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時間，攻守異位。

自古陰陽相生相克，僅一把銅錢就破了這兩個小鬼拼命的法術。魏道淵自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當即縱躍而起。

“鏘！”

魏道淵面色冷峻，他一拍背后的兵匣，側邊直接彈出一柄長劍。劍身雪亮，鐫刻有符文術式，在真氣的注入下法劍散發出濛濛清輝。這柄長劍放凡間也算神兵利器，但在修士手中，只能算是千鍛級別的法器，尚不入品。

長劍入手，劍客雙目微闔，體內真氣朝著右手傾瀉。霎時間，無形的劍氣出現在他周身一尺，一股迥異于陰氣的涼意攀上所有人的背脊。

“【劍一】！”

劍光森寒，如淵龍出澗，似有似無的劍氣豪芒繚繞劍身。劍客一步踏出，帶起一串殘影，一道劍痕破開積雪清晰地留在了地面之上。

魏道淵眼神平淡，一道雪亮的劍光劃過三只鬼童子，也算是幫他們解脫了。他背對眾人，臉上無悲無喜，喃喃一聲：“走好，來世找個好人家。”

隨著院落內清風拂過，三只鬼童子漸漸化作飛灰消散無蹤，絲絲縷縷的陰森鬼氣也逐漸消散。

“嗯？這一劍有點八兇的味道……”

李崇華看著歸劍入鞘的魏道淵若有所思，而一旁的周老太爺打斷了他的思緒。

“老神仙，這邪祟處理干凈了？”

這周老太爺可是嚇得夠嗆，面色慘白不說，大冷天還全身冒汗。剛才的那一場斗法他可是看得真真切切，心下對于這二人更加敬畏。

“自然。”李崇華言簡意賅，這句話仿佛給周圍的人吃了個定心丸。

……

“那真是太好了。”

“誰說不是呢，總算可以睡個好覺了。”

“不過，你們不覺得其中一個小鬼和之前錢老頭的孫子很像嗎？”

“去去去，別亂說，嚇唬誰呢！”

“就是，你肯定看錯了。”

……

開脈境界的修士耳聰目明，不提真氣術法，僅憑五感就遠超常人。周圍雜役的議論自然都被魏道淵聽了個清清楚楚，這些雜談讓他握著茶盞的手頓了一下，心中暗道：這小鬼的來歷果然不是這么簡單。

此時的周家人大大地松了口氣，連忙端茶倒水，恭恭敬敬的奉上事前約定好的三株人參。許是魏道淵的手段震懾了眾人，周老太爺還額外奉上了不少金銀，美其名曰方便兩位仙人行走凡間。

在和李崇華瓜分了人參之后，他們二人心照不宣地各自回到房內。在拒絕了周家小姐的各種暗示、明示之后，盤坐在廂房內的魏道淵長長地舒了口氣，比起這些人情世故，他更愿意獨自靜修。

他打開一只檀木小匣，里面完整地躺著兩只寶參，皆是品相極佳的百年年份的老山參。他早與老道有過約定，多勞多得，僅憑他斬了三只小鬼，就擔得起這兩只人參。

魏道淵不懂得煉丹之術，也沒有那個家底去練習。自打他師傅仙去之后，為求道途、修為尚淺的他只能背起行囊，開始做一個散修。寒來暑往，他靠著走山采藥、接取懸賞勉強維持修行。此間苦楚，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在三口兩口將一株百年年份的人參吞入腹內后，一股暖流自腹中升騰而起。緊守心神的魏道淵運起呼吸之法，緩緩調動將這股藥力。熱流一點點化作真氣匯入氣海，開始洗刷十二正經。

初時，這洗練之音還如同潺潺溪流，但越往后，竟然有了一絲江河入海的氣勢。真氣躁動的魏道淵當即起身，借助充沛的藥力，搭出一個拳架。他雙目微闔，心意混一，一招一式間隱隱透出一絲磅礴氣勢。

就好似平靜的海面下總有暗流涌動，滾滾真氣就好似一頭瘋牛在他的經脈中橫沖直撞，若非有樁功、呼吸法駕馭，只怕是早就傷了內腑。屋內，魏道淵身上皮膚泛起絲絲殷紅，隱隱有白色熱氣自頭頂天門蒸騰而起。雖說是已經入冬，但衣衫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濕。

“喝！”

隨著魏道淵心中一喝，十二正經的最后一條豁然貫通。一股新生的氣力油然而生，暴漲的力量讓他的拳架有了一絲變形。他感受著體內磅礴的氣力，頗有種能夠開山裂石的感覺。

為了盡快掌控這股新生的氣力，魏道淵不厭其煩地練著拳架，逐漸將這千斤之力熔煉一爐。

人體十二正經貫通，方能功行小周天，此乃修行境界一種體現。十二條經脈，每貫通一條都會提升百斤力量，共合一千二百斤巨力，生撕虎豹只是等閑。開脈后期的他已經觸摸到了這一層次的極壁，只差一些積累就可以踏入鑄骨。

體藏秘境乃是修仙的第一步，講究煉精化氣，配以獨特的勁力洗練骨骼。在褪去凡胎得仙肌玉骨后，方能直接吐納靈氣踏入神藏之境，成為一名“食氣者”再增兩個甲子的壽元。

而眼下的魏道淵依舊是一介肉體凡胎，如何能夠承受天地之力的洗刷？強行吐納靈氣的后果就是傷了自身根基、斷絕道途。體藏秘境是一個肉身逐步蛻變、增強的過程，打鐵還需自身硬，如此方能更上一層樓。

……

當第一縷晨光透過窗戶照射進屋內，魏道淵才緩緩收功。一夜修持讓他成功踏入開脈后期，生吞兩株人參固然藥力損失不小，但在他看來也算物有所值。兩株老山參蘊含的精氣十分濃郁，借助其藥力，魏道淵成功貫通十二條正經。

他舒展了一下筋骨，如同炒毛豆一樣的聲響自筋骨內發出，一呼一吸之間，澎湃的力量在體內流淌。在他的體表覆蓋著一層散發著酸臭的“黑泥”，這正是洗練肉身排出來的內垢。

沐浴更衣的魏道淵并未出門，而是靜靜地體悟開脈后期的不同。一朝踏入開脈后期，讓他的五感變得更加明銳，窗外小院內的一株雜草紋理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不說體內真氣的濃郁程度，單單這肉身上的力量足以生撕虎豹。

在辭別周員外后，魏道淵于縣城內買了些許干糧就匆匆離開，路上還去了一趟錢老漢家中。

一間破敗的小屋，孤零零的老漢，其眼中散不去的哀傷和思念是魏道淵的第一印象。從街坊鄰里的口中得知，兩個月前，老漢的唯一的孫兒突然失蹤，就連一同玩耍的其他小孩也失去了蹤跡。

一切的矛頭都指向小孩嬉鬧的場所：山廟。

他背著半人高的兵匣行走在官道之上。行至樹林，魏道淵一臉無奈地停下腳步，對著空蕩蕩的身后開口說道：“我說李老道，你跟著我作甚？”

在他身后，如同水面泛起波紋一般，空氣中陡然出現了李崇華的身影。魏道淵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對方身上的道袍，若是所料不錯應當是一件法衣。

“這天下道路千萬條，怎么就不許貧道走了？”李崇華頗為夸張地張開手臂，似乎在暗指魏道淵多管閑事。

“自我從錢老漢家離開，你就一直跟著，試問哪個人會動用障眼法來趕路？”魏道淵定定地看著李崇華，“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這三只小鬼你也看出來問題了吧？”

“自然。”李崇華面容一肅，“這小鬼可不是天地怨氣所化，而是有人煉制的。”

魏道淵點了點頭，之前他特意去了老漢家中，只為打探對方孫子的信息。如今看來，其孫兒常去玩耍的山中破廟嫌疑很大。那一日，周員外家下人的話自然被李崇華聽在耳中，只是出乎魏道淵意料的是，李崇華竟然也會繼續追查下去。

“你這娃娃為何也要趟這渾水，要是貧道沒看錯，這煉制之人極有可能是鑄骨境界。”

“除惡務盡，僅此而已！”

言罷，魏道淵不看身后默然不語的李崇華，自顧自地向著山頭破廟走去。碰了個釘子的李老道自然也清楚，對方之所以追查下去怕是另有原因，只是不愿意提及而已。

是夜，破敗的廟宇中一老一少靜坐在青石之上。一叢篝火照亮了破廟的大堂。

這座破廟年久失修，墻面坍塌了不少，就連屋頂也是垮了一半。但即便如此，從墻上那些涂鴉來看，來這里玩耍的孩子絕對不少。魏、李二人皆是閉目不語，都將自身狀態調整到最佳，以應對接下來的惡斗。

……

“叮鈴！”

山廟門前的銅鈴陡然一響，在寂靜的夜晚頗為突兀。突然睜開雙眼的魏道淵面色凝重的盯著門口的一襲紅衣。

深更半夜，月色昏暗，山林破廟，紅衣少婦，孤男寡女……還有個帶著莫名笑意的李崇華。

眼前這個紅衣少婦身姿豐腴，即便是昏暗的月光也難掩其如同凝脂的肌膚。那一襲紅袍繡工精美，金玉材質的發飾更突顯其主人的地位。不過這一切在當前荒山破廟的環境下，就顯得極為詭異了。

“奴家，見過二位。”紅衣女子單手掩嘴，蓮步輕移，屈膝行了個福禮，聲音甚是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