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破陣
- 妖界長寂
- 時光欲鎩
- 2328字
- 2019-11-18 22:40:08
“所以,你更喜歡水流的聲音?”
“你不喜歡嗎?”
“我喜歡火,因為它熾熱又明亮。”
“但是水也并不是時時都那么沉寂,它也有超乎想象的一面,比如那些瀑布,或是巨浪,還有雪山頂上沸騰的溫泉。”
“確實,但火總是能讓我們感到溫暖,水在大多數時候都是寒冷的。”
“火同時也代表著焚燒、傷害,但是水不會。”
“水不會嗎?我反而覺得水比火更加容易造成傷害。”
“好吧,看來我們的意見完全相反。”
“那么如果有一天,你擁有了一簇火,你會怎么做?”
“我嗎?我大概會將它做成火把,然后照亮洞穴的角落,那樣我就能找到一些奇怪的植物。你呢?如果你有了一捧水,你會怎么做?”
“我……我會喝了它?我還能用一捧水來做什么呢?”
“你可以用它來澆灌一棵樹苗!”
“我覺得這完全沒有必要,如果那棵樹苗急需我手里的那捧水,那么我當然愿意給它,但是實際上,妖界的大地之下存在的水會讓它茁壯成長,我不想做沒必要的事情。”
“那么你覺得什么事情是有必要的呢?每天黃昏準時來和一個游魂聊天嗎?”
“這……這完全不是一回事!”
“在我看來,這就是一回事,我們總是會浪費時間在一些無用的事情上,但是,如果沒有,如果我們能完全掌控自己的行為,那么我們就會變得很無趣,你覺得呢?”
“我不太懂,但是能完全掌控自己的生命不是一個完美的結果嗎?”
“可我們總是會犯錯,誰能不犯錯呢?就像我的父親,他總是一絲不茍的完成所有工作,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地井井有條,但是最終,他還是犯錯了,并且他明知道自己正在犯錯。”
“那你呢?你也犯過錯嗎?”
“我曾經打碎了一盞月黎燈,那是父親送給母親的禮物,我很好奇,于是就拿起來看,但是當我想把它放回去的時候,我摔倒了,那盞像月亮一樣的燈就這么摔碎了,燈里的星星點點的光全都飄散出去,我怎么抓也抓不回來。”
“然后呢,他責罰你了嗎?”
“他一點兒也沒生氣,只是說,要抓緊時間再做一個。”
“如果換成我,我的父親會懲罰我,很嚴厲地懲罰我,讓我在石階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定。但是好在大哥會幫我求情,大哥總是能找到方法說服父親。”
“有妖和你一起承受固然是好的,但是總有一天,你必須自己承受一些東西。”
夜空下的休涂山,兩個身影并排坐著,他們面前的篝火映著他們跳動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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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峰頂端,穿過黑煙組成的壁障,塵寧以及緊跟著的祝添來到了這個世界中唯一沒有黑煙彌漫的所在。
平坦的孤峰頂端中心立著一塊石碑,石碑旁開著一朵花,黑色的花瓣帶著暗紅的紋絡,妖嬈又詭異。
塵寧走近那塊石碑,只見上面寫著:天命唯一,得苦海花者釋。
祝添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手向衣袖中摸去。
“如果我沒記錯,你叫塵寧?”落乾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祝添的手顫抖一下,立即放了下去。
塵寧抬頭看去,落乾手持齋均劍立在不遠處,并未走近。
“如果我沒記錯,你把你的心給我了?”
“什么?”落乾詫異地問道,他此時已經失去了全部妖力,自然也無法發動妖言之力,但是聽此一言,他驀然感知到,塵寧的身上傳來一股極其熟悉的妖力波動。
落乾還想追問,塵寧道:“鬼兵殺之不盡,再拖下去我們會力竭而亡,所以現在最要緊的是破陣。石碑上寫著‘天命唯一,得苦海花者釋’,你怎么想?”
“‘釋放’的‘釋’?”
“沒錯。”
落乾低頭沉思片刻,看了一眼塵寧身后的祝添,道:“想來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吧,拿了那朵花的妖可以離開,其他的死在這里。”
“也對,還能有什么意思呢。”
“既然如此,我們就來打一場吧,誰贏了誰拿走那花。我可以讓你三招。”落乾道。
“無需讓我,畢竟你已經把自己的心給了我。”
落乾一時語塞,齋均劍挽起一個利落的劍花斜指向地。
塵寧雙手結印,空氣中傳來恐怖的妖力波動。
下一刻,兩方同時發動攻擊,強勁的妖力卷起颶風,將石碑旁的花吹拂的搖擺不定。
祝添看著兩妖打斗,眼睛偷偷瞄了一眼那花,心中狂喜,慢慢挪動腳步往石碑走去,落乾和塵寧似乎都沒有注意到他,祝添漸漸靠近了石碑,那朵花離他只有一臂距離,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拿到,他咽了口唾沫,不自覺地回想起之前在那個破落的院子中,當那個黑衣的殺手將冰冷的匕首刺入他的身體,他捂著血流不止的傷口倒下去時,一片淡金色的葉子突然從自己的衣服上落下,像是被風吹拂掉,又像是被某種神秘的力量驅使,那片葉子就那么輕飄飄地割破了黑衣殺手的喉嚨。
他知道,當他第一眼看到落乾的時候他就知道,是這個全然陌生而與自己毫不相干的存在救了自己,讓自己能從昏迷中再度醒來,能再次看見妖界的天空。
但是此刻,石碑上寫著的短短的字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想活著,并且,為了活著,他什么都愿意做,包括放棄尊嚴,放棄理智,放棄一切,他只是想要活著,這樣一個簡單的愿望似乎并沒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
終于,祝添深吸一口氣,以最快的速度摘下了那朵花,這個過程比他想象的容易很多,那朵花就像是一朵普通的花,他輕輕用力,就摘了下來。
一瞬間,整個世界仿佛靜止了一般,一道悠長的如同寺廟中的晨鐘敲擊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所有黑煙、鬼兵俱都煙消云散,秦水城再度變回了原本一片廢墟的樣子,而祝添,他詫異地看著手中的花化作一條毒蛇沿著他的手臂盤旋而上,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狠狠咬在了他的脖頸上,他甚至沒有來得及說出一句話,就臉色青黑地倒了下去。
齋均劍停在離塵寧的咽喉寸許的地方,銳利的冰凌也靜止在落乾的眉心。
“你不怕我真的殺了你?”塵寧問道。
“我只是覺得,既然我將心給了你,想來你是一個我愿意為之付出生命的妖。”落乾靜靜地看著塵寧的眼睛,問道:“你呢?你不怕嗎?”
“我沒什么好怕的,即便你真的殺了我,就當是把命還給你了。”
落乾的嘴角牽起一抹微笑,放下齋均劍,道:“說的有道理。”
塵寧也于同時收回術法,兩妖望向祝添。
“那些最渴望的東西,反而總是無法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