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以后，敖川回想起當時的場景，有時也會想，若是當時自己拉著楊喆，果斷掉頭離去，或許也就沒有后來許許多多的故事了。

那年還桀驁不馴的敖川，微微抬起頭，然后挑起眼角看去，拽拽地問道：“你誰啊？小爺認識你？”

楊喆拉了敖川一把。

或許是因為少年太好看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他覺得敖川說話太沖的緣故，低聲勸道：“說話好聽一點，人家只是問候我們一句而已。”

少年不以為意，向著楊喆點點頭，然后溫和地笑了起來，甜美溫柔如睡前的那杯紅酒，其中不乏一絲風塵和疲倦：“或許你的長輩應該認識我，小龍。當然，這位小哥自然是不認識我的。”

敖川立時寒毛倒豎，若是常人，怎么可能認出他龍族的身份？

而若不是常人，以他的眼力，竟然看不出絲毫端倪……這怎么可能是個普通人？！

仔細想想，足以讓龍周身發冷。

“你是何人？！”敖川失聲問道。

少年彎起眼角，溫和笑道：“路上也有人問我這個問題，我當時卻沒有回答。”

“如今你問我，我也照樣沒有辦法說出自己的名字，不然遭殃的是你們與這里住著的那些人們。”

“原來是您……我聽族中老人提起過，不過我聽說您有一把叫做清鴻的寶刀，應該是蓮花耳墜的樣子，卻沒有見到，不然我也不至于如此眼拙。”

敖川苦笑起來，心里后悔沒有直接掉頭就跑。

少年抿了抿唇，微笑道：“因為出門不久我就碰到了一個少女，正好閑時與她聊了幾句。她說清鴻蓮花看著太過娘氣了些，我細思之后，覺得確實如此，因此將清鴻化作小刀吊墜掛在腰間。”

龍族固然強大，但并非無敵。

當年天庭尚在的時候自然是這樣，那些漫天神仙鬼怪有不少同齡時候都能將龍族吊錘的。

成年以后的龍族單說戰力，也不過尋常，只是以財大氣粗，富甲天下聞名的。

等到天庭消散，地府殘破之后，遺留下的上古異族寥寥，這才終于有龍族出頭之日。

人類這么許多年過來，按理說除了一些尚顯稚嫩的科技手段以外，也沒有什么特殊的手段能夠與異族爭鋒，又憑什么能夠占據這個世界的主導地位？

普通熱武器，如槍械之類的，威力就算強大一些其實也有限，甚至很可能根本穿透不了一些強大種族幼崽的表皮。

若說起來，恐怕除了導彈、核彈以外，人類對于異族稱得上有效的武器著實不多。

若是提起應對鬼怪，就更加凄慘了，恐怕一件有效武器都沒有。

那么說起來，人類如此孱弱的軀體，怎么還能生存的好好的，甚至更加繁榮興盛？

難道靠各國官方那些頂多百年歷史的異能組織嗎？

反客為主的事情自然是有人干過的，但是效果顯然不好，結局凄慘。

龍族在天庭離去之后曾經心驚膽戰地蟄伏了很長一段時間，一直到千年前，確定了天庭的消散已經成為事實，于是在當時龍王的帶領下就準備奮起，成為這個世界的主人。

然后……

那一代雄心勃勃，雄才大略的四位龍王，帶著最精英、強大的那一批龍族聚攏在一塊，吃完壯行酒之后，甚至還沒有從四海龍宮中出門，就被人全部打敗，并且從金碧輝煌的龍宮驅逐到了海外荒蕪破敗的荒島之上。

那座荒島后來漸漸有了自己的名字，因為龍族聚居的緣故，直接叫做龍島。

其中三位龍王都被力斬當場，頭顱落地，只留下一位最年輕，修為最淺薄的，能夠帶領龍族繼續生存下去。

除了直系龍族，甚至連蝦兵蟹將都不允許帶上，而龍王，也被鎮壓在龍島最高的那座山峰之下，根本脫離不了龍島的束縛，一直到如今。

而當時打上龍宮的，說來或許不信，其實只有一人。

是一個提著刀的俊秀少年，溫文俊秀，言語真摯謙和，宛如一位翩翩公子，孱弱書生。

而那把刀的名字，就叫做清鴻。

“先生怎么重新入世了？”

敖川謹慎地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言語，緩緩開口。

少年笑起來，略帶羞澀和愁思，果然如書生一樣，甚至臉頰兩側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浮現。

“多年以前我應該在你們島上立了一座石碑？”

“如今石碑仍在，碑后那道大師的蓮花掌封也還留存。”敖川回答道。

少年點點頭：“那倒不錯……只是既然如此，禁龍碑還在，你們龍族莫非忘記與我的承諾了么？你又因為什么重蹈人間？莫非貴族龍王已死？”

龍？！

站在一邊靜靜聽著的楊喆只覺頭皮發麻，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活在夢里，怎么這兩個人說的話，就好像話本小說一樣。

現在這個世界難道不應該是唯物主義，科技至上嗎？

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

什么龍島？什么龍族？什么禁龍碑？

麻煩你們說點正常人能聽懂的事情可不可以？

我只是一個十幾歲的還沒成年的孩子啊！

少年與敖川自然沒有功夫去考慮楊喆這時候的所思所想，對話仍然還在繼續。

“龍爺爺讓我出來的，什么心思我也說不準……我只是一條小龍而已，覺著人間有趣，固然貪玩了些，您又何必難為我？”

敖川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銅環，愁眉苦臉：“您看，我這邊還有一道封印，如今修為十不存一，又哪里能攪動什么風云？”

少年看了一眼銅環：“我知道的，本也沒有沖你興師問罪的意思，只是來警告你一下，讓你小心一些，不要鬧出什么事情來……畢竟你是晚輩，我若是對你出手，確實不妥。”

“這件事情，我自然會去找龍王分說。”

他摩挲著腰間的那把小刀，自然有冷厲的殺氣和血腥氣如刀劍一樣刺破了他身上那種親切的氣質，使人側目。

這時候有腳步響起，兩個人從轉角漫步走來。

吃飽喝足之后精神不錯的張騰摸了摸自己的鼻頭，看了一眼少年，又看了一眼楊喆與敖川，皺起眉頭，語氣疑惑：“哎，你怎么在這里？”

少年抽了抽鼻子，似乎聞到空氣中某種讓人不悅的氣味又重了一些。

他恍惚了片刻，頷首嘆氣：“如今看來，確實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