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7.03 15：18 觀測對象【囡囡】

囡囡這次醒的比老人要早。

昨天老人在垃圾點發(fā)現(xiàn)了一瓶未開封的透明色液體，喝過那液體之后，老人的狀態(tài)就和平時有點不太一樣。

時不時的抱著囡囡，話也比往常更多了。

雖然在囡囡眼中那液體和水也沒有什么區(qū)別，透明的，但氣味比起水來倒是濃烈的多。

在老人睡著之后，囡囡也舔了幾口那剩余的半瓶液體，狠辣。

腦袋也開始變得暈暈乎乎的。

這一夜，一人一狗，睡得很熟。

囡囡翻起了身，伸出舌頭在老人的臉上舔了舔。

老人感覺臉上有點癢，但也只是慵懶的揮了揮手。

“嗚嗷！嗚嗷~”囡囡又叫了兩聲。

這才看見老人那眼睛朦朦朧朧的睜開一點，伸手在囡囡身上輕輕的拍了拍，隨后又再次翻了個身將眼睛閉上。

這里原本只是老人為囡囡臨時搭建的小窩，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堆積在這里的東西也越來越多，老人也就索性和囡囡每天都睡在了這里。大樓里除了原本有窗有門的地方幾乎沒什么光線，所以老人會將他經(jīng)常使用的那只破舊手電，放在他睡覺時頭上面一點的位置，這樣找起來也方便些。

低鳴著圍繞在老人身邊轉(zhuǎn)了兩圈，囡囡覺得老人似乎是生病了。

明明昨天晚上老人的精神還是那么的好，結(jié)果今天就變成了這樣。看來那散發(fā)濃烈氣味的液體果然不是什么好東西···

囡囡順著氣味找到了那還剩半瓶的液體，用腦袋將瓶子“拱”到了一邊，讓那液體盡可能的離老人遠(yuǎn)一點。

“嗚嗚····”

再次看向老人的囡囡在此時忽然想到，每天他都會帶它去的那個垃圾點，那也是老人停留時間最長的地方。那里不僅有很多人“送”來的東西，每頓老人和囡囡的食物也會在那兒出現(xiàn)。

起碼在囡囡的印象中是這樣的。

想到這里，囡囡便接著大樓門口照進(jìn)來的光線，朝著大樓外跑去。

之前都是老人給它帶吃的東西，這次老人“生病”囡囡想要獨自給老人帶些吃的東西回來，好讓老人快點好起來。

囡囡覺得最近幾天身體恢復(fù)的很快，也有了些力氣。

大樓門口用來遮擋的矮木板囡囡輕松的一跳便躍了過去，很快就來到了緊挨著大樓后側(cè)的垃圾點。

囡囡聞著氣味，在這些種類繁多的物品中辨別著能吃的食物。聞著聞著，果然在一個黑色的塑料袋里找到了它想要的東西。

咬開了袋子，囡囡從里面叼出了一塊大骨頭之后，轉(zhuǎn)過身開始往回跑。

在跑回到大樓正門口的時候，囡囡發(fā)現(xiàn)正門口的路邊，此時正停著一輛有著四個輪子的鐵盒子。從那鐵盒子里走出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在邊上舉著手放在耳邊說著什么。

回想起，囡囡之前也經(jīng)常看見這種鐵盒子帶走它的主人，然后到了晚上再將它的主人帶回來。

囡囡將嘴里叼著的大骨頭放在臺階上，緩緩的向著鐵盒子的方向跑去。

一邊跑一邊叫。

然后鐵盒子里面坐著的并不是囡囡的主人，而是一個不大的小孩。

小孩被跑過去的囡囡吸引，打開了門，好奇的看了看囡囡然后轉(zhuǎn)過頭沖著那個男人喊著“爸爸！爸爸，你看，狗狗，有條狗狗！”

可那男人只是撇了小孩一眼，并沒有搭理他，依舊自顧自的說著話。

小孩的叫喊聲讓囡囡嚇得往后退了幾步，可小孩好奇的目光卻緊緊的盯著囡囡，一步一步的慢慢的向囡囡靠近。

“狗狗，狗狗大肚子。”小孩注意到了囡囡的腹部，一邊說著一邊向著緩緩后退的囡囡小跑過來。

“嗷嗚！嗷嗚！”面對忽然加速逼近的小孩，囡囡本能地發(fā)出示威性的吼叫，壓低著身體張開了利嘴。

這忽然間的兇狠，顯然嚇到了那小孩，想要后退卻因為重心不穩(wěn)，一屁股跌倒在了地上，發(fā)出了尖銳的哭聲。

“嗷嗚嗷嗚！”

囡囡并沒有繼續(xù)逼近，它只是想讓這小孩不要在靠近它。

小孩卻賴坐在了地上，不停的哭。這哭聲總算引起了那名西裝男人的注意。

在男人急急忙忙的跑過來確認(rèn)小孩有沒有事之后，看向囡囡，惡狠狠地墊了兩步?jīng)_著囡囡的身體踢了過來。

囡囡向后一跳勉強(qiáng)的躲過了男人的攻擊，它不明白為什么人類能夠這么不講道理地攻擊它。

可此時的男人卻沒有善罷甘休的意思，明知道囡囡大著肚子行動不便，反倒罵罵咧咧地猛攆著囡囡，一腳，沒踢到，又一腳····

“嗚嗷！！”

囡囡一次一次的躲著攻擊，體力很快就感覺有些跟不上了。

生物的本能是面對襲擊就要反抗，但囡囡現(xiàn)在卻只想著逃跑，為了肚子里的崽，它不敢受傷。

一次一次的吼叫，想用氣勢上表現(xiàn)自身的兇猛逼退敵人，可沒有實質(zhì)性的反擊這種行為反而激怒了那男人，那肯就這樣善罷甘休。

小孩還在哭，囡囡還在叫，男人還在對面前的這條狗窮追不舍。

“不能打！不能打呀！”這時，老人見到這一幕，顫顫悠悠地從大樓里小跑出來，想要阻止男人的行為。

可老人剛剛將囡囡護(hù)在身后，氣急敗壞的男人拳頭就打在了忽然介入的老人頭上。

“你個畜生還挺能跑！你再跑！”男人依舊沒有停手的打算。

老人爬起身，一只手護(hù)著囡囡，一只手試圖攔著男人嘴里說著“不能打！這狗懷崽子了，不能打呀！”

“滾一邊去，你個臭要飯的，老子今天非得弄死這個畜生！”男人一臉厭惡的嚷嚷著并用力將老人推倒在地。“再不滾，老子連你一塊打！”

老人倒在地上還在央求著，可男人根本聽不進(jìn)去。

囡囡看著老人趴坐在地上，挨了剛剛那一拳后，眼角處流出了血。

在生物的本能中，受到了攻擊，就要反擊。

囡囡眼神猛然間變得兇猛，大聲的吼叫后，發(fā)狂般地跳起露出利齒向著男人的身體撲了過去。

可這反擊，卻被男人慌忙間的后撤躲了過去，隨后一胳膊揮過來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打在了囡囡的身上。

“嗚嗷！”

囡囡疼痛的叫了一聲，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但依舊狠狠地盯著男人，忍著身上的疼，四肢發(fā)力試圖重新爬起來。

“妞妞！”老人見狀索性直接撲在了囡囡的身上，揮舞著雙手阻攔的男人喊著“別打了！不能再打了！”

這舉動吸引了不少過路的行人和附近的鄰居，紛紛聚集了過來。

一時間人越聚越多。

“你這個人怎么大人呀！”人群里不知道是誰率先喊了這么一句。

“是啊，怎么這樣啊。”“這光天化日的怎么欺負(fù)人啊？”很快人群你一言我一語的在一旁對著男人指指點點。

“還不TM是這個渾人養(yǎng)的渾狗！這畜生給我兒子都咬了！”男人聲音顯得很理直氣壯“這我兒子要是得了狂犬病，你們誰負(fù)責(zé)？啊？！”

“那你也不能當(dāng)眾打人啊！”

“就是，就是！”

“報警！這時必須得報警！”

眼看事態(tài)越來越嚴(yán)重，老人用手在背后推著囡囡，沖著囡囡小聲的說著“妞妞！快！你先快回樓里去！”一邊說一邊在人群里找了一個相熟的鄰居，將囡囡暫時托給了他。

鄰居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在老人的眼神祈求之下，抱起了囡囡，在眾人爭論的時候悄悄的將囡囡抱回了大樓里。

囡囡想要回去，它不知道老人在那之后會怎么樣。

但這次，大樓門口這塊擋板，對于現(xiàn)在的囡囡來說，想要跨越可沒那么容易了。

囡囡用爪子一下一下扒著那塊擋板，外面的爭吵聲還在繼續(xù)。

就這樣等了很久。

直到外面的陽光變成了暖紅色，老人才回到了大樓。

老人抱起就等在大門擋板后的囡囡，輕聲的說著“沒事了，沒事了。”

“嗚嗚····”囡囡看著老人臉上那有些憂郁的表情，伸出舌頭輕輕地舔了舔老人的手。

老人在眼眶邊胡亂抹了一把，面對著囡囡緩緩地擠出了笑容，那笑容中還夾雜著些許苦澀。

將囡囡抱到了之前搭好的“小窩”，老人拿起角落邊那個瓶子，一口氣沖著里喉嚨灌了進(jìn)去。

“沒事，妞妞。沒事了。”老人一邊拍著囡囡一邊慢慢地躺下，一句話也不再說。

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來。

夜里，囡囡時不時的感覺到來自于腹部的脹痛，想要叫出聲，但喉嚨里卻僅有呼吸的力氣。

囡囡耳朵里隱隱聽見了什么聲音，睜開眼，本該一片漆黑的周圍，卻有一束光照在了老人的身上。在一陣細(xì)細(xì)碎碎的聲音后，那束光也隨之從老人的身上挪走。

“······”

囡囡很疼，身體很涼。

掙扎著，囡囡奮力的伸著舌頭舔向旁邊的老人，可老人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

隨后，囡囡開始用腦袋去撞，用它尖銳的牙去咬。

總算讓老人注意到了它。

“妞··妞··？”從睡夢中醒來的老人沒一會兒也感受到了來自囡囡身體的顫抖。

老人連忙用手向他頭上摸去，很快就摸到了那只舊手電。

亮光下，照向身旁的囡囡，此時囡囡身體下方正緩緩地流著血。

這癥狀說明，囡囡馬上要生了。

老人連忙爬起身，囡囡無力地躺在地上，伸出的舌頭垂在地上，隨著呼吸的頻率，身體微弱的抖動。

“沒事，妞妞別怕。”老人一邊念叨著一邊在附近找著什么東西。

附近幾乎都是一些破舊的金屬制品和紙殼之類的東西，沒有一點當(dāng)下能用的上的東西。

此時，老人忽然在腦海里想到了一個地方。

“來，妞妞，挺住啊。”說完，老人將囡囡抱了起來，用手小心的托著它的身體不要碰到它的肚子。

“····嗚·····”

“放心吧，沒事···堅持住。”

老人想起的那個地方，在大樓的三樓，那是這棟樓里最大的一個套房。抱著囡囡緊趕著步伐，途中不停說話安慰著囡囡。

慌亂之中在經(jīng)過游泳池上層的時候，老人被倒落在地上的物品柜絆了一下，懷中的囡囡因此被摔在了物品柜上。

看著囡囡痛苦又無力叫出聲的樣子，老人連忙爬了起來“沒事，沒事····”

這句話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自己，還是在安慰著囡囡。

終于，老人拐過了三樓走廊，來到了盡頭那間房的門前，撞開了房門。

將囡囡放在沙發(fā)上，老人開始在屋子里搜尋所有能用的東西。

沾滿灰塵的墊子，沒有水的盆以及盆中已經(jīng)發(fā)霉的毛巾，以及一把銹跡斑斑的美工刀。

·················

“妞妞！生了，生了····”老人帶著哭腔從口中緩緩的說出這幾個字。

一胎五個崽。

只活下一個。

小東西在老人的手中，安靜的閉著眼睛，囡囡的體液包裹著它的絨毛，身體隨著呼吸微弱地起伏。

“小崽··還沒睜眼呢··”

老人小心的托著那小小的身體，靠近囡囡的腦袋旁給它看。

可囡囡僅僅是眼睛微微地動了一下，隨后····目光便永遠(yuǎn)地停留在了那個位置。

沒有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