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在陳浩手中被輕輕推開。

昏暗的室內顯現在他的眼前。

兩側的床鋪都是空蕩蕩的，讓人感到無比的生硬和冰冷，窗外清冷的光照進，隱約照出了蹲在窗前的人影。

他背對著陳浩，肩膀一聳一聳，不知在干什么。

突然，他一扭頭看向站在門口的陳浩，血紅色的眼睛像是從地獄中爬上來的小鬼，他一臉警惕嚴肅，嚇得陳浩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麻蛋......陳浩在心中吶喊。

他上一世根本沒有聽說過曹立會是這個樣子，有關曹立的新聞報道都是說他怎么厲害，負面新聞根本就沒有，誰知道過來一看眼睛都是血紅的。

曹立瞪著血紅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盯在陳浩的身上慢慢站起來，猶如見到獵物正在走動的獅子，對方在露出畏縮的神情之時，便會猛地撲過去將獵物撕碎吞下。

“同學，你瘋了嗎？”

“竟然就這樣把門打開了....”一股力道從陳浩背后傳來，將他扯了出去，剩下的一只大手閉上了房門，將那雙血紅的眼睛隔離在門內。

“呼呼....呼呼....”陳浩扶著膝蓋大口地喘氣，他這時才發覺自己的后背已經濕透了，曹立那眼神真的不是開玩笑的，他感覺自己會死在這。

“你也是來了解曹立故事的？”樓管大爺皺著眉頭看著陳浩，看起來非常的不爽。

陳浩依舊無法平復內心的震撼，他直起了腰，下意識地從口袋中摸出了一張百元大鈔，雙手捧著悄悄遞給樓管大爺。

這種事他上輩子做多了，自然無比順手，幾乎成了本能的反應。

反倒讓樓管大爺一愣。

樓管大爺從來沒有遇到過有人上來直接遞錢的，而且他只是一個樓管，這些大學生才是天之驕子，他們之間差得有點多。

“大爺，把曹立的事情都告訴我吧。”

“這一百塊您拿去，就當我孝敬您的。”陳浩說話更是到位，弄得樓管大爺都不好意思了，他當樓管這么多年，那里遇到過這種陣仗。

最后.....

樓管大爺和陳浩在宿舍外的長椅上坐下。

綠枝在椅背后繁茂，蟲鳴聲吱吱作響。

樓管大爺沒有要陳浩的錢，因為那尊敬的措辭足夠他感動的了，說實在的他想哭，這輩子第一次有人跟他這么說話。

陳浩屁顛屁顛買了兩瓶水回來，擰開瓶蓋遞給樓管大爺，在樓管大爺失望的目光中坐在了旁邊。

“吸煙有害健康。”

陳浩摸了摸鼻子，一本正經地說。

樓管大爺一口郁氣噴出，心情復雜地喝了一口礦泉水，然后他將瓶蓋擰住放到一邊，開口說道。

“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學生們過來找我了解情況，都失望的走了。”

“還有別的學生找過曹立？”陳浩猛地一窒，按理說只有他一個人知道未來的情報啊。

“對，你不是為此而來的？”

“什么？”

“恐怖片啊！”樓管大爺急了，這學生看上去如此會來事，怎么這會就不開竅呢？

“原來如此，您將曹立的事情告訴我就行。”陳浩松了一口氣，嚇得他還以為有人跟他一樣重生了。

“曹立自從來到這里就沒有睡過覺，我不知道他從前是怎么過來的，但是來到這里后每天就是趴在地板上，去畫那些人們都看不懂的畫。”樓管大爺的眼神變得深邃，回想著曾經發生的事情。

“不睡覺？那還能活嗎？”

陳浩驚道，他就說那雙眼睛怎么血紅血紅的，不睡覺那可不就血紅了嗎。

“我也不知道，起初把他們同宿舍的學生嚇得夠嗆，那時我還不信來著，怎么會有從早到晚趴在地上畫畫的人，覺也不睡。”

“最后同宿舍的同學都申請搬離了，曹立就這么一個人生活了四年，也從來沒有人見過他回家，出來也是買一堆饅頭回去。”

樓管大爺一邊說著一邊搖頭。

像是在感嘆曹立竟然能活到今天。

“課也不上嗎？”

“這樣下去應該會被攆回家里吧？學“

陳浩不由得問，這種存在能一直留在學校中，那也太不可思議了。

“不太清楚，我只是一個基層勞動人民而已。”

“反正我做到了我該做的一切，也向領導匯報，可你猜怎么著....”

“領導根本就沒有反應，來也沒有來，而且我聽說曹立每門必修課都滿分。”樓管大爺神秘兮兮地說著，他平時不會跟人說這么多的。

“..........”

陳浩無言地看著樓管大爺。

在以前的校園生活中，竟然還發生了這種事情，他聽都沒有聽說過，只知道曹立日后的成就讓他無法企及。

事情的走向，似乎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

在獲得樓管大爺的允許后，陳浩又向著曹立的宿舍走去，這次他專門去買了一袋子饅頭回來，既然明白了饅頭是曹立的必需品，那么這袋饅頭一定會發揮它應有的作用。

城管大爺站在遠處，默默地看著陳浩提著饅頭，將門推開消失在了過道中。

“你好，冒昧打擾了。”

陳浩小心地走了進去，蹲在地上的曹立馬上就有了反應，他放下手中的畫筆，用血紅的眼睛盯著陳浩，身子弓起來，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那個....”

“我專門給你帶來了饅頭....”

陳浩舉起了白花花的饅頭說，雖然此時有點窮酸相，但他真的是誠心實意的，他也想買一點高級的食物，就怕適得其反，曹立不買賬就麻煩了。

呼.....曹立瞬間朝陳浩撲了過去。

行動無比的敏捷，將陳浩嚇得都不敢動了。

陳浩只覺得手上一輕，手中的饅頭便不見了蹤影，曹立蹲在地上呼哧呼哧啃了起來，兩口一個，吃了四五個才罷休。

陳浩反應了過來，他看著蹲在地上的曹立心中有些觸動，這是日后大名鼎鼎的曹立啊，一句話就能讓一個影視公司起死回生，身價翻倍的人物。

如今卻蹲在這里，吃著最廉價的食物。

陳浩緩緩蹲到了他的身邊，看著他之前畫的畫，那是一張填滿了黑色線條的畫，看不出畫的是什么，只是讓人感到無比的陰郁和恐怖。

不過陳浩還是發現了一些東西的，這些黑色的線條竟然一根根獨立，距離很近的線條也沒有黏連在一起，有密集恐懼癥的人會非常的不適。

陳浩看旁邊還有散亂的畫作，全都是這種以黑色線條畫出來的，感覺非常的詭秘，像是掉落進某種無邊的恐懼中。

陳浩看著這些畫作，心中突然一動。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曹立，伸手去拿地上的畫作。他嘗試將這些黑線白紙拼起來，如同拼圖一般，一張接著一張.....

最后竟然全部都給拼上了。

“............”

陳浩張大嘴巴看著眼前的畫面，所有的黑線都連接在一起了，一幅畫順理成章的形成。

那是一片黑色的大海，巨鯨從海水中躍起，在空中扭出圓滑的弧線，這是一幅很平常的畫作，但是以這種形式展現出來.....

讓人起雞皮疙瘩。

這也太變態了。

不知何時，啃食饅頭的咀嚼聲已經停止。

粗重的喘息聲近在咫尺，陳浩不由得吞下唾沫，他是明白了，不管上一世，還是這一世，曹立都是讓人心中發毛的類型。

“哈哈，我看到你的杰作了。”

“真是讓人很震驚呢。”陳浩咧著嘴笑道，他的脖子僵住了，腦袋轉也不敢轉一下，他總覺得曹立會一口咬斷他的大動脈。

“我認識你.....”

曹立附在他身邊輕聲說道，聲音無比嘶啞，傳進耳中撓人心肺。

“你認識我？”

陳浩愣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是第一次見到曹立，他在大學時期已經這么有名了嗎？

還是說只是偶爾聽過他的名字？

“我一直在關注著你....”

“無論是十九年后，還是在這之前。“

“你是一個很特別的人，陳浩。”曹立喃喃說道，他在陳浩周圍轉動，像是要看遍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

“你在說什么呢。”

“什么十九年之后？”陳浩只覺得大腦一陣轟響，震得他一陣發麻，腦袋里一片空白。

“我時常能看到你。”

“以前是在夢中，現在我不睡覺了，你反而出現在了我的腦海中，一直揮之不去。”曹立向后退去，收斂了自己要吃人的氣勢。

“？？？？？”

“你經常看見我？”陳浩依舊滿頭霧水，對方的話像是神經病一般的囈語，但他又不得不信，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呵呵，你陷入了無盡的旋渦中。”

“如果這一次還未察覺，你還會像曾經一樣。”曹立重新蹲了下去，拿出了新的紙張，黑色的畫筆在白紙上快速滑動，一條條黑線留在了上面。

“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

“什么曾經一樣，爛片導演！！？”

陳浩看著曹立蹲下去的背影，不由得怒喊起來，那如同噩夢一般的名號，又一次環繞在他的心臟上，張開了獠牙，讓他跌入痛苦和無助的深淵。

可是曹立沒有再理會他，房間中只有畫筆簌簌的聲音，黑色的線條布滿了白紙之上。

“我還會再來的。”

陳浩最后留下了一句話，黯然走出了曹立的宿舍。

在門合上的一瞬間，曹立回頭看了一眼，隨即又投身畫作之中。

一個巨大的器物在他手下慢慢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