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平平跟葉尉繚對看一眼,各自心下明白。
“說的是我?!?
封平平揚聲就跟魯豐霞認(rèn)下,魯豐霞大喝一聲,一槍向前遞出。葉尉繚轉(zhuǎn)身站到了封平平身前把他擋嚴(yán)實,只露出頭頂半個腦袋。
魯豐霞這一槍過來,倒是能把他兩個串起來。
封平平抱住葉尉繚想把他挪去一邊,葉尉繚一腳跺在他腳上,同時向魯豐霞喊道:“魯大俠!你說兩天前,并不確知是哪一天吧?”
魯豐霞長槍微一抖,到他身前揚起而后斜斜戳向空中,旋了半圈,被他捉回身側(cè)仍是指著二人。
葉尉繚看著一尺之距的烏金槍尖,正色道:“毒霧到處熊家滿門都死盡了,外人要發(fā)現(xiàn)山莊中情形有異,少說一日半日也過去了。還有熊老爺子死前這句話,‘找個人’,或許是殺進(jìn)山莊的人說的,是熊老爺子聽見的最后一句話,真兇要找的人跟我弟弟形貌相似,而非真兇如此?!?
“你也認(rèn)了他就是封平平?”魯豐霞厲聲道。
“人命關(guān)天并不敢再有欺瞞,在下葉尉繚,這是我弟弟封平平。”葉尉繚抱拳行禮,不等魯豐霞動作,搶著說道:“這一樁血案絕不是他做下的,我兄弟二人與羅佛佛一戰(zhàn)之后身負(fù)重傷,更不愿多生事端,所以請南場主幫忙隱瞞只當(dāng)我們都死了。熊府燒毀在五天前,兩天前我們還都在南場主的府中養(yǎng)傷,你看我胳膊手都還包著。你不要看我弟弟現(xiàn)在活蹦亂跳,他之前一直重傷未醒,他就是好得快而且犟得很不肯示弱,總之,怎么也不能憑空到了望北坡殺人。”
“南蘭清能為你作證?”魯豐霞問道。
“不止南蘭清,韋性玉也能為我們作證?!比~尉繚笑道:“兩天前他就在封平平養(yǎng)傷的屋中,裝模作樣地跟他說話說了半天?!?
“成!”魯豐霞也不多問,道:“你們這就跟我回南府,大家說清楚?!?
“不成?!狈馄狡降?。
“怎么?”魯豐霞奇道。
“初六你先別說話!”葉尉繚轉(zhuǎn)頭兇他一句,轉(zhuǎn)回來又道:“我們知道真兇是誰,世上聽說封平平死了會找上門去問個究竟的人不多,問完了會殺人全家的更不多,也只有她一個。”
“覃中呂?!狈馄狡秸Z氣并不如何,眼神中卻是殺意迸現(xiàn),一閃而沒。
“覃中呂不是你的師叔?眾人齊聚儀山討伐她,只找到一具燒焦的無頭尸首,她也沒死?”魯豐霞聽得更是離奇。
“我去找她?!狈馄狡秸f完,轉(zhuǎn)身便走。
葉尉繚手臂不靈便,反手沒能拉住他。魯豐霞一縱身便從葉尉繚身側(cè)擦過去,一桿長槍使來便如活物一般,竟繞著葉尉繚一彈一挑,直戳封平平背后。封平平頭也不回,彎刀出鞘,繞著槍頭旋出一圈流光而后格在虎頭之前,轉(zhuǎn)過身來悶喝一聲,竟推著魯豐霞連退了三步。
葉尉繚搶到兩人中間,索性空手伸出去,兩只傷手分別捉住了槍柄同刀刃。
兩人一時都沒敢再運勁變招,就給他捉著了。
“魯大俠,我是玉玉的朋友,我不會騙你。頭先不說真名不過是因為我們不想惹麻煩,也不想給魯大俠惹麻煩?!比~尉繚雖然用巧勁捉住兵刃,傷處扯動仍是疼得頭皮發(fā)麻,勉力說道:“我們真的是要去找覃中呂,她可不好找,晚一刻就更難找一些。魯大俠當(dāng)真要匡扶正義,就讓我們?nèi)フ宜o熊家老老少少報仇雪恨。”
“你們……要殺她?當(dāng)真?”魯豐霞越聽越是不明白,長槍也放低了些。
“初六!”葉尉繚把封平平的彎刀也按回去,喝道:“你還記不記得你有傷在身?就知道打打殺殺!”
“三少爺跟我提過你,他這趟過來就是找你,到了之后孫四壁跟南蘭清都說你死了,你和封平平、羅佛佛一道死在火場里。”魯豐霞立槍于身側(cè),皺眉道:“我第二天就跟著青城路云安他們四處尋覓三尸門余黨,也不知道后來你們怎么又活了。封平平是三尸門的少主,是覃中呂的師侄,是你的弟弟。三尸門殺傷儀山武林同道無數(shù),覃中呂毒殺熊德興滿門,你們……你們確實也同青城張竹影一同誅殺羅佛佛,適才卻又?jǐn)r著我殺三尸門人……我有些糊涂了,你們到底算什么人?是善是惡?是正是邪?”
“所謂善惡,又不是人在哪一門哪一派就純善純惡,魯大俠這般嫉惡如仇,卻在陳群峰的府上幫著一個逼死小姑娘的惡少,魯大俠是正是邪?”葉尉繚問道。
“……陳公子罪不至死?!濒斬S霞道。
“為什么?只因為他身在陳家?只因為魯大俠識得陳家的人?如果是三尸門人強娶民女逼死了呢?”葉尉繚追問道。
“你這是強詞奪理!不是惡行累累怎么會進(jìn)去三尸門?”魯豐霞喝道。
“初六,我弟弟可是生來就在三尸門,小時候又被覃中呂擄走了,這些他都管不了,我也管不了,魯大俠非要跟我們算這筆舊賬,未免太不講理?!比~尉繚說完笑了笑。
魯豐霞聽得愕然,看著他笑臉愣了愣竟也跟著笑起來,道:“依你的意思,我只用跟你們記一本新賬,看你們現(xiàn)在如何,將來如何?”
“魯大俠爽快!”葉尉繚道。
“哈哈哈!”魯豐霞仰天笑起來,長槍于地下一頓,提起而后拽下又背回背上?!昂罡贍斦f你這人有趣,我瞧你只是滿腹歪理,不過倒也有幾分膽色。我就放過你二人這一次,看看你二人到底如何!”
“那就,謝過魯大俠。”葉尉繚笑道。
“哼!”封平平聽得甚是厭煩。
“怎么侯府三少爺?shù)呐笥堰€不足以讓魯師傅放過嗎?”有人長聲問道。魯豐霞身后道路上轉(zhuǎn)出來一個韋性玉,一身錦袍玉帶更襯得面白唇紅,長身玉立,一對彎彎笑眼似笑非笑地看著三人,問道:“非得讓他啰嗦半天,用大篇歪理救他的寶貝弟弟?”
“你才歪!”葉尉繚道。
“哼!”封平平瞪眼看著韋性玉。
“三少爺,這是你的不對,你要是一早跟我說明白我也不會誤會是封平平殺了熊家人。”魯豐霞道。
“他一開始連我都沒告訴!老孫頭那個愁眉苦臉說得跟他真死了一樣,我還傷心難過了好一陣!氣死我了!”韋性玉沖葉尉繚呲了呲牙,又跟魯豐霞說道:“魯師傅見諒,他已經(jīng)裝死了,我做朋友的不能不幫忙瞞著。誰知道沒兩天他就裝不下去了,還到處亂跑,到處撞見人。早知道就把他兩個一道鎖在南蘭清的馬棚里,每天喂點草,不死不活不蹦跶,省得出來惹是生非!”
“早知道你就在陳老爺府里躺著混吃混喝,不是更省事!”葉尉繚道。
“現(xiàn)在也不晚,我把你捉回去,一起在侯府的園子里躺著吃吃喝喝,都安生。”韋性玉笑道,他拍了拍手,他身后道路上又轉(zhuǎn)出來三騎,馬上人各牽一匹馬,六匹馬呈品字形跑到他跟前停下。
馬上跳下來三個人,中間領(lǐng)頭的一個土布衣裳,瘦長身形瘦長臉,形容枯槁,雙目無神,跟三人一抱拳,聲音聽著都干涸了一般,啞聲道:“在下王鮮艷?!?
左邊一個跟他全然不同,身形矮小,著彩衣,一張圓臉白里透紅,兩只黑葡萄一般的眼睛笑起來十分可親,笑道:“我叫武鮮美?!?
右邊第三個一身暗紅的袍子,方面闊口,一張臉刀削斧鑿,眼神看去十分兇惡,將三人一一看過來,看一個說一字,一字一頓道:“呂、鮮、明?!?
“……幸會。”葉尉繚勉強跟三人回禮,憋著沒笑,瞪眼看向韋性玉,問道:“玉玉,這是你給取的名字吧?”
“正是!”韋性玉倒頗為自得,洋洋得意地笑道:“也是你不在這兩個月我新收入麾下的,可厲害了,當(dāng)然要取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拿?!怎么樣?只許你到處找弟弟,還不許我收幾個兄弟?我這三位兄弟,可比你那個破弟弟有用多了,至少聽得懂人話?!?
“魯師傅,還有這三位兄弟,你這趟出來帶著的都是我沒見過的人,”葉尉繚笑容漸淡,問道:“玉玉,你是準(zhǔn)備隨時跟我翻臉?”
“就翻臉又怎么了?你能打包票你這個弟弟不是個壞東西?讓他裝個死一了百了都不肯,一聽說你沒死嗷嗷叫地沖回來,又得惹多少麻煩?再惹下去,總有我保不住我侯府也保不住你的時候。我就殺了他,把你拖回侯府去關(guān)著也罷綁著也罷,反正帶回去!”韋性玉高聲道。
不等葉尉繚出聲,封平平雙刀出鞘,一手一柄,橫攔在他面前將他全然遮擋在背后。
魯豐霞還沒動,那三個名字古怪的兄弟倒是齊齊站到了韋性玉身前,王鮮艷起手虛按在半空,一腳前一腳后;武鮮美從身后抽出來一對雕花小斧,紋飾甚是精致;呂鮮明雙拳齊出交錯于身前,爆喝一聲。
“三少爺……”魯豐霞待要出言相勸,也不知該幫哪一邊說話。
“唉……”葉尉繚嘆口氣,用傷手按在腦袋上,只覺得頭疼,也不看韋性玉,閉眼高喊了一句:“我們找到覃中呂了,要不要湊熱鬧?”
“嗯?”韋性玉一愣。
“初六!走!”葉尉繚轉(zhuǎn)身就走,封平平收了刀緩緩轉(zhuǎn)身跟上去,拉著他走。
韋性玉瞪眼看著,三鮮兄弟轉(zhuǎn)頭看他,魯豐霞也看著他,韋性玉只得喊道:“好了好了一起去!這里有馬!別瞎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