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豐糧市西北門。

這是一個平靜的夜晚，守門的帝軍已經換了一茬，不少人正在那里喝茶、打牌、看書，也有拿棉花堵住耳朵閉眼躺在長凳上休息偷懶的。

“怎么只有你們兩個？他們三人呢？”

西北門本來人就少，衛兵認得他們，隨口問了句。

“不知道，聽他們說要去醫院來著，沒從這個門進嗎？”

“那就不清楚了，你們進去吧。”

衛兵因為記得住兩人的臉，就沒有查證件，莉莉爾的證明文件沒有用武之地。

兩人戴上面具，走在偶有流浪漢與野貓穿梭的冷清街道，不一會就到達了市政廳，那里燈火通亮。

市政廳不大，樓高三層，在街角處，前有一個小花園，后面挨在居民樓旁，看上去十分不顯眼，但巨大的八柱標志以及夜里通亮表明了它與眾不同的身份。

范困透過窗臺能看到里面有不少人在辦公，整棟建筑有大量的白羽鴿進進出出，羽翼拍打的聲音略微擾民。

現在要進去首先要經過花園前的門衛。

而門衛是個年輕人，正在亭子里打電話，內容似乎是在跟女朋友聊天。

座機電話？這地方居然有電話，那還要什么鴿子……

兩人摘下面具。

“我想找你們的執行官，她好像叫蘇珊。”

這種類似走到別人世界五百強公司告訴門衛說要找你們CEO一樣荒唐，況且他連名字都不確定。

門衛瞥了一眼范困，繼續對著電話輕聲細語。

“我想找你們的執行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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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不耐煩的門衛對著電話里輕聲說，“你等一下哈寶貝。”

接著，只見門衛捂住聲筒對著二人道：“辦業務就辦業務，找執行官？你誰？”

范困拎出那條水晶墜子，那晶瑩折射出的燈光映在門衛的臉上。

“大人里邊請。”

穿過花園，二人順利進入業務大廳。

大廳有不少標語，其中有一條寫著

【節約是美德，請珍惜通話的每一秒鐘】

小字寫著

【通信請盡量用白羽。】

范困向著工作人員說明要見執行官蘇珊之后，被告知沒有預約不能見，但在出示行者執照之后，工作人員神色稍變，立即打了個電話。

通常來說，普通人找執行官可能是碰瓷的，但如果是行者的話很有可能是有冒險上的問題，而且是比較大的問題。

“請坐在那邊稍等，蘇珊在忙。”

范困想起自己囊中羞澀，補充道：

“請問，我能給豐食鎮的鎮長打個電話嗎？”

工作人員一愣，一副看原始人一樣的表情，反應遲滯之后耐心解釋：

“抱歉，電話只在市內有效。”

豐糧市的市政廳晚上也很熱鬧，辦理業務的人并不少，其中大多是與糧食相關，很多是從周邊村鎮拉糧食過來的馬車夫。

兩人接了杯水走到角落的長凳上，這個地方有點像醫院待診的走廊，旁邊有一些辦公室，潮濕陰暗，仿佛與外邊與世隔絕，除了坐著一個男孩外并沒有人。

男孩坐在長凳上，腳尖勉強觸地，低著頭，就像是放學最后才被家長接送的孩子一樣，看上去很孤獨落寞，破洞的衣服粘著塵土，似乎剛被跟人打了一場架似的。

這時，旁邊一辦公室門出來好幾個打扮老成與男孩年齡相仿的一群人，似乎剛在辦公室內談完話，帶頭的人表情囂張，頭發豎起像惡棍，手里拿著一個寫著“熊”字的面具。

他們氣勢很兇，頗有市井逃課混混范兒，在路過男孩的時候。

“下次再這樣我們就不放過你。”帶頭的將面具甩在長凳上。

這個有“熊”字的面具在長凳上像陀螺一樣繞了幾圈跌在地上。

“最好別惹我們。”

“下次記得滾遠點！”

……

就這樣，這群人趾高氣昂地結隊離開，男孩全程一言不發。

沒想到這個熊孩子原來這么頑劣，到處欺負人，那這證明文件還怎么辦？……范困捏著手里的證明文件。

“小主，他看起來好可憐哦。”

“傻貓，到處都是可憐的人，為己為人別惹麻煩。”

遠處辦理業務的人絡繹不絕，角落的兩人坐在凳子上喝著涼白開等通知。

長時間的等待，導致范困十分不耐煩。

莉莉爾倒是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十分安靜。

“傻貓，在干嘛。”

“休息。”

“這個時候也能休息？”

“貓在野外生活，習慣隨時隨地休息。”

那叫生存，不叫生活吧……

“原來是這樣，那你好好休息，我去那邊接杯水。”

“好的小主。”莉莉爾雙眼一睜，目光鎖定住范困，把范困嚇一跳，

嚇死……

“你休息就休息，瞪眼干嘛。”

“小主不在，不安全，貓也可以盯緊小主，防止壞人襲擊小主。”

這……

“睜眼和閉眼休息會差很多嗎？”

莉莉爾像機器人一樣點頭，面無表情。

范困來這個世界這么久，雖然知道這里的人不睡覺，但具體睡覺是什么狀態，是不是因人而異，他不太清楚，莉莉爾算是他了解這個事情的一個窗口，但他本人一直沒有特意去問。

這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范困看著莉莉爾瞪著眼睛望著自己，而且隨著自己移動，像是被攝像頭鎖定一樣，十分不自在。

于是他拿手指戳莉莉爾的臉蛋，發現她沒反應。

“你真在休息。”

莉莉爾點點頭。

“你平常都這樣休息的？”

瞬間，莉莉爾表情變回正常。

“小主，這是應急休息法，貓平常都是閉眼休息的，如果實在太累。”莉莉爾帽子微動，“也會堵上耳朵躺著。”

范困看著莉莉爾，一個問題油然而生，因為他知道莉莉爾除了棒球帽下藏了兩只耳朵之外，與人類沒有任何差別。

于是范困湊近莉莉爾，小聲道，“你有四只耳朵？”

他知道莉莉爾短發下也藏有兩只耳朵，與人類耳朵無異，它們平常被及頸的短發遮住，外人看不見，但樹林那晚上莉莉爾聽心跳確認自己沒死的時候范困見過。

“嗯嗯。”

“別的貓也是嗎？”

“父母不是，別的貓族人就不知道咯。不過狗族人也不見得與父母相同。”

這個世界真是千奇百怪啊。

“那你……好好休息吧。”

莉莉爾眼神惺忪，她搖搖頭，“還是說話好，師傅不見之后，貓就沒講過什么話嚕。”

“機會多……”

范困欲言又止，看著莉莉爾的呆臉與真摯的眼神，眼珠子不知道往哪里放，于是他東張西望，掃了一眼角落處那個男孩。

男孩正讀著一本書，書是從旁邊的書架上拿下的。

這種書架在很多地方都很常見，供等待的人打發時間。

書名叫《兒童動植物百科》，應該不是因為是標題寫著“兒童”的關系，男孩才拿來讀的，而是別的雜志實在已經被翻爛脫頁了，這一是唯一一本能正常翻頁的書了。

范困盯著這本《兒童動植物百科》封面，感覺名字特熟悉，于是他發動【哈欠傳染】，封面的文字躍然紙上，跳入范困眼窩里。

上面寫著

【作者：珍司麗與文藝青】

令范困沒想到的是，男孩讀著讀著居然眼角濕潤。

珍姐和文藝青究竟什么關系……百無聊賴的范困忍不住走到書架上看看還有沒有副本。

然而并沒有。

于是返回途中他假裝思考駐足，瞄了一眼男孩正在看的內容。

內容是關于一只大猩猩由于頭頂的毛是五顏六色的被同伴趕出族群的悲慘遭遇故事，還附有黑白插圖。

瓦斯爐的頭顏色也很怪，這，沒想到珍姐的百科全書為了吸引兒童還加一堆故事進去，真像那些野生紀錄片啊，這故事估計是這個叫文藝青的寫的吧……范困想起電視上那些給動物取名字，有開端高潮尾聲的外國野生紀錄片。

男孩發現了駐足在自己眼前的范困，他抬頭將視線從書上往上移，直至與范困四目相對。

“人生總是這么痛苦嗎？還是只是小時候是這樣？”

范困望著男孩澄澈的雙眸，坐到他旁邊，想偷瞄那本書。

“我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