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果兒體弱，因此直到春分才啟程。這次西行，規模很大，這次赤和兩個兒女一起，初雪，小然帶領五十騎人馬，這是古風第一次在春光明媚的時光出行。

暮春三月，霪雨綿綿。

十幾曰不見天晴，亭外桃花、杏花紛紛被垂落，狼藉一片。曲折的石子幽徑，濕涔涔滿眼緋紅粉白，又為這離別時，平添幾分惆悵之意。

塔爾山涼亭中，皇后靜靜端坐。

亭外的雨小了，只是絲絲涼風偶爾夾雜幾點雨星，卷入亭中，灑在古風和果兒的身上。

遠處，車馬業已備好，古風一行人在皇后的注視下啟程。

到青海已有兩個月，清明過后，風然不得不準備離去，風然已被大帝認命為山林副使。

古風等一行人，在日月山腳下的榮城安頓下來。這里是海子的大本營，在里距離昆侖玉虛峰不遠，位于青海之畔的榮城，海子建起了自己的城市。

榮，為繁茂之意，為華夏居住地。

樂城，是古羌族民族的居住地。

小白，就在這里樂城，有一處占地大約五百多頃的田莊，并蓄養了二百名武藝高強，身手矯健的武士。

小白在這里的名字，叫做骨云朵，小白生完孩子后果然白了很多。。

羌人狂野，往往是惹一個人，舉族報復。

古風先在榮城落腳，把果兒公主安頓妥當。

古風一行人休整之后，好在日月山清水秀，空氣也非常好。果兒離開平陽之后，經歷的短暫的思鄉之苦，便漸漸平靜下來。她身邊有疼愛她的初雪和小然，還有會給她講故事的古風。

沒有勾心斗角，也沒有盛氣凌人。

果兒的心情，也好了起來，粉嘟嘟的小臉上，又出現了燦爛的笑容。

初雪和小然的關系……變得奇怪起來！

從一開始相互不理睬，一路下來，逐漸緩和，她倆一項很好啊。

特別是途徑渭河之源的時候，她們才一起攙扶果兒，當一眾人看到寬闊的渭水源頭只是一口碗大的泉水時，大伙都吃驚不小。從嶙峋峭壁鳥蜀山中走過，使得兩人的關系，又變得親密起來。

于是乎，就產生了許多話題。

過黃河之后，初雪索姓和小然，并馬而行。

前幾次，都是冰封的冬季，只有這次，他的的確確領略到了黃河上游之清！

過了黃河，青海就在眼前，海子和小白聯袂而來，見過了大姐赤。初雪很是無語，古風怎么這么多漂亮妻子。當晚，古風見眾人疲倦，于是下令宿于野外。

古風看著赤懷抱果兒公主，坐在篝火旁，看著嬉笑在一起的初雪和小然，又看看在不遠處一起說話的海子和小白。突然間心生奇異感觸……若一生能如此快活，不進中原，又有何妨？

“風你一路行來，可有感觸？”

古風于是發出感慨道：“古道難，難于上青天。”

“今夜美景，月朗星稀。

我等處群山之間，行于山路之上……風，你很久沒有詩詞出來了，赤知道古風有時有驚人之語，如“”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何不趁此機會，賦詩一首？長夜漫漫，也需緩解些許寂寥。”

這也是赤，首次求詩。

果兒聞聽，頓時喜出望外。一雙美眸灼亮，連忙讓人準備紙筆，也好記錄。

古風無法拒赤的請求，于是想了想，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首傳唱千古的應景詩篇。

“賦詩不難，不過獨吟頗有不足，若有人起舞，更贈聲色。”

赤不由得咯咯笑起來，“風，你若能做的好詩，我為你起舞，亦無不可。”

赤的舞姿，早年頗有名聲，詩文舞響變赤峰紅山。

她將了古風的軍，古風反將她一軍。而海子和小白一起說好，我也為之起舞。

“既然大家有此雅興，那為夫就起鼓助興。”

他說的鼓，是一種出自于外夷的樂器，據說來源于羯族，故而名為羯鼓。這種鼓，兩面蒙皮，腰部纖細。發出的音，主要是以古時十二律中陽律第二律一度音。急促，激烈，響亮，可以在戰場上為戰鼓，也可以賞景時，用于演奏。

古風說罷，讓人取來一面羯鼓，拿起兩支槌仗，在手中滴溜溜一轉，蓬的落在鼓面之上。

時值明月清風，鼓聲凌空回蕩，久久不息。

剎那間，營地里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知道古風是武者，但是卻無知道他是舞者，如今古風當眾獻藝，讓眾人不由得為之好奇。

“拿酒來！”(古風自制)古風心里覺得很壓抑，六年，古風覺得老百姓的生活并沒有改變，就像大山，像這古道，一首后世的“蜀道難”從心中而出，赤起了他心中的那份感懷，令他生出了想要縱聲而歌的沖動。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邇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蛾眉巔。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后天梯石棧相鉤連。”

詩仙太白的《蜀道難》，這《蜀道難》，屬于樂府舊體，此前有許多人做過此類詩篇。然后相比之下，李太白的蜀道難，無疑是眾多舊體中，最為雄起壯麗的一首。羯鼓聲陣陣，清麗之中，更蘊含著雄渾之意。言慶的聲音，略顯稚嫩，然而配合鼓聲之后，卻把那份稚嫩掩去，轉而以剛烈之氣。

鼓聲戛然而止。

赤邁步走到營地之中，隨著那鼓點跳動。

裙帶飄飄，宛若這祁連山之中的仙子。口中回應那最后一句，“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后天梯石棧相鉤連！”

“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后天梯石棧相鉤連……”

眾人齊聲應和，在山中回蕩。

古風猛灌了一口烈酒，臉色通紅。酒意上涌，槌仗急促敲擊鼓面，使得那鼓聲在應和中，令人熱血沸騰。鼓聲陡然舒緩，赤的舞步，也隨之緩慢，從劇烈，而轉換為輕柔之姿。

“上有六龍回曰之高標，下有沖波逆折之回川。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盤盤，百步九折縈巖巒。捫參歷井仰脅息，以手撫膺坐長嘆……”

“以手撫膺坐長嘆……”

風然的目光凄迷，伴隨著古風的歌聲，赤的舞姿，她恍若看到了蜀山之艱險和雄立。

海子屏住了呼吸，小白狂熱。

果兒，更被那歌聲舞姿所吸引，下意識的伴隨著古風的歌聲，扼腕而嘆息。

前代，從未有什么高深的教育。

然則那歌舞詩篇，似乎已沁入每一個人的骨頭里面。他們能理解到那詩歌中的壯麗，猶如后世的人，都能哼唱兩句流行歌曲。不過，隋唐人的詩歌，又雄起豪邁，即便靡靡，亦不失雄壯。

靈魂依舊是原先的靈魂，然則骨子里，卻以浸透了隋唐的風流。

“問君西游何時還，畏途巉巖不可攀。但見悲鳥號古木，雄飛雌從繞林間。又聞子規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使人聽此凋朱顏！連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掛倚絕壁。飛湍瀑流爭喧豗，平衍轉石萬壑雷。其險也如此，嗟爾遠道之人胡為乎來哉。”

“嗟爾遠道之人胡為乎來哉……”

和聲低沉，在山間回蕩。

羯鼓之音陡而急促，鼓聲越來越響，越來越亮，越來越短促，越來越激昂……赤的舞姿，也隨之越來越快。她似已感受到了，古風這首《蜀道難》，將達到頂峰。她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身體，雙臂彎曲合攏，旋轉越來越快。那種感覺，就好像少女時快活的歌舞，重又回來。

“劍閣崢嶸崔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所守或匪親，化為狼與豺。朝避猛虎，夕避長蛇，磨牙吮血，殺人如麻。錦城雖云樂，不如早還家。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側身西望長咨嗟！”

“側身西望長咨嗟！”

當鼓聲停息，吃匍匐地上。

營地中，再一次鴉雀無聲……許久，裴行儼大吼一聲：“好！”

鼓好？詩好？亦或者是赤的舞姿好？

也許，都好吧……營地之中，歡聲如雷。

所有人都興奮的大喊大叫。古風走到赤身邊，吃攙扶起來，伸出手，擦拭去她額頭晶瑩汗水。

那肌膚的溫暖接觸，依然能夠感受她的溫度，吃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纖手拂去古風膀上的細密雨珠。

她微微一笑，神情中帶著自信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