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強同情地看著顧西北，問道：“西北，到底發生了什么？你可以告訴我，我就算是不能幫你解決，也能傾聽你的不快。我發誓我會保密，守口如瓶?！毙鞆娪蓄A感一定發生了什么。看著顧西北這么痛苦，他有點不忍，畢竟是一起朝夕相處快一年的室友。

“沒發生什么?！鳖櫸鞅编哉Z地說：“什么都沒有發生?！闭Z氣里的不甘，凄涼，遺憾顯而易見。

顧西北不愿意說，徐強也就不再問了。他走在顫顫巍巍的顧西北身邊，時刻準備著攙扶。可是一路上顧西北都堅強地沒有摔倒。

到了宿舍門口，顧西北步履虛浮地走進去，高聲歡呼：“各位親愛的室友，我脫單了。從今天開始，我有女朋友了?！?

難得因為班級的事物早點回到宿舍的姚新晨，帶著祝賀微笑著說：“恭喜呀。你終于和余詩韻修成正果了?！?

顧西北眼神迷離地盯著姚新晨說：“不是余詩韻，是林英落。我女朋友是林英落?！?

震驚和失落從姚新晨的臉上一閃而過，他臉上的表情漸漸地凝結，最后干巴巴地說了一句：?！笆菃?？你們兩個挺般配的。林英落是一個不錯的女生，好好對人家?！?

顧西北閉著眼睛仰著頭，桀驁地說：“那當然了。我是落落的男朋友，我當然要好好對她了。我要做好一個男朋友該做的一切……”他往前邁了一步，被自己的腳絆倒了，身體由于慣性向前傾去。

徐強趕忙伸手拉住顧西北。然后半背半扶地把顧西北送到了他自己的椅子上?！爸滥闩笥蚜?，了不起了。但是也別太得意忘形。低調點?！?

顧西北還沒有反駁，姚新晨就已經開始替顧西北辯護了。“他高興，你就讓他放肆會。反正只在宿舍了。我不嫌棄他?！?

徐強無奈地閉嘴了。他拍拍顧西北的肩膀，嘆了口氣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徐強想如果這就是愛情，他寧愿選擇永遠都做可以置身事外的一個旁觀者。不去感受那甘之如飴的甜和痛徹心扉的苦。此生平平淡淡，安安穩穩足以。

大學中，林英落和顧西北是他們班唯一一對情侶。林英落溫柔體貼，顧西北十分地寵她。各種大事小事都替林英落想到，有顧西北在的時候，林英落不用自己去接水，不自己撐傘，不用自己背書包……在外人看來，他們之間的幸福羨煞旁人。大學期間，他們一直恩恩愛愛，甜甜蜜蜜，從來就沒有爭吵過一句。無論她說什么，顧西北都沒有意見，事事依著她，處處順著她。

他們這一屆有很多考研的。大四那年，他們三十人的班級有二十多人都在準備考研。

余詩韻和林英落當時也為了湊熱鬧，跟著別人一起去參加了考研講座。輔導機構的老師慷慨激昂地分析著形式。聽到你覺得不考研，以后都活不下去了。不考研你就是一個自甘墮落，不求上進的人，不考研，你就愧對天地。余詩韻和林英路蹭了兩本考研英語單詞回來。一點也沒有被感染，依舊不想考研。

出了宣講廳，顧西北站在路邊沖她們打招呼。沒一會，徐強也走了過來。全班最吊兒郎當的徐強竟然也決定要考研。林英落和余詩韻對徐強不抱希望，但是依舊出言鼓勵徐強。畢竟不能打擊一個努力的人。

出人意料的是徐強也考上了，學校和姚新晨、歐陽哲他們報考的學校差不多，同等級別。徐強準備考研比姚新晨、歐陽哲晚了很多。最后資料書實在看不完，他就不看了，把近十年的考研真題做完了?？荚嚂r，心態出奇地放松，因為也沒抱太大的希望。專業課考基礎，英語靠考六級時的努力，政治全憑思想覺悟了。

查成績的時候徐強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當初決定考研只是因為去聽了幾次考研宣講會，蹭了基本考研書，覺得不考研，可惜了這幾本書。

畢業之后，他們班大多數人都打鐵趁熱地報考了司法考試。因為大學一直都在學習法律方面的知識，考前他們買了很多資料書，努力備考。最后很多人都考過了，順利拿到了法律職業資格證書。大學一畢業，大家都各奔東西了。姚新晨和歐陽哲都順利考上了自己向往的大學，繼續學習。葉青也考研了，并且考上了自己鐘意的大學。鄭云起為了能夠離家人近些，會老家工作了。本來他們都以為歐陽哲和鄭云起會是他們班第一對情侶，然而直到大學畢業，歐陽哲和鄭云起都還是同學關系。

林英落和余詩韻，顧西北畢業后一起到無錫的一家律師事務所實習。顧西北是跟著余詩韻和林英落一起去的無錫。在律所實習時，林英落還抽時間準備公務員考試。

他們三個在律所附近住了一個兩居室，一起分擔房租。余詩韻和林英落兩個人住在一個大一點的主臥，顧西北一個人住小一點的客臥。雖然余詩韻和林英路都是本地人，但是為了上班方便，她們也只好這樣委屈一下了。市區的房租很貴，還得自己做飯。

林英落備考期間，余詩韻和顧西北主動承擔起做飯和打掃衛生的活，讓林英落專心復習。林英落的父母想讓林英落考公務員，以后生活有保障，工作也輕松些。對女孩子來說這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林英落也很認同父母的意見。余楠和楊海對余詩韻就沒有這么多的指導。無論余詩韻如何選擇，他們都會支持的。對于孩子的選擇，他們不會過多的干預。對待楊源，他們也是如此。

走出了校門，他們這群九零后終于真正地見識到生活的艱難。以前的雄心壯志，豪言壯語也偃旗息鼓了。他們們收起自己的鋒芒，把理想藏在心底，默默地生長或是死亡。他們以為畢業后，他們就能大展拳腳，把自己所學應用于實際，匡扶正義。而現實是他們要謙虛地在律所實習，工資低的令人傷心，平時干的活就是給律所的律師打雜，跑腿，有時候還要被罵得狗血淋頭。沒辦法，為了拿到律師執業證書也只能忍受。

顧西北在碰了一鼻子灰之后終于知道當初班里為什么那么多人考研了。大家都知道工作苦，都不想工作呀，繼續在大學混著，享受著大學低房租，低餐費的好處呀。

工資太低，他們為了省錢，都不敢在外面吃，平時都是買菜回來自己做。只有偶爾加班，沒時間買菜做飯，就去外面揮霍一下。父母都給了補貼，但是他們不好意思花。

畢業季后的第一個沒有暑假的夏天，她們三個第一次知道工作的辛苦。夏天炎熱的天氣讓辛苦加倍。

一個和平時一樣忙碌的星期五，律所難得沒有什么事情，他們準時下了班。下班后，他們去超市買了些食材，便匆匆回去了。

回到家后，林英落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就回到臥室看書了。臨走前，她感激地對在廚房準備做晚飯的顧西北和林英落說：“親愛的室友們，我去看書了。辛苦你們了。等我考完筆試，我就做牛做馬報答你們。”因為余詩韻還單身，林英落在余詩韻面前從未稱呼顧西北為男朋友，一般都是直接喊名字，現在又多了一個稱呼“室友”。

“加油。”顧西北不走心地說。

“快去吧。做好飯，我叫你?！庇嘣婍嵳f道。她以為大學畢業之后，基本就會和考試告別了。沒想到職業中也有很多考試。

“好的，我會加油的?！绷钟⒙湔駣^地說?，F在想做點什么事情都挺難的。人生需要一直努力。不是僅僅某一個時間多努力就夠了。

顧西北一點也不介意做家務。他洗菜很認真，都是一個一個、一葉一葉地洗，洗完之后整齊地碼放在籃子里控水。顧西北刷過也刷地很趕緊，每次鍋刷地都跟新的一樣。所以這些活都落在了顧西北的肩上，余詩韻就只負責切菜，炒菜。

余詩韻炒好一盤生菜，見其他的菜顧西北還沒有喜好，于是催促道：“你快點。我沒有菜炒了?！?

“好嘞。”顧西北加快手上的動作，把西紅柿清洗干凈遞給余詩韻。

余詩韻快速地幾刀切好西紅柿，放到油鍋里。濃濃的西紅柿味隨著鍋里騰起的蒸汽彌散開了。

“幫我打四個雞蛋，攪拌一下。”余詩韻邊翻炒西紅柿，邊說。

“哦?！鳖櫸鞅笔盏街噶钪罅⒖叹蛷墓褡永锬贸鏊膫€雞蛋，利落地打到碗里，嫻熟地逆時針攪拌。沒幾下，蛋清和蛋黃混在一起，雞蛋就全部都是蛋黃的顏色了。

余詩韻急躁地從顧西北的手里奪過雞蛋，倒入鍋里，嫌棄地說：“好了，別攪了。隨便攪兩下就行了?！?

西紅柿炒蛋燒好后，余詩韻把菜裝盤，指揮道：“把這兩個菜端到桌子上，在這邊有點占地方?！?

“好，我這就去?！鳖櫸鞅壁s緊一手端著一道菜去了客廳。

最后一道菜是酸菜魚。林英落也不怎么會做，她不會片魚，只好把魚切成塊，用姜和料酒腌制一下，去腥。然后在鍋里煎一下，兩面微微焦黃后兌水，放入切好的酸菜一起燉，放入蔥姜蒜、調味料，起鍋的時候放點醋。余詩韻不知道別人怎么做酸菜魚的，反正她是這樣做的。味道也還不錯。

煎魚的時候，油濺了出來，落到了余詩韻拿著鏟子準備翻魚的右手手背上。余詩韻被燙了一下，她條件反射地往后小跳了一下，踩到了一直在她身旁觀摩的顧西北的腳，害的她自己身體失衡差點摔倒。顧西北及時扶住了她。

“這道菜我來做吧?！鳖櫸鞅敝鲃诱f道，伸手欲拿余詩韻手中的鏟子。

余詩韻立刻把鏟子舉了起來，不信任地說：“你做的，我不敢吃呀。”說完，她從柜子里找了一個平時打掃衛生用的橡膠手套戴上，然后又去翻魚。

“我看你做過，不難。我應該也可以。我要是哪里做的不對，你不是在旁邊嗎。可以指導我呀?！鳖櫸鞅辈凰佬牡卣f。余詩韻做菜的時候，他每次都在旁邊站著，余詩韻給他派活的時候，他就干活，余詩韻不指使他的時候，他就安靜地站在一邊看著。這樣的場景太美好了，讓他沉迷。

他們合作著做菜，太有家的感覺了。這時候顧西北感覺他和余詩韻就像是一對剛結婚的小夫妻一樣，為了一頓簡單的晚飯，圍著灶臺忙碌著。如果他們能一直這樣該多好，然后再有一個小孩子，站在他們身后焦急地等待著他們做的晚飯。那時候他會盲目自信地覺得自己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要的幸福其實就是這么簡單，這么平淡。

“還是我來做吧。一會就好了。你下次再嘗試吧。”余詩韻堅持道。

顧西北見縫插針地說：“韻韻，我會好好學習做菜的，以后我每天都做菜給你吃，好不好？”

余詩韻看都沒看顧西北一眼，就滿不在乎地說：“真是讓人感動！這話你應該對落落說。以后別開這種玩笑了?！?

“我沒有開玩笑。你知道我喜歡的人是你?！鳖櫸鞅眻讨卣f。他還是余詩韻的男朋友嗎？這么平常的一句發自內心的承諾都不能說。他和余詩韻最親密的行為就只是牽手，而且還是在一次難得的兩人獨處的時候，他死皮賴臉地拉了她的手，而她立刻就掙扎著要甩開。他緊緊地攥著不撒手，最后看她就要發火了。他才松開。

“顧西北，記住你的身份。別做不該做的事?！庇嘣婍嵕娴?。

顧西北失落地望著余詩韻堅毅的臉龐。他想反問一句：我什么身份，你不是說我是你男朋友嗎？但是又怕余詩韻生氣，最后只是靜靜地看著余詩韻，對上她犀利的眼眸，對峙著，盡管他一開始就已經敗下陣了。

氣氛緊張。就在這時，門鈴突然響了。

顧西北頹敗地去開門，煩躁地喊著：“誰呀？”

站在臥室門口的林英落趕緊退回了臥室，輕輕地關上門，然后快步走到窗邊堆滿書的桌子前坐下，拿起筆，姿勢端正地寫著一道選擇題的題干。

不一會，她聽到顧西北越走越近的腳步聲，最后是敲門聲，伴隨著著一句：“落落，你的快遞到了，我給你放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