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點30分，霍然準時出現在會議室里。

作為會議助理，甄小樂的座位在靠著霍然座位的右邊。雖然與霍然之間足足有一米多的距離，但她還是被霍然身上散發的嚴肅氣息壓迫得有些緊張，導致剛開始做會議記錄的時候幾次腦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大家討論了些什么。

好在平日里楊鐸對她訓練有素，才保證她能盡快調節自己的注意力，順利完成本次會議助理工作。

總經理歸來的第一次會議，大家都很重視，會議持續的時間自然也長，直到中午才結束。

霍然先行離開會議室，甄小樂在后面整理好霍然的一切資料，盡快跟上霍然的步伐，隨時等待他安排下一步工作。

走到電梯口，霍然剛剛伸手準備按鍵，甄小樂以最快的速度搶在他前面按下電梯鍵。在甄小樂的認知中，這是一個助理，尤其是一個與終極BOSS有不愉快過往的新晉助理萬死不辭的職責所在。

瑞安規劃總共占用了整個寫字樓的3層至6層。3層主要分布著大小會議室，4層是項目部、宣傳部的主要陣地，5層設立著機房、儀器管理室和后勤庫房，6層聚集著總經理與副總經理辦公室以及綜合管理部、財務部、人事部幾個部門。

早晨參會的人員里，除了霍然和甄小樂要乘電梯上6樓之外，其他項目部的員工均選擇用爬樓梯這種有益身心健康的方式上4樓。這導致在這狹小的電梯空間里，霍然與甄小樂之間突兀地彌漫著一股濃濃的尷尬的氣氛。

霍然站在電梯里靠前的位置，甄小樂則躡躡地站在他的斜后側。電梯門剛關上時，兩人都保持眼光平視前方。偏偏公司的保潔阿姨勤勞肯干，把電梯壁擦得锃光瓦亮如同鏡子一般。雖然兩人有明顯的身高差，但向前平視的兩束目光還是在電梯壁上交匯。

一瞬間，甄小樂像只通了電的搖頭娃娃一樣，高速地向左看、向右看、向上看……急切地想尋找一處能避開霍然身影的地方。

可無論她看向哪個方向，都能在電梯壁上清晰地捕捉到他的身影。

無奈，甄小樂索性只能低著頭，看鋪著一方地毯的電梯地面了。

與甄小樂相反，霍然似乎并沒有想要躲避這四面“鏡子”的意思。如果說在甄小樂低頭之前，他只能用眼角的余光透過電梯壁感知她，那么現在，他可以肆無忌憚地看著她投在“鏡面”上清晰的身影。

不知有多少個深夜，他只能痛苦地從自己的腦海中抽出回憶，悄悄地想象著這個身影現在的模樣，而后徹夜難眠。直到太陽重升，他再好似從未觸碰過一樣，小心翼翼地將這影子與大學時的那段回憶一同放回心臟深處。

霍然曾以為，自己將永遠沒有機會能再見到她。可現在，她就站在這里，活脫脫地站在這里。

他怎么可能錯過這些年來魂牽夢縈的機會！他就這樣肆意地看著甄小樂的樣子，貪婪地輕嗅著她發間散發的那熟悉的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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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甄小樂低著頭躡手躡腳地跟在霍然身后回來，楊鐸心里忽生一陣擔憂，生怕她沒有表現好惹怒了一向嚴苛的霍然。

待到霍然走進辦公室，心下忐忑的楊鐸緊隨其后跟了進去，借著說明下午的會議安排的機會，順便探探口風。

“霍總，雖然會議實時記錄是小甄負責，但她還沒有接手正式的會議紀要印發工作，您看今早的這個會議紀要……”

霍然沒有立即回話，思索片刻之后才說：“讓她先試試看吧。”

楊鐸聽霍然如是說，心下恢復了些安定，想來自己這個小徒弟今天表現應該還不錯，否則霍然也不會只和她開了一次會就肯把重要工作交給她，她這也算是首戰告捷了。

“對了。讓老胡和老白現在到我辦公室來一趟。”霍然忽地補充了一句。

“好。”

楊鐸接到指令出了總經理辦公室，徑直走到甄小樂面前將要傳達的事項交代給她。

如今處理這些通知傳達的瑣事已是甄小樂不必明言的職責。她熟練地撥通財務部和人事部的電話，傳達了總經理的指示。

沒過幾分鐘，財務部主管胡彥、人事部主管白義清便到總經理辦公室報到。三人關了總經理辦公室的玻璃門，開始討論起來。

“讓您們過來，主要是想討論一下提高公司臨聘人員工資的問題。”

霍然這突如其來的仁政廣施，讓兩位老主管有些措手不及。

“前些日子市上出臺了上調全市最低工資標準的方案，考慮到我們的臨聘人員干活一向勤懇認真，特別是保潔員工的工作更是非常辛苦……”霍然看了看玻璃墻外正忙著整理會議紀要的甄小樂，又想起剛才在電梯里那有趣的一幕，嘴角不由得掛起一絲邪氣的微笑：“所以，請您二位研究一下，看看能否跟隨市上方案，上調公司臨聘人員工資。”

“市里的方案我看過，我們公司的臨聘人員符合方案所述條件，原則上是可以的。”白義清說明人事方面的情況。

“公司財務方面還需要進一步考量一下。下午3點之前，我向您匯報財務方面的分析結果。”胡彥謹慎地解釋。

“很好，下午3點，我們在這里繼續討論一下。”

兩個老主管拎著筆記本匆匆離開霍然的辦公室，邊走還邊討論著剛才被安排的工作，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全神貫注整理會議紀要的甄小樂。

等她最后整理好可匯報版本的文件時已是下午，主管人事與財務的副總經理以及兩位老主管已經在霍然的辦公室里熱烈討論著上調臨聘人員工資的事情，并最終確定近期正式發出通知，于兩個月后上調公司臨聘人員基本工資。

等到白義清與胡彥各自抱著一摞資料從總經理辦公室出來，甄小樂不敢怠慢地趕緊將自己改了多遍的會議紀要呈到霍然面前，請示霍然的意見。

“霍總，這是早晨的會議紀要，請您過目。”

“嗯。”

霍然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冰冷，但這倒是讓甄小樂心里充滿了感激。她感謝他能像對待普通下屬一樣對待自己，好讓自己少了許多不必要的顧慮，方便自己好好工作。

甄小樂將自己整理的會議紀要放在霍然的案頭，等了片刻卻沒接到他下一步的指示，看他手頭還有文件要處理，便先靜靜地離開，等待著霍然下一步的指示。

霍然本想處理完手里的文件再去審閱會議紀要，但剛剛被甄小樂擺放在桌角的那幾張紙好似會說話一般，引得他神思總是無法集中到手中的文件上。

好吧，既然不能集中注意力，那就……先看看會議紀要吧，反正這個處理起來也很快。

幾次試圖集中精神而不得的霍然還是選擇放棄掙扎，拿起會議紀要開始批閱。

霍然仔細思考著會議紀要里的每一句話，看眼前的文件內容記錄事項全面、邏輯清晰、重點突出、權責明確、結論簡明，雖然多了些程式化語言，但除此之外也沒什么需要自己修改的地方了。

他心下不由得思忖著，她來公司工作不過兩個月而已，便能把全公司各部門的工作摸得清楚，把公司行文風格及要求掌握熟練，工作能力已然算是很強了。

只幾分鐘，霍然便看完了會議紀要。他的目光卻停留在尾頁，久久未能合上文件。他貪婪地在這字里行間中，搜索著三年前在學院公告欄里張貼的那些由學院黨支部副書記甄小樂起草過的通知，回想著她那時豪放利索的行文掠影。

的確，那時的甄小樂真的很優秀！優秀到在霍然的心目中，如今的甄小樂無論再努力、能力再強，也都無法與大學時那個陽光燦爛、斗志滿滿、永不言棄的她相提并論。

灰暗的記憶涌上心頭，迫使霍然瞬間恢復理智。他不愿再多看，便在會議紀要上簽上自己的大名，批準印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