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座小鎮的人民來說，這段時間的經歷只能用一個詞語來形容了。

而那個最恰當的詞語應該是……災難。

剛剛經歷了一場天火，小半個鎮子都遭了祝融，好在人員傷亡還能接受。

結果這才過了幾天，又有一場意料之外的災難發生了。

不知道第一個傳播源是誰，也不知道源頭究竟從何而來，總而言之，當觀山海接到信息的時候，整個局面已經有些難以控制了。

超頻的基地大屏幕上面不再是一成不變的電子地圖，一幕又一幕鮮活而又鮮血淋漓的畫面展現在觀山海的面前。

觀山海的臉上面無表情，專心致志地看著屏幕上的畫面，但若是邊上有人，應該可以看到他的手指一直在不斷輕微顫抖著。

而對于觀山海而言，這種細微的動作，實際上已經是他情緒難以控制的一種表現了。

直到屏幕跳轉回正常地圖畫面，觀山海依舊沒有做聲，甚至連動都沒有動彈，就好像一塊即將風化的石頭一樣，背負了上萬斤的重量，沉默而亙古不變。

大屏幕上面的畫面又跳動了一下，一個威嚴中年男人的身影出現在墻壁上面。

他說話的聲音并不算重，但是極有力量，鏗鏘有力這個詞語都不足以形容他每一個字句里面蘊含著的決心和分量。

“直播畫面看過了？”

“嗯。”觀山海閉著眼睛點點頭，長長吁了口氣之后才睜開厚重眼鏡下面的那雙帶著些許疲憊感的眼睛，“我會盡快處理好的……但是我不知道你們還能怎么對民眾隱瞞真相。”

“那是我們的事情?！蹦腥苏Z氣強硬，但是在和觀山海對視的那一瞬間終究還是柔軟了一些，“老觀……我知道你壓力很大，我也很大，這個時候沒有盡力，只有必須?！?

觀山海沉吟片刻：“我知道?！?

“那就馬上解決，我是相信你的。”這句話其實很值得揣摩——“我是相信你的”，那么別人呢？

男人自然不會講話全部說透，他也相信以觀山海的智商自然知道問題的關鍵在哪里。

而有些事情，全部說明白反而沒有意思了……至少內部彼此使絆子本來想想就是一件很沒有意思的事情。

“這件事先放到一邊，有沒有其他需要交流的事情？”

觀山海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說出自己的猜測：“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切實的依據，但是根據數據分析來看，可能性很大。”

“說?！?

不喜歡廢話的不光有中年男人，觀山海也是這樣：“我手頭的數據顯示，目前最少我國，各類超自然事件發生的頻率比以前上升了37.2%……而且還在逐漸提高?！?

“另外，血腥世界入侵的概率也比之前——三個月前的數據密集了最少一成。唯一一個值得欣慰的數據，就是全國被邀請者出現的數量急劇下降，而那張邀請函目前的變化，很有趣。”

“詳細準確一點的說法就是：更加系統化，更加有目的性，更加像是人禍，而非天災?！?

觀山海抬起眼皮，緩緩報出幾個數字，里面蘊藏的信息簡直觸目驚心。

屏幕上面中年男人的臉色嚴肅且認真：“那么你的結論是什么？”

“災難之前的預兆……”觀山海吸了口氣，“實際上我們這類人里面，已經有一些靈覺較為敏感的發現征兆了。”

“就好像地震之前家禽高飛、老鼠搬家之類的行為類似，那是生物面對災難之前特有的一種……自我保護措施?！彼ｎD了一下，“我們就是這樣?！?

“而另外還有句話叫做：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中年男人點點頭：“我懂你的意思了，關于這方面我會進行溝通，提高各地的警戒措施?！?

觀山海搖搖頭：“那是應有之意，但我更直接的意思是……這恐怕只是一個序幕而已，亂世已經來到了。做好準備吧，之后我們的麻煩只會更大?！?

背鍋這種事情，一般來說背過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一種挺合適的，一個叫做本澤馬的男人已經混成三級牌子的稱號——背鍋俠。

“真是一個不好的信息。”男人堅毅冷漠的臉部肌肉抽搐，表情第一次明顯波動了一下。

他沉吟片刻，觀山海也沒有說話，等了片刻男人才繼續開口：“沒有其他的好消息？”

“沒有?！?

“我知道了。”

大屏幕旋之黯淡下去，觀山海也一直沒有重啟系統，只是閉目仰頭躺在自己最喜歡的那張躺椅上面休憩了大約十幾分鐘。

整座大廳里面一直沒有開燈，也沒有其他人的存在，于是顯得分外空曠寂寥，只有些機器內部機構運作的聲音不斷作響。

這種寂靜，冰冷的可怕，但也能夠給人足夠的思考空間。

如果可以，等到一切平靜之后，觀山海是很喜歡弄一個小房間，安安靜靜一個人的那種，然后恬靜閑適地過一輩子，想想應該就是一種很讓人向往的日子。

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大廳的大門突然被人打開了，然后是有人打開電燈的按鍵聲。

有人踢踏著拖鞋一路走到了觀山海的躺椅后面，濃郁的炸雞味在觀山海的鼻尖縈轉……就好像有人捏著一塊炸雞放在觀山海臉上一樣。

當然，在超頻里面自然不可能有人會對自家老大做出這么不要命的舉動。

觀山海晃了晃腦袋，閉著眼睛冷聲嫌棄道：“李似道，把你的嘴巴從我面前挪開?！?

瞇著眼睛低頭觀察觀山海的李似道挪開那張大臉，重新咀嚼起自己被雞肉塞的鼓鼓囊囊的嘴巴，噴香的炸雞味道從他的嘴巴里面噴吐出來：“我真不知道，你成天那么累都是為了什么?！?

李似道顯然剛剛從被窩里面爬出來，頭發亂糟糟的，眼神迷離，只是因為自己強大肉身的原因，即便是剛起床依舊皮膚質量很好，甚至還白里透紅的……當然，身上的睡衣睡褲就很應景了。

這個時候的李似道看起來完全沒有“劍癡”的風范，看起來就和最常見的宅男一樣慵懶而且邋遢——當然，其實也有很多宅男還是很愛干凈的，但是絕大多數畢竟還是懶……

觀山海似乎笑了一下，但是笑容很淡，以至于連李似道的眼力都不確定這是否是事實：“為了讓你們能夠多點時間吃點自己喜歡的東西？”

“我喜歡這個答案?！崩钏频傈c點頭，舉起手里的紙盒，“你也來點？”

紙盒里面自然是切割得大小適中的炸雞塊……還是孜然口味的，聞起來確實很誘人。

觀山海擺擺手，另外一只手掌揉了揉自己的臉蛋，盡量打起精神：“不用?！?

“哦……我就是客氣客氣，畢竟上班時間當著領導的面吃零食確實不太好意思?！崩钏频缿撌呛軡M意觀山海的回答的，于是心滿意足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塊雞肉，有滋有味地嚼著，“我聽說發生了一些不太好的情況？”

“現在和你關系不大，如果需要你出手，我自然會通知你?！庇^山海的眸子里面出現了一絲暖意，只是從他嘴里吐出的話語依舊少了些溫度。

“哦，我其實是想說……”李似道鄭重其事地伸手按住了觀山海的肩膀，“‘超頻’這兩個字雖然很重，但是它本來就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

李似道停頓了一下，然后瞇著眼睛，露出牙齒微笑起來：“當然，如果可以混吃等死，一輩子光拿工資不干活，我自然是愿意的?！?

觀山海低頭看了看李似道油膩膩還帶反光的手指，嘆了口氣：“其實你只要說前面半截就好。而且你應該知道，我很討厭洗衣服這種事情。”

“我也不喜歡，所以才會擦在你的衣服上。”李似道憊懶的模樣恐怕只能用“賤”這個字眼來形容，好在這位在工作的時候還是很正經的，不然以觀山海的性子還真不一定敢用李似道……除了他飛著飛著會睡著這點。

“師門都有消息通知我了，我不信你這邊會沒有察覺。那些所謂的喪尸，并不像是西方那群人做的，反而更像是某些老朋友的手筆?！?

觀山海“嗯”了一聲：“我已經想到了的?！?

他皺著眉頭，啐了一口：“那些崇拜神明的瘋子，就算政府宣揚的那么多年的無神論，群眾里面卻依舊還有那么多的愚信者?！?

“人嘛，其實有信仰未必是什么壞事，只是會被有心人利用而已。總之，你知道就好，我還是回去睡覺了?！崩钏频缿醒笱蟮卮蛄藗€哈欠，擱下最后一句話轉身就照舊踢踏著拖鞋走了出去。

觀山海轉過椅子看著李似道的背影應該是笑了一下，旋即笑容立刻消失在那張稚嫩的臉上卻又滄桑的臉上，眉宇間浮現出重重的陰霾。

“神話復蘇么……真是一個糟糕的時代。”

他小小的身軀跳下躺椅，走到門口關上燈，最后合攏大門，消失在了一片漆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