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魏道淵問出了一個讓在場人都有些錯愕的問題，不是因為太難，而是因為太簡單了。

“魏道淵，你是魏道淵！”

左側的王毅當即開口，而另一側的王毅則并沒有立刻回答，反而與其來開了一段距離，利用口型隱隱吐出兩個字。

眼睛一瞇的魏道淵瞬時就有了反應，他腳下一踏，沖向左側的“王毅”，抬手就是一劍斬下。

“該死！”

冒牌“王毅”臉上一陣錯愕之后，隨后便轉為猙獰。他張口噴出一口帶著濃郁腥味的黑氣，一只墨色利爪在身側浮現。

“鏘！”

金鐵交鳴之音格外刺耳，當頭斬下的長劍被對方利爪格擋。深吸口氣的魏道淵心中沉喝，切換為雙手握持青鋼劍，千斤神力硬生生將對方利爪劈地連連后退。而這一過程中，從劍身上傳遞過來的力量來看，對方的氣力太過“柔弱”了。

面對突然增加的千斤神力，在渡過了最初的驚異之后，連連后退“王毅”被剛柔并濟的勁力侵蝕入體，再也無法維持詭異的變身之法。隨著滾滾黑氣陡然炸開，一道纖弱的女子身形映入三人眼簾。

“二小姐？!”

王毅的目光中充滿了不解與難以置信。他很難想象，桐屋山周圍身負“善良”之名的錢家二小姐錢墨瑤，竟然會來襲殺他們。但聯想到慘死的兄長，他的心中就升起一股熾烈的殺意。

“該死！”

而在他身側的公羊修見狀當即一只手抓住了王毅的手臂，以防他做出不理智的行為。對方的手段詭異，完全不似玄門正道之法，稍有不慎恐怕就會步了趙斌、王哲、葉銘的后塵。

“你是怎么發現的？”此時的錢墨瑤身上黑氣繚繞，眉宇間亦有醒目的紫黑色紋路，讓原本清秀的面容平添幾分妖異。從她平靜的語氣中，魏道淵聽出了隱藏極深的憤怒與怨恨。

眉頭微微一皺的魏道淵并不像王毅那樣，對方的身份還不足以動搖他的心神。在他看來，即使趙、錢、孫三族全部反叛他也不會有絲毫遲疑。但對方這種無緣無故的怨恨，讓他頗有些摸不著頭腦。

眼中寒芒閃過的他考慮到之前對方出手的時機，心中隱隱有了一絲猜測：被他斬殺的這具妖魔定然和眼前的錢家二小姐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甚至，還有可能是她煉制的。

“因為只有公羊修、王毅知道我真實身份。”沉聲應答的魏道淵自然也愿意拖延一下時間，用以恢復體內真氣。之前的哪一個問題，他問的并非自己的名字，而是身份。真正的王毅在拉開距離的同時，就以口型作答了“扶風”二字。

“你到底是誰？爾等又有何陰謀？”

面對魏道淵的反問，狀態、氣息愈發詭異的錢墨瑤并未作答，反而是開始歇斯底里地狂笑。這笑聲從一開始的嗤笑，直至幾聲后的刺耳魔音。突然被魔音灌耳的三人只覺得腦中一陣刺痛，好似有什么東西扎入了腦仁并在瘋狂攪動。

“孽障，還敢行兇？！”

有著廣寒之力護持的魏道淵迅速將這魔音驅逐腦海，看著痛苦倒地的王毅，以及咬牙強撐的公羊修，他當即一人一劍殺向對方。連番的斗法讓他損耗不小，在不確定對方是否有幫手的前提下，魏道淵只能速戰速決。

“【坤字·三重山】！”

三道厚重的石墻陡然出現在魏道淵身前，仗著肉身強橫，不閃不避的他反而加快了速度，一頭撞破石墻，手中長劍也是直刺對方。但等到他突破這三重石墻后，迎接他的卻是又一道術法。

“【乾字·亂花落】！”

洋洋灑灑的花瓣自天空飄落，甚至他的鼻尖還傳來了濃郁的花香。但此刻他身處敵方大陣，加之月色朦朧，可見范圍不過兩三丈。只可惜，這幻境太假，初春時節，哪里來的花瓣如雨？

“【廣寒·靈目】！”

腳下速度不減的魏道淵眼底浮現起一抹蔚藍，隨著眼前花瓣的扭曲變形，數十枚寒芒銀針自花瓣中顯露出來。

“玄罡！火球術！”

單手撐起一面玄罡屏障的魏道淵護住上身，殘余的玄罡之力已經不足以防護全身。在任由銀針洞穿大腿的同時，他翻手召出一顆拳頭大小的火球射向身前，迅速和對方拉近距離。

魏道淵并非純粹體修，雖然術法一道也算有所涉獵，但比起以術法立足的錢家，還是顯得過于粗陋。隨手打出的火球也只能引來錢墨瑤的一抹嗤笑，然后便是如同“教學”一般，揮手撒出一片火雨。

“【離字·赤炎翎】！”

佯作掩面回護的魏道淵嘴角露出了一抹而不可查的冷笑，對他使用火系術法，對方怕是沒聽過神火煉體的名頭。而為了迷惑對方，他甚至還發出了“哀嚎”之聲。

錢墨瑤看著被火雨吞沒的魏道淵眼中似乎露出了一抹復仇的快意，但緊接著就是一陣錯愕。在她的身前，魏道淵竟然毫發無損地沖了出來，抬手對著她就是一式“劍三”。

霍霍劍光，比之這春寒料峭的寒夜還要冷上三分。他浸淫這八劍式多年，雖然比不得高深的劍道法門，但其威力隨著自身修為的提升也愈加不凡。對于劍道，他有著自己的理解，一招一式沒有太多的花哨，只有純粹的殺意。

“你到底哪家弟子，當真是卑鄙、無恥！”

魏道淵被錢墨瑤罵作“下三濫”的這一幕落入堪堪回神的公羊修和王毅眼中，一時間場內突然有種詭異的違和感。

魏道淵的真氣中正平和，乃是最正宗的玄門正法，錢墨瑤身上的則是極盡妖異，一看讓人心生不安、邪念叢生，若非這兩人氣息迥異，恐怕光聽這對話，旁人怕是會錯認錢墨瑤是受害者。

對視一眼的公羊修和王毅當即從另外兩個方位包抄錢墨瑤，短短幾個呼吸之間就跨過了數丈距離。

純粹的術修被近身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錢墨瑤自然也是清楚這一點的。故而，趁著騰挪的關口，她單手一掐法訣，原本平靜的沉淵鬼霧立刻如同浪潮般翻涌起來。正打算三人合圍的王毅、公羊修兩人瞬時被霧氣大作的場面弄得分不清東南西北。

而另一側，勉強維持近身纏斗的魏道淵腳下一跺，在身前召出一道“蒼松木御”，突然竄出的木樁成功擾亂了錢墨瑤的步伐。身姿柔軟的錢家二小姐展露出了“絢麗”的身法，如同霓裳舞步，帶出一串翩翩殘影。

錢墨瑤單手一抽，對著追擊而來的魏道淵傾城一笑，雙手如花招展的她微微一抖，手上佩戴的金色鈴鐺當即發出一陣輕鳴。

“叮鈴~我美嗎？”

這道鈴鐺輕鳴直入魏道淵心神，讓他出現了片刻的失神。在他的眼中，似乎只剩下了錢墨瑤這一名美麗輕柔的女子，對方的一顰一笑都讓他無比迷醉……

修習《廣寒心經》的魏道淵時間并不長，所凝聚的廣寒之力也極其有限。頻繁使用廣寒之力固然效果顯著，但所帶來的消耗卻無法如同真氣一樣，通過丹藥進行恢復。

對方趁著魏道淵心神沒有廣寒之力護持的間隙，陡然配合法器使出這等媚術，為的就是讓他露出破綻。

“今日，就將你開膛破肚，祭奠天哥！”

眼中殺機畢露的錢墨瑤身如靈貓，兩條修長的大腿爆發出極快的速度，整個人如同乳燕歸巢一般，撞進了魏道淵的懷中。“投懷送抱”的錢家二小姐單手一翻，一柄靈光匕首在其纖纖玉手中閃耀出一道靈紋術式，在魏道淵的胸腹部帶起一簇簇血花。

“噗噗噗……”

詭異的滯澀之感讓操持匕首的錢墨瑤眉頭一皺的同時，也阻止了她橫向拉動匕首，擴大傷口的意圖。心知機會難得的她翻手就拔出狼牙匕首，轉身捅向魏道淵的心窩。

劇烈的疼痛，外加殘余廣寒之力的自動護主，讓魏道淵強行從媚術中清醒過來。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衫，即使有秘甲防護，數道傷口幾乎將他的胸腹剖開。生死關頭，疼痛讓他腦中更加清醒，也爆發出了最為強勁的反撲。

“玄罡！劍四！劍五！萬道森羅縛！”

手持匕首的錢墨瑤堪堪將刺入魏道淵胸膛兩寸，便被強行展開的玄罡之力震得當場倒飛出去。對方清醒的速度完全出乎了她的預料，讓本想開膛破肚的她不得另尋他法。

“【坎字·刃風寒】！”扭身后撤之際，錢墨瑤當即激發了百寶囊中的符箓。這種距離之下，很難給她留出結印施法的時間，故而符箓就成了最佳的替代品。

但殺意已決的魏道淵豈能就此善罷甘休，拼得硬抗對方一式冰刃，也要斬中一劍。而真氣凝聚的鎖鏈沒有辜負他的期望，直接纏在了對方的小腿之上。見此情景，魏道淵左手猛力一扯，硬生生將對方拉了過來。

“炎附·離陽！”

“啊！”

不顧真氣消耗之下，魏道淵仗劍連斬，即使錢墨瑤使用護身符箓也扛不住離陽之火的灼燒。護身真氣被破開之后，強行避開要害的錢墨瑤被一劍斬落左手小臂。如同巖漿一般的熾熱火流無視她體內的真氣，如同蠻龍一般在經脈內橫沖直撞，所過之處，盡皆化作焦炭。

離陽之火凡水難滅，一旦沾染除非壯士斷腕，否則只能等待被其焚成飛灰。

錢墨瑤雖為女子，但心性亦是狠辣。她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既然無法阻止這詭異的火焰，那就斷了它蔓延的路徑！

隨著一聲悶哼，緊咬牙關的她右手成刀，抬手一記冰刃將自己僅剩的半截左臂齊肩斬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