔的男人在穿戴整齊之后儼然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秦漫月一度迷戀過他這張臉,可是如今,他的臉變得如此可怕。

他拉過她割腕的手,拿棉花棒蘸水幫她清洗傷口,再用紗布纏繞起來。

“我可不希望你就這樣死了,那么我該多無聊。”他的臉湊過來,秦漫月厭惡地轉(zhuǎn)過頭。他的唇落在她的臉上。

“再見,小公主,我會想你。”他笑得陰森。

房門重重關(guān)上,秦漫月望著眼前這間只有60平方米的小屋,終于開始放聲大哭起來。

秦漫月申請了轉(zhuǎn)校,動用了父親摯友的關(guān)系,很順利地離開了安海,去了千里之外的清榕讀大學(xué)。

她的腦海里只有一個信念,離開安海,好好地活下去。

她要帶著小七和爸爸的遺愿,為他們,好好地活下去。

光陰似箭,仿佛過去還是昨天的事,那個遇到譚展飛的秦漫月又回來了。

好幾個夜晚,她站在陽臺外,想著這些恐怖的曾經(jīng),俯身望去。

月光下的荷花池水是一片濃濃的綠茵,水草糾結(jié)成可怕的絲線,纏住她的雙眼。

她想過死。

死了就能見到小七,和他一起在太平的國度過著好日子。

可是她不能。她記得她爸爸在咽氣前說的最后一句話,千萬不要死,我秦正天的女兒,絕不能懦弱地死去。

這是那個帶給她一身傷痛記憶的父親最后的遺愿。

不能懦弱地死去,那么就懦弱地活著。從小到大,秦漫月就不是一個有志氣的孩子,媽媽的嚴(yán)苛管教讓她凡事唯唯諾諾,爸爸的花天酒地讓她感到冰冷,而后媽媽的瘋傻讓她一下子覺得世界都坍塌了。

她自暴自棄,不服管教,任意妄為,她遇到了譚展飛,和他曖昧糾纏,她以為這是一場刺激的游戲,是她從小到大做過的最反叛的事,沒想到,終究引火自焚,失去一切。

這是她的報應(yīng),報應(yīng)她長久以來的荒誕,報應(yīng)她游走在兩個男人之間。

她活該得不到小七單純的愛。

3

海邊的別墅,木頭搭建的小樓,門上刷著極淡的藍(lán)色,推門進(jìn)去,天花板上垂下的白色流蘇,壁燈忽明忽暗,這是一個洋派、復(fù)古的復(fù)式小房。

譚展飛在煮咖啡。

這所房子的格局,是完全按照安海那間60平方米的房子設(shè)計的,里面的擺設(shè)、家具、窗戶邊的黑色鋼琴,所有一切都和安海的小房如出一轍,那是他在安海買的第一套房子,半復(fù)式房,大大的落地窗,黑白色的家具。客廳放著一架黑色鋼琴,太陽升起的時候金色的光線沿著鋼琴的線條流瀉出光影。

這是他母親描述過的房子,等他實(shí)現(xiàn)的時候,再也看不見母親的笑容。

秦漫月每次來,都喜歡在房間里赤著腳跳舞,細(xì)密的陽光中,她的裙裾飛揚(yáng)如絲,讓他看花了眼,她撒嬌地過來抱他的手臂,高興地說:“我喜歡這里,多溫馨。”

譚展飛每一次和秦漫月一起在這間房子里,仿佛看到了小時候和母親顛沛流離的情景,母親拉著他的手說,以后我們有錢了,買一棟房子,黑白相間,陽光充沛,客廳的地板可以跳舞。平日刻薄暴躁的母親,只有在提起未來的時候臉上的戾氣才緩和了一點(diǎn)兒。

所以這所房子,裝就了他所有的愿望和夢想。那是漂泊了二十多年的一個歸處,一個他一直渴望的安定的家。而秦漫月,曾經(jīng)在他心中,就是家的溫暖。

那時他捏她的臉,說:“以后賺大錢了給你換大房子。”

她搖頭,認(rèn)真地說:“我才不要大房子,我要你一直都這么愛我。”

譚展飛用力地抱緊她,緊緊地,空氣中是甜膩的氣息,她手臂的溫暖,笑起來幸福的樣子,都讓他不舍。他緊緊地抱著她,怕一不留神,她就消失了。

花季般的少女,知道什么是愛嗎?這么無所顧忌地說出來,根本是甜蜜的殘忍。

她不知曉愛的定義,所以總是無所顧忌。可譚展飛呢?他早已過了青春無謂的年齡,他對每一件事都必須慎重。愛對他來說多么奢侈,他不想愛任何人,感情用事容易拖泥帶水。

可是他每次抱著秦漫月,心里像是被巨大的溫暖籠罩,有說不出來的希冀。

他覺得秦漫月還太小,還不懂得愛是什么,他們都需要時間去沉淀,等她大一點(diǎn)兒,再大一點(diǎn)兒,大到他可以確認(rèn)這份愛的真實(shí),那么他才能告訴她,他到底愛不愛她。

只可惜,秦漫月沒有等到他的確認(rèn),就早早地背棄了他,他們維系了兩年多的曖昧糾纏,在任夏航出現(xiàn)之后,狠狠地終結(jié)了。

譚展飛怒的是,有人提前告訴他game over(游戲結(jié)束),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他痛恨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所有給他傷痛的人,他都不會讓他們有好下場,特別是她。

他的目光凝聚,冰冷兇殘。

“煮咖啡自焚,也不要選擇海邊。”有人大搖大擺地開門,幫他關(guān)了咖啡機(jī)。

光影之中,是一張俊美無瑕的斯文臉龐。

來人是譚展飛在波士頓讀書時認(rèn)識的朋友Rain,中國人,八歲開始在美國讀書。麻省理工金融機(jī)械雙博士,小他兩歲,天才跳級生。業(yè)余愛好是搞發(fā)明研究,有三項科研技術(shù)已經(jīng)申請國際專利。

“你怎么進(jìn)來的?”這個海島他設(shè)置了嚴(yán)密的防御系統(tǒng),沒有識別卡是不可能進(jìn)入的。

“就你們公司那些智障設(shè)計的防御系統(tǒng),能攔得住我?”

“看來需要我親自出馬設(shè)計一套。”譚展飛不急不緩,把咖啡倒到杯中。

“兩年不見,你居然沒有因?yàn)槲业牡絹矶老踩艨瘢艺媸!?

“自我在波士頓認(rèn)識你,你從來都是不請自來。這次所為何事?”同校幾年,譚展飛對他的脾氣了如指掌,如果不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他絕對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來你公司謀一個職位而已。”

“世界五十強(qiáng)公司的金融顧問要到我的公司謀個職位,我的位子拱手相讓如何?”

“別揶揄我了,你們?nèi)辈蝗避浖こ處煟俊?

“非常歡迎。”

閃爍的光線中,兩人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4

根據(jù)婉珍的資料,譚展飛前兩年在香港的金融業(yè)炒股票期貨外匯大賺一筆之后,帶著他的游戲公司來到清榕最繁華的地段,短短三個月兼并了兩家瀕臨倒閉的影視公司,斥資一億買下了東貿(mào)商城的500多家店面,為本城的慈善機(jī)構(gòu)捐款600萬元。

以他花錢的手筆,無人知曉他目前手上的資金有多少。所以清榕的幾家大公司,都在積極拉攏他注資入股。

原來白蕭幕后的神秘金主就是譚展飛。

這世界上的事情是真的巧合,還是有人刻意制造的重逢呢?

“譚富豪還真厲害,我們清榕的富商全都在巴結(jié)他,不過目前他除了和小陸同學(xué)的爸爸合作影視基地,暫時還沒有接受任何人的邀請。我爸說了,這種商人才精明,審時度勢,見微知著,決不草率。難怪白蕭那么快就走紅,有這么個金主在后面捧著,什么大戲上不了?”婉珍一邊八卦一邊說,“不過也奇怪,在別墅那天他居然說白蕭不是他女朋友。看來白蕭對他來說也不重要。”婉珍看向整個人有些恍惚的秦漫月,“那天晚上你和譚富豪在門外說什么了?”

婉珍匯報完資料,八卦地問了一句,并且臨時給他取了個名字叫“譚富豪”。

“你不是和帥哥跳得如癡如醉嗎?好像是夏氏企業(yè)的二公子,剛從澳大利亞回來吧?”秦漫月假裝避開話題。她不打算把她和譚展飛的過去告訴婉珍。

“你說夏逸峰啊?別提那個小屁孩。他現(xiàn)在整天纏著我,給我打電話,約我去吃飯,一口一個姐姐的,還沖我撒嬌,我都懷疑他是女的我是男的,前幾天,他和我說連澳大利亞那邊的學(xué)也不想上了,要為我留在中國。天哪!他是瘋了嗎?不想讀書還拿我做借口,不負(fù)責(zé)任的男人最討厭了,長得再好有什么用?如果不是我們家和他們家有點(diǎn)兒往來,我早就讓他滾蛋了。”

“嘖嘖嘖,可見負(fù)心的不一定是男人,女人負(fù)心起來,比男人更可怕。”秦漫月笑。

“我可沒負(fù)他,別說我了,宴會那天,你和譚富豪偷偷到別墅外面聊什么了?我看到小陸同學(xué)在屋內(nèi)看你們的眼神都要噴火了。快說,你們是不是已經(jīng)暗度陳倉了?”

“說什么呢?我和他正巧遇到而已。”

陸均璨看到了?這讓秦漫月心里一驚,說不上來什么感覺,可是陸均璨沒有說出來,這幾天還照常來找她,給她帶好吃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譚富豪放著白蕭這樣的大美女不要,跑到外面和你巧遇?你別騙我了,他是不是要追你?我看他對你興趣很大啊!快說!”婉珍不依不饒。

秦漫月白她一眼,老實(shí)交代:“他說要讓我生不如死。”

“我和你說認(rèn)真的!別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這明明就是譚展飛說的。

“太不夠姐們兒了,不說拉倒。”婉珍問不到八卦,失落地拿起桌上的橘子吃。

秦漫月無奈,這年頭實(shí)話都沒人相信了,非要編點(diǎn)兒謊言他們才高興嗎?

婉珍轉(zhuǎn)身,盯著秦漫月說:“漫月,我總感覺你最近不太對,半夜站在陽臺抽煙,以前你從來不抽煙的,你最近一定遇到了特別煩心的事,是不是?你可以告訴我嗎?我不是想窺探你的隱私,我只是想分擔(dān)你的哀愁。”

秦漫月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她說:“是,我在躲避一個人,只要是他可能出席的地方,我都不想去。”

“小陸同學(xué)?”婉珍問。

秦漫月?lián)u頭。

“不會是譚展飛吧?”

秦漫月沉默。

“不會吧……你和他真的有?”婉珍這才有點(diǎn)兒明白過來,“有些人你越是逃避他就越要出現(xiàn),也不知道是真愛還是孽緣。”

秦漫月知道,婉珍的心里也有一段難以言喻的感情經(jīng)歷,她一直用叛逆不羈來掩飾心里的悲傷。

她們都在逃避,掩耳盜鈴地欺騙自己,可是他還是出現(xiàn)了。

她不知道譚展飛這次出現(xiàn)要做什么,她只知道無論他要做什么,她都絕對不會被他打敗。

5

在秦漫月做好準(zhǔn)備要和譚展飛好好戰(zhàn)斗一場的時候,他卻沒有了動靜。

他像是湖面上偶爾停頓的鳥兒,只歇息片刻就飛走了,她只在娛樂雜志上看到過他的消息。

他攜著各種女伴的照片,被人登在頭版頭條,有模特、明星、歌手、千金,報紙上寫得天花亂墜,再加上他謎一樣的身世,就連清榕的女生都開始議論紛紛。

但是有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但凡和他走得近的女人,總是霉運(yùn)連連,不是出車禍,就是摔斷腿,還有的被暴丑聞。

所以外界更加將譚展飛傳得天花亂墜,說他在感情中是天煞孤星,而他身邊跟得最久卻又沒出事的,只有白蕭一個。

這就篤定了外界傳聞的真實(shí)性,而白蕭,就是譚展飛的真命天女。

沒多久,由陸氏影業(yè)投資制作的電影《微安》要上映了,這是陸均璨全程獨(dú)立參與的電影項目,他學(xué)的是戲劇專業(yè),這幾年也一直在幫家里打理影視公司,投資的幾部電影和電視劇雖然沒有爆紅,但也沒有太大的虧損。

電影里很多的取景地都是在清榕大學(xué),為了回饋?zhàn)约旱哪感#麤Q定將首映搬到清榕大學(xué)電影院,這則消息一時間讓清榕的各大院校沸騰不已。

陸均璨早早到達(dá)現(xiàn)場忙前忙后地操持,婉珍聽說女主角是白蕭就不肯來現(xiàn)場了。

所以那天晚上秦漫月只好自己去了。

譚展飛作為白蕭的幕后金主,秦漫月是不想和白蕭有任何關(guān)系的,但是作為陸均璨的朋友,她覺得應(yīng)該為他加油打氣。

秦漫月的座位安排在VIP(貴賓)的第一排,作為陸氏集團(tuán)新的合作公司,譚展飛的名字被印在她旁邊的座位上,好像是有人故意為之,她深吸了一口氣,想好了一切應(yīng)對方案,可是沒想到電影開幕的時候,走過來一個斯文俊秀的男人,徑直坐在了譚展飛的座位上。

他穿著粉紅色的西裝,卻不女氣,戴著金絲邊的眼鏡,充滿學(xué)者氣質(zhì),他環(huán)顧四周,目光停在秦漫月的身上,只是一瞬間,秦漫月接觸到他的眼眸,好一雙含笑調(diào)情的眼睛。

秦漫月低頭,暗自好笑,這個男人想用這招對她放電,看來用錯了地方,但是譚展飛今天沒來,這讓秦漫月的心有點(diǎn)兒失落。

對譚展飛她有一種復(fù)雜的心理,她想正面和他交鋒,恨不得伺機(jī)和他同歸于盡,可是她又怕自己在面對他的時候,像個軟弱的布偶。

這是一種刺激和自卑的結(jié)合,讓人血脈僨興。

電影《微安》是以一個叫微安的女大學(xué)生為主線的青春故事,主持人宣布這部電影會參加今年的大學(xué)生電影節(jié)。

電影開始前,白蕭站在臺上接受采訪,今天她穿了一身藍(lán)色的絲絨長裙,頗有一點(diǎn)兒孤冷的味道,偶爾露出的笑容又有少女的嬌羞,特立獨(dú)行的氣質(zhì)很吸引大學(xué)生的目光。和私下那個刻薄的她判若兩人。所以說粉絲所愛的有時候并非真正的明星,而是她的經(jīng)紀(jì)公司打造出來的偶像人設(shè)。

電影播到尾聲,屏幕突然出現(xiàn)錯亂的代碼,下面的學(xué)生一片嘩然。

根據(jù)秦漫月所學(xué)的專業(yè)知識,她知道這是電腦出現(xiàn)了一個bug(漏洞),因?yàn)閷W(xué)校的電影院條件簡陋,一般都是通過電腦播放到大銀幕上。

簡單的處理就能解決,秦漫月走到后臺,看著焦頭爛額的同學(xué),她走過去在電腦那頭簡單操作了兩下,電影又可以正常播放。

搞定一切,她從后臺走出來,迎面看到戴眼鏡的斯文男人略帶笑意地看著她。放電的眼睛毫無避忌地朝她笑,粉紅色西裝很是招搖。

“我還想幫忙,沒想到有人搶先一步。”他說,聲音戲謔。

“你可以留下來等待下一個bug的出現(xiàn)。”秦漫月對陌生人的搭訕從來都毫不留情。

“女孩子這么冷酷不怕以后嫁不出去?”

“與你無關(guān)。”秦漫月說完這句話,又坐回原位。

電影播完,秦漫月本來想去恭喜陸均璨幾句,卻看到他被很多人圍著,于是很懂事地先離開了電影院。

她走到門口,有人跟在她身后:“同學(xué),我送你一程怎么樣?”

“我住校。謝謝。”

“你怎么一個人,沒有朋友和你一起嗎?”他緊追不舍。

“與你何干?”秦漫月不耐煩。

“你對我充滿敵意?我做錯了什么或是說錯了什么?我不是壞人,你看,這是我的名片。”男人遞上名片。

名片上顯示——展訊游戲公司電腦工程師Rain。

老板是魔鬼,員工也是變態(tài)。秦漫月心里暗罵了一句。電腦工程師,難怪他剛才說要幫忙。看來應(yīng)該是個高手。

“其實(shí),我是想問你……”

“小月,小月。”Rain的話還沒說完,婉珍的一陣呼喊聲打斷了他的聲音。

婉珍從跑車上急速沖下來,幽暗的光線中只見一團(tuán)火紅的玫瑰,就這樣撲過來:“首映結(jié)束了?不會吧?小陸有沒有罵我?半路上我的高跟鞋斷了,我去買了一雙新的就趕來了……”

婉珍一偏頭,看到了對面的男人。

剛才神采飛揚(yáng)的臉突然垮塌,有悲喜怨恨,復(fù)雜難書。

Rain看到婉珍,眼里閃著光。像是某種驚喜的爆發(fā),涌出久違的激動。

秦漫月從這兩人的眼中看出了端倪。

“婉珍,你好嗎?”他顯然很高興,久久才說出這句話。難怪他剛剛問她同學(xué)有沒有來,原來他要問的是婉珍,可是他們,又是什么關(guān)系?

婉珍看到他,一句話沒講,抬手,一個巴掌就扇在他臉上。

“你還有臉出現(xiàn)在我面前,你這個陳世美,負(fù)心漢。小月,我們走。”婉珍拉起秦漫月坐到自己的跑車上。

婉珍今天沒有帶司機(jī),開車的時候她把時速加大,踩著油門沖出校園,秦漫月從來沒見過婉珍有這樣冷酷的表情,她記憶里的婉珍一直都是心無城府、簡單快樂的樣子。

6

車子開出了二環(huán),直奔清榕著名的麗風(fēng)山而去。

車窗沒有關(guān)緊,耳邊是嗖嗖的風(fēng)聲,風(fēng)把她的頭發(fā)吹得如群魔亂舞。

“婉珍,開慢點(diǎn)兒。”秦漫月怕她出事。

婉珍根本不理會秦漫月,開得更快。

“徐婉珍,你不要命了,是不是?”秦漫月開始大吼,以婉珍這個速度,很有可能車子開到山頂然后一股腦地撞到山下。

明天頭版新聞標(biāo)題是《清榕某富商之女,摔落山崖車毀人亡。旁邊女子身份不詳》。

但是還不等秦漫月幻想完,婉珍的車子就熄火了,停在剛剛到達(dá)的山頂。

“可惡,小張沒給我加油。”婉珍咒罵。

秦漫月心里突然對那個沒見過面的N號小張感激涕零。

婉珍從車上跳下來,從后備廂拿出一瓶白酒,咕嘟咕嘟地往嘴里倒,秦漫月一看后備廂,震驚不已,里面全是一箱一箱的酒,紅酒、白酒、啤酒。

她沒想到婉珍平時是這么生活的。

婉珍喝得毫無形象,弄得衣服上全都是酒,秦漫月還沒來得及勸阻,婉珍就開始嘔吐起來,邊噦邊咳嗽。

“非要這么糟蹋自己你才高興嗎?”秦漫月心疼地拍拍婉珍的后背。

“我難受。”婉珍一把抱住秦漫月,像個孩子一樣大哭。

“剛才那個人,你認(rèn)識?”秦漫月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

“以前在波士頓的時候,我們常常去海港一帶瘋玩,兩個人喝一杯朗姆酒,夏天他會帶我去Hatch Shell(蜆殼劇場)看表演,他說他愛我,你知道嗎?我那時候以為全世界只有他是最愛我的人,為他我寧可放棄一切,哪怕我爸罵我,要和我斷絕父女關(guān)系,我還是愿意為他扛下所有的刀劍,義無反顧地和他在一起,真是幼稚又矯情,是不是?”婉珍哭得那么傷心,這是她首次和秦漫月坦露她過去的情感。

“誰的青春不幼稚呢?”秦漫月感嘆,“十幾歲的時候,以為愛一個人就要給他全部,恨不得要全世界都知道我們在一起,幸福得連走路都會飄起來,一想到身邊有了這個人,連做夢都是甜蜜的。”

“可是這樣的幸福,一旦破滅才最痛,最刻骨。當(dāng)他老婆來找我的時候,我覺得我自己是一個可笑的第三者,他們結(jié)婚才兩年,他老婆是他大學(xué)教授的女兒,長期在英國做科學(xué)研究,他就這么明目張膽地和我好上了,他是陳世美、大渾蛋、不折不扣的大騙子。”

婉珍又轉(zhuǎn)過去喝酒,她根本不能喝,65度的白酒,一下子讓她臉色酡紅。

秦漫月把婉珍扶上車,婉珍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自顧自地說了很多話。

“我恨我自己,離開他兩年了,卻總是忘不了他,我給司機(jī)取名叫小張,只是因?yàn)樗形拿中諒垺!?

秦漫月終于知道婉珍為什么自己有駕照,還總是雇司機(jī),其實(shí)只是企圖通過這一點(diǎn)點(diǎn)的相似場景,去想念曾經(jīng)的甜蜜。

她握住秦漫月的手,悲傷地說:“小月,你會鄙視我嗎?十八歲就做了小三,還做得那么失敗,他們都說我是被我爸爸抓回國的,其實(shí)根本不是,我是自己回來的。冬天的波士頓機(jī)場,我還戴著他送我的紅色圍巾,在飛機(jī)上哭了整整十四個小時,當(dāng)我踏上中國土地的時候,我對我自己說,我要忘記波士頓的一切,我要做一個快樂的人,可是你知道嗎?原來你愛一個人的時候,甜蜜有多深,痛就有多深。根本快樂不起來。”

婉珍的臉色緋紅,內(nèi)心的掙扎,許多年的壓抑,一股腦地倒給秦漫月,而秦漫月,只是輕輕撫摸婉珍的發(fā)絲,疼惜地說:“傻姑娘,一切都過去了,不是嗎?”

婉珍掛著淚睡著了,秦漫月看著婉珍,像是看到自己內(nèi)心的某個影子,青春時的荒誕,造就了如今的變數(shù)。

秦漫月從包里翻出手機(jī)想打電話求救,沒想到手機(jī)在山頂是沒信號的,她把跑車的車篷關(guān)上,獨(dú)自走下車來。

婉珍的話讓她的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想忘記的人永遠(yuǎn)無法忘記,那些年少的記憶,愛與恨的糾纏,絕對不會因?yàn)橐粋€人的假意遺忘而消失,它是枷鎖,鎖住每個人的心,等待隨時迸發(fā)。

秦漫月看到半山腰上,隱隱有燈光閃爍,是一輛銀色的奧迪SUV(運(yùn)動型多用途汽車)。

里面的人拉開車門走下來,是醒目的粉紅色西裝。

秦漫月知道這是剛才的Rain,他剛才一直尾隨著她們,只是等在半山腰上。

他從光影中走出來,手指上夾著一根快要抽完的煙,目光有些苦楚,已經(jīng)不似剛才的明亮。

“她哭了?”他苦澀地問道。

“又哭又笑,現(xiàn)在醉了。”秦漫月回答。

“她離開我的那天晚上也是這樣,哭了笑,笑了哭,喝大口的酒。”他吸一口煙說。

“為什么要欺騙她?”

“我沒想騙她,起初我們在唐人街的一家餐館遇到,她找我陪她吃火鍋,還拿不懂的數(shù)學(xué)題問我,我就被她吸引了,當(dāng)時我在離她學(xué)校不遠(yuǎn)的銀行工作,她那時候沒有朋友,很孤獨(dú),我經(jīng)常抽空陪她,我以為我可以控制好自己的情感,可是感情有時候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你愛她嗎?”

“當(dāng)時不知道,她走了兩年,我才發(fā)現(xiàn)我是愛她的,我不能沒有她,所以我辭去了工作,丟棄了美國的一切來到了清榕。”

“然后呢?”

“我要給她幸福。”只是六個字,他說得很慢,像用盡了一生。

Rain走過來,朝婉珍睡著的地方走去,路過秦漫月的時候他停住,一字一頓地說:“我已經(jīng)離婚了。”

秦漫月愣愣的,Rain的話讓秦漫月為婉珍感到高興,婉珍愛的人,一如既往地愛她,甚至要給她幸福。不知道這算不算峰回路轉(zhuǎn),對婉珍而言,也算是一種彌補(bǔ)吧。

Rain把婉珍從車?yán)锉С鰜恚诺阶约旱能嚿希瑢η芈抡f:“走吧,我送你們回去,她的車明天再找人來處理。”

秦漫月坐上Rain的車后座,讓婉珍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輕輕地扶住她。

車子顛簸地下山,慢慢行駛,路上他們兩個都沒有說話,當(dāng)車子正常行駛到地面的時候,Rain抬頭看著后視鏡對秦漫月說:“秦小姐,謝謝你這么長時間一直照顧婉珍。”

“你怎么知道我姓秦?”秦漫月突然想起來,這個男人一開始就好像認(rèn)識她。

“你好像忘了我的職業(yè),我可是金融和機(jī)械工程的雙博士。你是秦漫月,婉珍唯一的好朋友。”

“所以你是要告訴我,以你的才華,要查婉珍和她好朋友的資料,只是動動手指頭的事嗎?”

Rain點(diǎn)點(diǎn)頭,他身上的確有一種成熟的魅力,好像不需要多說什么,所有的言語都能令人信服。

車子開到秦漫月的學(xué)校門口,Rain為她打開車門:“秦小姐,你比我想象中還要有意思,難怪展飛會放棄香港的事業(yè),來到清榕。”

“腳長在他身上,去哪里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

“你看你,譚展飛的名字根本是你心里的定時炸彈。”

“知道就別在我面前提。”秦漫月警告他。

“真兇。”他頓了一下,看著秦漫月繼續(xù)說,“其實(shí)我知道你,不是通過我查的資料,而是……”他停頓了很久,像是說秘密一般,“而是展飛的錢包夾層里,我們在美國讀書的時候,有一次我無意翻了翻展飛的錢包夾,差點(diǎn)兒被展飛擰斷手。還好我有學(xué)跆拳道,要不然現(xiàn)在就不能送你們回來了。”Rain真的有一雙會笑的眼睛和隨時準(zhǔn)備的幽默,難怪婉珍會喜歡他,他一點(diǎn)兒也沒有三十歲男人的老成,他依舊保持著年輕,又不失穩(wěn)重。

秦漫月沉默不語,在她的記憶中,只和譚展飛照過一張照片,是有一次她和爸爸去馬場,巧遇譚展飛,為了氣她爸爸,故意和譚展飛照了一張照片,那時候她還喜歡梳兩條麻花辮,利落清爽,她一把抱住譚展飛的脖子,笑的時候有銀鈴的聲音,那時以為青春就應(yīng)該這樣毫無顧忌地飛揚(yáng)。

“我沒興趣知道他的事。”秦漫月冷冷地回答。

“好吧。”Rain也是識相的人,“我送婉珍回家了。”

秦漫月點(diǎn)頭,她現(xiàn)在這個酒氣熏天的樣子也不方便回宿舍:“把她安全送到家,如果她出事,我會把你祖墳都刨出來。”

“雖然很恐怖,但是我相信。”

Rain笑著揚(yáng)長而去。

7

秦漫月的銀行賬戶每個月總有巨額款項進(jìn)賬,錢是通過一家瑞士銀行的賬戶按當(dāng)日的匯率折合成人民幣打入她的戶頭,她一度放棄過這個賬戶,但是非常奇怪,盡管她更換賬戶,那些錢還是會如數(shù)匯入她的新賬戶里。

久了之后,她不再做任何改變,她從婉珍那里拿了一張空卡,打了一點(diǎn)兒錢到這個賬戶上,開始用這張卡生活。

她不想知道之前的錢都是誰打給她的,家里破產(chǎn)后,她把剩余的產(chǎn)業(yè)變賣,這些錢足夠她日常開銷,但她卻開始過上拮據(jù)樸素的生活,和普通的學(xué)生一樣外出兼職,精打細(xì)算,像個平凡又規(guī)矩的普通人。

她在新學(xué)校努力學(xué)習(xí),成績優(yōu)異,每年都拿獎學(xué)金,就連衣服都穿得樸素,沒有人知道她以前是怎樣的叛逆不羈。

她新接的兼職,是一個廣告的背景女郎,她只需要穿火辣的泳衣站在男主角旁邊讓他擁抱就行。

換了泳裝出來的秦漫月,吹彈可破的肌膚暴露在陽光下,纖細(xì)的腰和玲瓏有致的身材,讓周遭的攝影師看直了眼睛。她拿著廣告紙遮住頭上的太陽,和一群穿著性感的女孩站在旁邊待命。

廣告的男主角是最近在網(wǎng)上很火的明星弋左,在圈內(nèi)是出了名的愛吃女明星豆腐,但是礙于沒有證據(jù),所以都是一些捕風(fēng)捉影的傳言。

拍攝的時候弋左故意摟住她的腰,手不安分地在她后背游走,秦漫月強(qiáng)忍著委屈,一點(diǎn)兒笑意也沒有,導(dǎo)演指著她大罵:“左邊那個,你哭喪著臉給誰看啊?不愛拍就滾。”

“對不起,導(dǎo)演。”秦漫月雖然心里像吞了蒼蠅一樣惡心,可她還是掛著笑臉,這個活是一個相熟的督導(dǎo)給她介紹的,她不想讓他難做。

秦漫月幾乎是忍著惡心拍完了這個廣告。

回到休息室,她開始收拾自己的背包。

“小美人,要走啊?”弋左慵懶魅惑的聲音從秦漫月身后傳來,她回頭,看到弋左朝她走來。

秦漫月壓根不想理他。

“有什么指教?大明星。”

“我看你長得有幾分姿色,下次有戲我?guī)湍阃扑]推薦,演個露臉的配角怎么樣?”弋左朝秦漫月眨了眨眼,在她耳邊說,“我知道這附近有個不錯的溫泉酒店……我們……”

“不用了,我沒興趣。”秦漫月后退幾步,手警惕地伸向包包里面的防狼噴霧。

她太明白弋左和她說這話的意思,她來做兼職只是賺個外快,從來沒想進(jìn)娛樂圈,也無所謂紅不紅,更不需要他這樣的“介紹”。

“干嗎這么冷……”弋左調(diào)笑著把手搭在秦漫月的肩上,秦漫月立刻拿出防狼噴霧朝弋左噴去。

“你給我噴了什么?”弋左大喊一聲往后退了兩步。

“對付你這種色狼,當(dāng)然要用防狼噴霧了!”秦漫月拿著噴霧,毫不留情地看著他,“剛剛在棚里,我是給導(dǎo)演面子,你別以為誰都像你一樣齷齪。你那些下作的手段留給你自己吧。”秦漫月背上包,走到弋左身邊,順便踢了他一腳。

“秦漫月,你有種,你給我等著!”弋左捂著眼睛,從口袋里摸出手機(jī)打了一個電話,“阿輝,幫我個忙……”

秦漫月背著雙肩包在大街上走著,今天的拍攝令她窩了一肚子火,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人渣敗類。

雖然這兩年她幾乎不再對人惡言相向,但是遇到討厭的人,她也不會對他客氣。

她打算拐去巷子里買個紅豆糕吃解解氣,沒想到走到半路就被人從后面拿手帕迷暈了,等她醒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坐在一輛商務(wù)車?yán)铩?

這是一輛非常寬敞的商務(wù)車,車內(nèi)彌漫著一股濃濃的酒味,她的第一反應(yīng)是她被弋左的人給迷暈了。

她抬起頭,沒想到看到的卻是譚展飛,他那雙大長腿在她眼前分外醒目,一身剪裁妥帖的西裝穿在他身上,顯得氣宇軒昂。

他手里端著一杯紅酒,眼睛微微瞇著,猶如深不見底的汪洋,這樣看著她,喝著酒,嘴邊帶著不可言說的微笑。

“我怎么在你車上?”秦漫月先開口。

“怎么?在我車上很失望?還是說,你期待此刻在賓館里?”

他喝了一口酒,把酒杯放下,整個人朝她俯下身來,秦漫月嚇得想往后躲,卻被他一把摟過來。

“你干嗎?你別碰我!”她拼命掙扎,像是失控了一樣。

“想進(jìn)娛樂圈和我說一聲,我保你大紅大紫,何必找弋左那樣的小明星走關(guān)系呢?”他緊緊地抱著她,完全不顧她的廝打。

他今天本來只是路過攝影棚,想看看新簽的廣告拍攝得如何了,沒想到卻在遠(yuǎn)處看到他們新簽的藝人弋左在騷擾秦漫月,他以為以秦漫月的性格會給弋左一記耳光,沒想到她無動于衷,忍著拍完了廣告,他不放心地派阿Ken保護(hù)秦漫月,沒想到弋左果然找人準(zhǔn)備迷暈秦漫月,還好他出現(xiàn)得及時,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這兩年沒有他在她身邊,她就是這么照顧自己的?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一心學(xué)習(xí)、拼命兼職、無悲無喜的玩偶。

譚展飛知道,秦漫月是在用這種方式報復(fù)自己。

“誰要進(jìn)娛樂圈?”秦漫月拼命掙扎,她完全沒有想到譚展飛會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

“老板,人帶來了。”車門被打開,阿Ken出現(xiàn)在秦漫月面前,“秦小姐,好久不見。”他禮貌地和秦漫月打招呼。

阿Ken在譚展飛身邊待了五六年,秦漫月對他早已不陌生。

“你們快點(diǎn)兒放了我!”她沒好氣。

“帶你看一出好戲,戲演完了,自然就會放了你。”譚展飛依然緊緊地把她摟在懷里。

秦漫月這才注意到,阿Ken的手里還抓著一個被綁著的人,那個人的身上傷痕累累,臉上一片青紫,根本看不出本來面目,嘴里被塞了一塊破布,驚恐地嗚咽著。

阿Ken把他嘴里的破布拿出,用力踢了他膝蓋一腳,他整個人跪在了地上。

“敢動我的女人,你膽子太大了。”譚展飛冷冷地說道。

“譚先生,我錯了,我有眼不識泰山……我也是受了弋左的指使,是他讓我迷暈這位小姐的,我不知道她是您的人……”那個人一邊求饒一邊打著自己已經(jīng)腫到變形的臉。

“阿Ken,把他帶下去……”

“是,老板。”阿Ken把車門關(guān)上,車?yán)锘謴?fù)了安靜,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

“你為什么救我?”秦漫月轉(zhuǎn)頭,差點(diǎn)兒撞到他的下巴。

“很意外?”譚展飛凝望著她,慢慢地伸手,秦漫月想把頭別開,卻被他一把抓住,他狠狠地把她的臉抬起來,強(qiáng)迫她與他對視,“你可是我的女人,誰敢碰你就是和我作對。”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秦漫月感覺自己的心跳得飛快,那是身體里的仇恨在燃燒。

“我只是想,讓你回到我的身邊。”他的聲音沙啞,具有磁性,像是深深的沼澤,令人恐懼。

“你做夢!”秦漫月用力地在他手上咬了下去,疼痛沒有讓他皺眉,他俯下身看到她發(fā)怒地咬著他的手,只感覺有人在他心上剜了一刀。

她還是那么恨他,兩年的時間,一切都沒有改變。

他幾乎帶著悲傷松開了手。

秦漫月感到禁錮住自己的手松開了,她立刻打開車門,朝外面跑去。

8

她拼命地跑,拼命地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當(dāng)她停下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跑到了清榕的港口。船鳴的聲音伴隨海水的咸腥味混雜而來,她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夜里的海風(fēng),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兩年了,她以為自己做好了面對譚展飛的準(zhǔn)備,可是當(dāng)他猝不及防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她還是像喪家之犬一般,除了發(fā)瘋發(fā)怒,什么都做不了。

在譚展飛面前,他永遠(yuǎn)都像是高高在上的王,而她,不過是他輕而易舉就能追捕到手的獵物。

她拿出手機(jī),翻了半天,給陸均璨撥了一個電話。

她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迫切地需要一個人陪在她身邊。

陸均璨在半個小時后到達(dá),穿一件非常白的襯衫、一條牛仔褲、一雙藍(lán)色拖鞋,看得出他出門很急,連鞋子都來不及換。

他把手插在口袋里,急急地朝她跑來,月光下,他整個人在冰冷的大風(fēng)中,有一種瑟瑟的蒼涼。

陸均璨走過來的瞬間,秦漫月只是呆呆地說了一句:“去吃東西,我餓了。”

深秋季節(jié),陸均璨穿著一件薄薄的襯衫,凍得直發(fā)抖,他什么也沒有問,只是跟在她的身邊,踩著拖鞋,吧嗒吧嗒地走著。

他們走到了一間海邊的排檔,船停靠在海港邊,排檔三面搭上了藍(lán)紅的塑料布擋風(fēng),里面掛著幾盞照明燈,三三兩兩的貨船工人下來吃飯,有人劃拳,有人吃瓜子,還有人在自己的水煮鍋里撈東西吃。

“我們比賽吃螺螄吧。”坐下來之后,秦漫月說。

“你不是餓了嗎?吃螺螄能飽?”陸均璨覺得奇怪。

“吃完了螺螄,我還能吃好多飯。”

這是秦漫月奇怪的邏輯。

小顆的河螺,一人面前放了三盤,老板娘親自端過來,看到他們是學(xué)生,還和他們閑聊了幾句。

“清榕大學(xué)的吧?看上去都是學(xué)生的樣子,大半夜跑出來吃東西,真浪漫啊!穿得這么少,也不怕冷。”

陸均璨笑著說:“我這是舍命陪女神啊,沒看我都凍得發(fā)抖了嗎?”

“就你廢話多。”秦漫月被他的話逗樂了。

“終于會笑了,真不容易。”陸均璨拿起桌上的瓜子,嗑了起來。

陸均璨就是有這種嬉皮笑臉的幽默感,不管多糟糕的心情,只要和他聊上幾句,準(zhǔn)能把你逗樂。

“比賽開始。”秦漫月拿起桌子上的筷子躍躍欲試。

秦漫月學(xué)會吸螺螄這件事是小七教的,小七喜歡去河里摸螺螄,摸了一大碗回來泡在水里吐泥兩天,再撈起來剪去尾巴,用奶奶種的朝天椒,還有蔥、蒜、糖、醬油,放在一起爆炒,亮晶晶、香噴噴的一盤,好吃到讓人停不下來。

秦漫月起初吃螺螄都是用手拿的,小七用筷子,一夾一顆,一吸螺肉就進(jìn)嘴里,秦漫月在小七家吃了一夏天的螺螄,終于也練了用筷子吃螺螄又快又準(zhǔn)的本事。

陸均璨吸螺螄也是用筷子,速度一點(diǎn)兒不比秦漫月慢,吃到后來兩個人的嘴唇都辣得和香腸一樣了,趴在桌子上大口大口喝冰啤酒。

海風(fēng)有些咸腥,吸入秦漫月的鼻腔里,說不出來地舒服。

他們吃了很多,也喝了很多酒,兩個人都喝得醉醺醺的。

醉了之后,陸均璨開始敲著瓶子唱歌,唱完歌停下來,嘴里喃喃地說:“秦漫月,你怎么就不喜歡我呢?像我這樣百分百的帥哥,千分千的富公子,多少人求我看她們我都不看,為什么你就是不喜歡我呢?我軟硬兼施,巴巴地追你,你百毒不侵,你難道真是鐵石心腸嗎?”

秦漫月聽他這么說,心里突然有些難受,剛想說什么的時候,他又甩開秦漫月的手,仰起無賴一樣的笑臉說:“怎么樣啊?我剛才臺詞說得好不好?”

是臺詞!秦漫月松了口氣,沒好氣地回答他:“我感動到差點(diǎn)兒要說我也喜歡你了。”

“真的假的?”陸均璨跳起來。

秦漫月喝一口酒,斜他一眼:“當(dāng)然是——假的。”

“騙我一下會死啊?能耽誤你幾分鐘啊?”

秦漫月看了看陸均璨的臉,微微的醉眼中半開玩笑地說:“除非你愿意做小七的影子,我就考慮接受你。”

“秦漫月,你不是人,我陸均璨在清榕大學(xué)那是叱咤風(fēng)云的人物,幾時輪到做別人的影子?”

秦漫月好笑:“還較真了,沒人讓你做影子,你的選擇很多,比如對你死心塌地的大美人江蓉蓉。”

陸均璨不說話,只是把酒灌得跟喝水似的。

秦漫月知道自己的話挺傷人的,可是她沒有辦法,既然沒辦法給他愛,就要學(xué)會狠心,才能全身而退。

回宿舍的路上,陸均璨踉踉蹌蹌的,嘴里絮叨個不停。

“快說你喜歡我,否則我就大喊非禮!”

秦漫月哭笑不得地看著他,本來是喊陸均璨來陪她吃夜宵,現(xiàn)在倒好,變成她看他耍酒瘋。

她哄他:“這話不能隨便說,你是我的好朋友。”

“誰要做你的好朋友?我只想做你的男朋友。”

陸均璨氣惱地迎著風(fēng)朝前跑,海港一帶的風(fēng)似乎比任何地方刮得都久,那感覺像有人撫摸你的發(fā)絲,秦漫月靜下來,任頭發(fā)被風(fēng)吹成一縷一縷的。

她喜歡這樣的夜色,每一寸空氣都在她的全身流淌,她不知道她要走向哪里,似乎永遠(yuǎn)沒有盡頭。

陸均璨和她一起走到學(xué)校門口,秦漫月和他道別:“我進(jìn)去了。”

他瞇著眼睛看著秦漫月,突然停住了腳步:“我是不是只能做小七的替代品?”

秦漫月靜下來,她沒想到陸均璨會問這個問題。

“你喝醉了,快打車回家吧。”她不想回答,只想盡快回避。

陸均璨露出以往無賴的笑容沖她說:“開玩笑呢,小美人,又被我嚇到了吧,快回去睡覺,我目送你。”

“再見。”

秦漫月邊走邊數(shù)著步子,一步兩步三步,以前每次和小七分別,他們約定十步的時候一定要回頭看看對方還在不在,每十步,回頭,一百步的時候,就再也不要回頭地走掉。

秦漫月在心里數(shù)著時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時光的影子上,陸均璨和小七的臉交替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她不回頭,她怕她一回頭,看到的陸均璨又成了小七,她怕她看到陸均璨的樣子,會不忍心地沖過去,給他一個擁抱。

當(dāng)她走到第一百步的時候,突然有一雙手從后面緊緊地抱住她。

熟悉的酒氣從后面?zhèn)鬟^來,陸均璨的下巴抵著她的側(cè)臉,有一種醉酒的醺意。

秦漫月掙扎:“陸渾蛋,你別和我耍酒瘋,快放開我。”

“就不,就不。”他抱得更緊了,像一個耍脾氣的孩子。

秦漫月有些顫抖,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遇到的人都這么瘋狂。

他繼續(xù)說:“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一個很喜歡的男生,他叫小七,你不能忘記他,哪怕你總是把我錯認(rèn)成他。開始,我痛恨做別人的影子。所以這幾個月,我故意對你好,在你身邊,我就是想看看你什么時候會被我感動,慢慢愛上我。可是沒想到,我越來越失控了。我長這么大,從來沒有這樣愛過誰,愛到明明知道自己是一個替代品,還依然心甘情愿地愛下去。剛認(rèn)識你的時候我對自己說,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我愛你,可是我違背了對自己的承諾。哪怕我只是小七的一個影子,是你愛的影子,我都愿意這樣陪在你身邊,愛著你,照顧你。”

陸均璨把秦漫月轉(zhuǎn)過來,按著她的肩膀,聲音沙啞:“只是這樣一個機(jī)會,這樣一個卑微的機(jī)會,你愿意給我嗎?”

秦漫月愣住,大腦一片空白,直直地看著陸均璨的臉,那張在夜色中和小七極為相似的白皙臉龐,在白樺樹的影子下,一如初見時,散發(fā)著幽靜的光。

她痛恨自己,每次在別處受了傷,就想找個人療傷,可是她卻無法帶給他幸福。

曾經(jīng)她的自私害死了小七,她現(xiàn)在絕對不容許自己的自私再傷害別人。

“對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秦漫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后半夜的校園,頭頂上傾斜而下的乳白光線,振翅而飛的蛾在上空來回盤旋。

一輛黑色的林肯停靠在校園外,有一雙眼睛,死死盯住兩個相互依偎的人。

他不放心秦漫月,所以一路跟她到港口,沒想到她竟然打電話把陸均璨叫來,他們一起喝酒聊天走回學(xué)校,仿佛異常親密。

譚展飛看著眼前那個和任夏航長得極為相似的陸均璨,他正追求秦漫月。根據(jù)他的資料顯示,他們的關(guān)系甚密。

一種如同當(dāng)年的奇恥大辱再次擊中譚展飛的心,當(dāng)初若不是他為了拼命賺錢而忽略了秦漫月,也不會被任夏航鉆了空子。

一個在商場上敏銳機(jī)智的男人,在面對感情的時候,居然沒有一絲警惕,他以為秦漫月心里有他,絕對不會背棄他,他以為以他的條件和身價,只會讓秦漫月死心塌地地跟著他。殊不知,十幾歲的少女,看中的只是一個人對她的關(guān)愛和疼惜有多少,有多重,而不是金錢有多少。

他好后悔,后悔自己明白得太晚。

譚展飛握緊了拳頭,眼睛折射出一道兇光,聲音像是從牙齒間迸出來:“阿Ken,陸氏的影視基地項目從民間借貸了多少資金?”

“大約兩億。”

“如果有人在這時候撤資,再煽動借款的民眾催款,陸氏會怎樣?”

“資金鏈暫時斷裂,不過他們最近在研發(fā)新的數(shù)碼產(chǎn)品,一旦生產(chǎn)成功,可能可以暫時填補(bǔ)部分資金。”

“那就先讓他們的數(shù)碼產(chǎn)品下線。”譚展飛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是,老板。”

“立刻把弋左雪藏,直到合同期滿。廣告作廢,另外找人拍一個。”

“可是這樣,我們會損失一大筆費(fèi)用。”

“這點(diǎn)兒損失,我從沒放在眼里。”

迷霧般的傍晚,四合的暮色中,譚展飛輕輕地?fù)崦芈铝粼谒稚系难烙 \噧?nèi)放著柔緩的音樂,他突然有一種咫尺天涯的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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