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置行動部的第六排練室待了數日，每天都在汲取新的時尚信息，施信度過了一段充實的時光。只是，這些天他除了進排練室，就是半夜回到宿舍倒頭就睡，以至于再次沿走廊踏出中心城堡的一刻，施信一時無法承受外界的陽光，不得不趕緊閉上眼睛。

“冬天的光！真、好、啊——”

慢慢恢復視力時，金昂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見到施信，他用力揮手打招呼，走到施信身邊，指指自己的臉：“又是涂涂抹抹剪剪切切？”

施信反問道：“還是身體鍛煉？”

“沒辦法嘛，我實在是分不清那些光名字就長死人的玩意兒，還是練習體能比較直接。哎哎，到底都學了什么啊？”金昂坦率接受自己在前置行動部學不到新技能的事實，再次問回來。施信仰頭看著藍得澄澈的天空，尋找回答的語句。

到底學了什么？

一個多星期中，施信每天都在接受新鮮事物：學習如何使用化妝工具，如何識別不同的材料，一直到今天剛開始學習的服裝制作工序，全是嶄新的領域。但要說真的學到了什么，除了這些基礎技術外，好像也沒有能拿出來講講的。

因為此類技術，金昂和蒼寧都是簡略聽過一遍的，不過因為他們對此完全不感興趣，薇拉干脆放任他們自由活動，三個新人才會分成兩撥，各自強化自身。

“就是你們聽過的那些，只是最近在深入了解。”思前想后，施信概括道。

和金昂對話的優點就在于，他不會就一個問題刨根問底。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金昂指向來路，“要不來一把？又練了好幾天，我肯定變強了！嘿嘿，你這幾天沒怎么練吧？”

“九天而已……”嘆了口氣，施信跟著金昂回到數日沒來的訓練場，擺開架勢，開打。

這些天他并沒有怠慢基礎體能的訓練，早晚的休息時間抽出一部分，足以讓能力保持在一定的水準。剛到裘杰斯時差勁的體質正一天天改善，即使將重心放在前置執行部，研究那些特別的技巧，施信也不會再像最初時那樣，落后金昂和蒼寧一大截了。

五指使力，手肘取巧，施信右臂鎖住金昂的脖子，左手反扣他左臂，將金昂按在地上：“還沒落后呢。”以巧勝力，是施信在容隱和戚唐新的教學中，學到的最重要的戰斗方法。既然力量不足，就必須練習技巧——這也是在一次次對戰中，金昂教會他的。

“嗚哇哇剽竊啦！你們是叫‘剽竊’對吧？抄別人戰斗技術這個。”起身時金昂嘴上也不閑著，大呼小叫了一番。施信愈發無奈，這段時間的共處中，金昂也學了很多名詞。即使已經來了數年，接觸人類社會的新鮮感似乎還存在，也不管合不合適，總是要使用新詞匯。

而且，和他說，他是絕對不會聽的。

對此適應性良好，施信拍拍身上的灰塵，干脆將金昂使用詞語的錯誤方式徹底無視。這時，蒼寧向他的方向側跨一步，又后撤半步，雙手松松握拳，一前一后置于胸前，赫然是格斗的起手式。

和蒼寧格斗又是另一類技巧的使用。施信壓低身形，努力注意對方的行動軌跡。蒼寧力量比金昂更大，但速度不及二人，即使是虛招也能看得清楚。想打敗這樣的對手，僅僅靠技巧是不夠的，當力量差大到可以忽略小小的計謀時，速度和變化變得更加重要。

注意招式的來向和破綻，繃緊身體，注意力集中于眼睛，然后，全力攻擊——

施信還站著，蒼寧已因為來勢不穩側摔在地上。雖然他用翻滾化解了沖擊，但就在蒼寧回身的一瞬間，施信手執攻擊時撿起的木棍，穩穩指向他脆弱的眼部。蒼寧身形一頓，輕輕擺手，收斂了尖銳的氣勢。

“看來連過去都記不住的腦殘，比不是人的家伙還是強點。”冷冷的嘲諷之語響起，施信猛地轉頭，羅杰一派居高臨下的姿態，坐在訓練場邊只有一層樓高的設備小屋房頂，雙腿翹得老高。如果不知道他的個性，施信甚至想提醒一下他，一直斜眼看人會影響視力。

“容部長說了不要管他。”注意到身邊金昂正咬牙發出危險的威脅聲，施信趕忙提醒了一句。金昂卻好像沒聽見一樣，微微俯身，眼下的淚狀斑痕隱隱浮現，十指的指甲也在陽光下折射出危險的光。另一邊，蒼寧也睜大了眼睛，獸類的瞳仁瞇成一條縫。

施信毫不懷疑這兩人有直接跳到羅杰面前的實力，但容隱的確叮囑過他們別在意羅杰，更不能在劇團內和他直接起沖突。兩邊不討好，施信猶豫片刻，干脆后退一步，交由這三人自行處理，自己則試著捕捉體內尚不明確的神粹力量。關鍵時刻，應該能攔一攔吧？

羅杰也察覺到了下方的反應，隨口吐了口唾沫，右手按在隨身短劍的劍柄處起身。氣氛愈發緊張，施信不由得也繃緊了神經，深灰光芒環繞指尖。就在這時，有灼熱感在手心一閃而過，他條件反射地松開手，茫然看向自己的手掌。

剛才隨著手張開，突然散落在地上的火星……是什么？

施信還沒想清楚，響亮的呼喊聲震得他捂住耳朵。金昂一聲吼叫，循聲扭頭，被蒼寧一下按在地上。在訓練場的入口處，薇拉提著便攜式小音箱，正對著話筒喊話，然而聲音開得太大，除了雜音外，施信什么都聽不見。

“哎呀，誰調了我的音箱？”注意到幾人的神情，薇拉走進，軟軟的聲音夾在嗡嗡響聲中，施信半天才反應過來。關了音箱，薇拉一手叉腰指向上方：“說的就是你，下來下來！站在那上面屋里會落灰，里頭存放的布料要是臟了洗起來很麻煩的！你幫我洗嗎？”

羅杰竟然聽話下來了，這讓施信瞪大了眼睛。雖然這家伙還是黑著一張臉，但就憑他此刻站在平地上這一項，足以讓所有人驚訝萬分。見其余三人神情不自然，羅杰“嘁”了一聲，瞟薇拉一眼：“什么事，快說！沒事別亂叫我。”

“別走哦，我有事要你來做。”薇拉立刻抓住羅杰的袖子，點了點數，“一二三四，剛剛好，我剛才看到你們想打架對吧？現在有個合法對戰的機會，二對二，在我的規則下運用學到的知識。這是學習任務，不可以拒絕哦！施信和羅杰都學過一點，各分兩邊，金昂、蒼寧，你們在他們兩人中選搭檔吧。”

語言軟乎乎的，卻比任何一句威脅有力。蒼寧眉頭皺得更緊了，金昂跳起來，響亮的聲音比跳躍的高度引人注目得多：“干嘛跟他一起練啊！你也看到了吧，他這樣……這樣的人類，我可不要跟他混在一起！”

學過的詞匯沒有適合羅杰的，金昂舌頭打了兩個絆，指著羅杰，氣勢依然不減。

面對如此的新人，薇拉笑容淡了些許，用力拍拍金昂：“這可不行。因為你們都沒學偽裝的技巧，只有分組實戰，才能學到東西呢。既然金昂不想和羅杰組隊，就和施信一起吧，蒼寧，請你和羅杰站在一邊……”

拉著動作僵硬的兩人站好隊，薇拉笑得更愉快了：“嗯嗯，就是這樣，很好——那么我來講解一下，這次的學習任務呢……羅杰，不要走。”

趁著薇拉松手的工夫，羅杰已走出去幾步。行動迅速的前置行動部副部長立刻攔下他，踮起腳，湊上去說了幾句話。羅杰嘴角抽了抽，終于還是站了回來。

“回來干嘛。”施信捕捉到金昂的低語，在心里想著同樣的事情。

現在的薇拉，就像把排練室里那個善解人意的自己抹消了一樣，完全不顧幾人的尷尬表情，講了一串長長的介紹語。施信聽一半忘一半，待薇拉說了“開始”，足足呆了半分鐘，才緊趕慢趕地追上金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