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白發蒼蒼的身影彎著腰,步履闌珊的從后殿走了出來的時候,有些嘈雜的大殿明顯安靜了一下,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這位看似普通的老者。
“你竟然還活著,怎么可能?”秦洛眼眸中,彌漫出不可思議,片刻之后,又緩緩轉換成驚恐,一切已經超出他的操控范圍。
對于他來說,孟臻的三朝重臣的身份雖有些棘手,但是也不是不可觸犯,關鍵是,孟臻還是秦王室的執法長老,而且在秦王室的威望很高,這是秦軒的祖父親封的,為此還舉辦了國禮大典,昭告所有秦人。
這一點,就是禁忌,他謀劃這次計劃前,曾經花費無數心力去尋找孟臻,結果沒有找到,他本以為孟臻早已死了,沒想到……
他能夠操控禁衛軍和拱衛秦都的大軍,背后都是靠著秦王室嫡系支持,若是被他們得知孟臻站在秦軒這邊,那么他就會失去一切,這絕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孟臻的出現,讓的一眾大臣也是驚呼。
“老哥哥,真的是你嗎?”之前被秦軒攙扶起的老者說道,眼中早已有些淚水。
“哈哈,沒想到吧,老夫退隱后,身子骨還這么好?!泵险榈故窍駛€老頑童一般,對著老者笑道。
老者笑了笑。
“臣等參見左庶長。”一陣激動后,眾人紛紛驚呼道,就連秦洛帶著禁衛軍也是跪地尊敬道。
顧江熱淚盈眶,秦昀也松了口氣。
“沒想到老夫有生之年還有機會見到諸位同僚,已無心愿了,而我秦現已無左庶長一職了,倒是頗為懷戀,老夫只是一閑人,諸位莫要叫錯了。”孟臻和藹道。
誰都無法想象到,看著如此和善的孟臻,年輕時是憑借著多么狠厲的手段平定的叛亂,僅一日,就死了一萬多人。
“在我等心中,您永遠都是秦國的左庶長?!睅孜淮蟪即舐暤溃劬M是崇敬,現在的他們,已然有幾分將孟臻看做秦國的救世主了,現在這一幕與曾經是多么相似,那次也是孟臻力挽狂瀾,才保住秦國的。
“孟爺爺,辛苦了?!鼻剀庍B忙攙著孟臻,他因為擔心這里的局勢,快了幾步前來,孟臻到底還是年邁了,額頭上都是蒼老的皺紋,深深的溝壑看著觸目驚心,大有幾分油盡燈枯之感。
“無妨?!泵险楹吞@一笑,然后看向秦洛,眼神冷了許多,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渾濁的眼眸中射出兩道精光,“秦洛,老夫可是看著你長大的,你如今這番模樣,真是讓老夫心寒,你為一己私欲,逼宮謀反,讓秦陷入風雨動蕩之中,你等心安嗎?”
“孟爺爺,我……”秦洛心里咯噔一下,他從小就有點怕孟臻,此時更是害怕至極,低著頭,有點畏畏縮縮,身上囂張的氣焰已無蹤影。
“你看看你現在所做的一切,對的起你九泉之下的母妃和太后嗎?秦洛,畜生尚有跪乳之恩,你,卻是連畜生都不如?!惫照戎刂氐闹糁孛?,秦洛蒼老的面孔上滿是憤怒,越說越激動。
眾大臣皆是跪地聆聽,顧江心里蠻不是滋味,可以說,他是見證了秦洛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他極力勸導,可秦洛已是鬼迷心竅。
“我……”
“你什么你,老夫告訴你,有老夫在,你今日所做之事便得逞不了。”孟臻說著,便是從身后的侍從手中拿出一筒竹書。
見著此幕,秦洛的心從沉入谷底,他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偏心的父王果然留著密旨。
“還不跪下,接秦王書?!泵险榭聪蚯芈澹瑖绤柕?。
后者緩緩跪下,膝蓋接到地面的一瞬間,他的心也變得冷了許多,他大致可以猜到王書的內容,他的父親在防他,至少,在發動造反之前,他還心里一直有著這個父親的。
轟隆一聲,殿中所有甲士和禁衛軍皆是單膝跪地。
秦軒和秦昀連忙跪下。
“秦王書,寡人自知命不久矣,恐離世之前,腦昏糊涂,特將此留與孟臻,以備后患。
故曰:大子善妒,只私心,無大義,否為國君,恐聯歹人,妄圖篡位,至國于不顧,秦已無大亂之力,為國特書,寡人駕崩,太子軒即為國君,眾臣輔之。
太子年幼,不懂國事,特命原左庶長孟臻、上將軍秦蘇子、北楓城郡守南宮云為托孤大臣,有此輔佐,寡人誠然,甚心安,在此期后,所有王書,皆以無效論處。秦王雍三十五年?!?
聲音落下,大殿內死一般的寂靜,眾臣抬頭看著孟臻,明顯愣了一下,隨后,就是眾大臣的狂呼。
秦軒也欣喜的笑著,秦昀頗為激動,快有些手舞足蹈。
“什么!”
最后一絲血色從秦洛臉上消失,手背青筋暴起。
“諸位起身吧,老夫還有一件事要說,秦昀,你扶著老夫下去。”孟臻平靜道。
“是?!?
走下幾個階梯后,孟臻與眾大臣站在同一位置了。
眾大臣欣喜想與孟臻談論一番,見其嚴肅表情,便知還有大事要說,便只是看著。
在眾人的目光中,孟臻有點艱難的跪下。
這下,倒是讓秦軒面色一變,“孟爺爺您這是干什么?可使不得?!?
說著,正欲上前幾步去扶孟臻,結果被后者揮手阻止了。
之后,便是見著蒼老的身影緩緩碰到地面,滄桑的聲音傳了出來。
“黑冰臺總干事孟臻率黑冰臺一千八百名干事參見我王。”
“參見我王?!?
在大殿四周,突然出現無數身穿黑衣的身影,都是整齊劃一的跪地道。
眾大臣反應過來,連忙跪地高呼:“參見我王,我王萬歲?!?
顧江跪地時,余光瞥見秦洛溜走了,他略微思忖,沒有在此言及,他這算是將秦洛的恩情還完了,從此,他與秦洛就是陌路。
第一次接受跪拜,秦軒倒是有點緊張,看了看大殿內無數身影,他忽然有些感慨,他極力坐上太子位,不就是為了今日嗎?可是,現在,他為什么高興不起來?
責任,就如同無形的大山,已然壓在秦軒心中,從此刻起,他不再是秦太子軒,而是秦王軒,這個偌大國家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