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拼著挨一刀,搶一步先機,攪亂他們分進合擊之勢。封平平在四面合圍的刀幕中靜心而立,略加留意,認準了刀刃相接之時功力最弱的一個,獵刀橫掃擋下其余三人一瞬,忽而轉身,彎刀以一個極刁鉆的弧度旋向那人頭側,三人猛撲上相救,封平平側轉著再擋一招,背后到底被劃開一刀,所幸他身法追著第四人去,刀鋒只在皮襖上擦開一道裂縫。彎刀刀尖卻已經釘入了那人頭側,再一轉,切開了半個額頭。
那人叫得極為凄厲,連連后跌,撞倒在一棵樹上。
余下三人眼見得同伴遭遇竟然分毫不亂,腳步騰挪,刀刃翻飛,一人在前兩人在后置封平平于其中又成攻守兩宜之勢。
封平平獵刀在前,彎刀在后,刀身尚有血跡滴落。
三人圍著他緩緩走動,尋隙落刀,其中一人粗聲粗氣地問道:“你是封不聞的兒子?福冊可是在你手中?”“什么福冊?”封平平微一偏頭。
便在這一瞬間三人陣勢復又發動,一人從后直斬,一人取下盤,一人橫削他另一側肩臂,封平平雙刀齊出,一擋一挑一腳踹出將一柄刀身踢起來,彎刀繞回削向握刀的幾根手指。四人正斗到緊要關頭,先前那切了半個頭的人竟又拼著最后一口氣撲了過來,惡鬼化身一般,不擋不避直撲封平平。
封平平周身受制于陣中,竟無以抵擋這番拼命打法。
“嗖——”
一支小箭忽而自一旁林中射出,擦著那人脖頸過去洞穿了一道血肉,帶起一片血跡。那人猛然站住,喉間嘶嘶作聲,終于撲倒在地。
封平平心知是韋青卉趕來,更不耽誤,彎刀再一遞便削飛了四根指頭。到這一刻,黑衣人的陣勢到底亂了一亂,斷指那人刀交左手,手法生疏,陣勢破綻已現。說話那人亂中生智,輕聲呼哨跟著微一揚頭,三人忽地齊齊后撤盡數奔韋青卉所在的方向撲去。
那一處林中接連又射出幾箭,一箭也不中,撲在最前一人已經揮刀斬向她躲藏的一叢枝葉。
封平平不及追上,獵刀脫手便擲了出去,后面兩人先后連斬兩刀打下獵刀。封平平彎刀高舉,臨空躍起而后向最前那人斬下。
那人猛然翻身后退,另外兩人也已經退回到死的那個身邊,把尸體提起來。
封平平落地轉身,三名黑衣人帶著一名死黑衣人再次逃之夭夭,沒入林中。他上前踢起獵刀接在手中,不意中了三人計策,為救韋青卉又追丟一次。
“初六……”枝葉后面傳來輕輕一聲,跟著輕輕探出一顆小腦袋。
“呆著。”封平平又說一回,轉頭追進林中。
韋青卉從枝葉后面跳出來,當即追了上去,一邊追一邊擔心地喊道:“初六他們人多又奸詐狡猾,你得有個幫手……”
正喊著抬眼又不見了人,她著急跑起來,剛剛跑過一棵大樹踩到樹下大片落葉,腳底忽然踏空,整個人直墜下去。韋青卉只尖聲喊了半聲,前方封平平知道不好,一腳踹在身旁樹干止住前行之勢同時借力回來,撲在坑邊,抓住了她兩邊手臂,使力撐起將她舉在半空,韋青卉這才叫完后半聲。
“初……??!”韋青卉正要喚他,忽覺腳下大痛,錐心刺骨一般。
低頭看見坑底一片削尖的木頭齊刷刷豎立,封平平雖拼力捉住她還是慢了一些,扎穿了鞋底,扎進去幾處刺尖。要不是他見機得快,只怕她整個人都要釘在坑中了。
韋青卉深吸了幾口冷氣,憋住喊,也憋住眼淚。
“我提了。”封平平道。
“嗯!”韋青卉咬咬牙,點點頭。
封平平猛然抬手,一氣把她從洞中提起來,雙腳從刺尖脫開疼得她一陣陣抖顫。封平平小心地把她放到一旁樹下,解下肩上包袱,翻出金創藥遞給她。韋青卉接過藥瓶,伸手除自己鞋襪,封平平轉身不再看她。
背對著只聽她牙齒磕碰,嘶嘶地吸氣間或再吸吸鼻子,許久不見消停。
“抹好沒有?”封平平問道。
“我沒事!”韋青卉犟道。
她再吸吸鼻子,抹抹眼淚,扶著樹干就要站起來。腳底一痛,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封平平轉身接住她,無法可想,只得提起來背上肩,再把自己包袱綁到身前。
韋青卉初時還在他背上吸鼻子,藥膏慢慢起效,腳底疼得緩和人也漸漸緩過來,抬眼看了看周圍,問道:“初六,這是下山的路。”
“嗯?!?
“不追他們了?我是走不成了,把我放下你去追吧?!?
“你再掉坑怎么辦?”
“我呆著不動……不然我拄個樹枝探路。”
“嗯?!狈馄狡接粥乓宦暎瑓s不是答她而是自行嘆了口氣。韋青卉聽得不服,恨聲道:“我怎么知道好好地走著路會有那么大個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挖的,什么壞人挖的,難說就是那幾個黑衣人,壞透了!”
“我挖的?!?
“你……”
“那是捕獵的陷阱?!?
“我……”韋青卉一時不知要如何罵他,恨恨地瞪著他側臉看了一陣,伸手拍在他肩膀,“啪”一聲打他一下。
“你打我干什么?我挖坑又不是要陷害你,誰知道你們這些人突然都跑進山里來,攪得亂七八糟,我屋子也沒了,師叔也沒了,連陷坑都被你弄壞了?!狈馄狡诫y得埋怨兩句,說來仍是平平如常。
“你,你竟然還怪我!”
“我沒有怪你。”
“那我茂茂還傷了呢!我兩只腳都壞了!我五哥一心找你都不要我們了!”韋青卉氣得喊道。
“噓……”
“噓什么噓!”
封平平噓不住她,只得伸手捂住她嘴,蹲身下來。
韋青卉也聽到前方動靜,從他背上溜下來跪到旁邊,取出連弩搭上箭對準前面林中。封平平瞄她一眼,悄聲問道:“你的箭怎么只有第一支射得準?然后就亂射?”
“第一支本來要射那個人心口……”韋青卉心虛地說道。
“你別射了?!?
“我射箭沒有這么不準,只不過這個連弩之前射出去都低一些,我剛剛修整了,現在就射出去高一些……我瞄低一點就好了!”
“嗯……”
“我說得是真的!”
兩人正吵著,一個高高壯壯的人影從前方林中冒出來,腳步也重,踩著落葉嘩嘩嘩走到跟前。韋青卉指尖一彈就要射箭出去,封平平忽然伸手過來,硬生生握住了連弩機括阻住她這一箭。
韋青卉正要問他,忽然發現林中走出的不是一個人,是一個人背著另一個人所以分外高壯。其時天色將明,林中有道道晨光落下,隔著樹影幢幢也看得清楚明白,正是葉尉繚背著官承茂走到近處。
“五哥!茂茂!”
韋青卉喊著就跳出去,腳痛,沾地就往前撲倒。
封平平從后捉住她手肘提起來,葉尉繚急忙到了跟前,問道:“怎么了?怎么了?”“掉坑里了!你這個笨蛋弟弟挖的!還豎了好多倒刺!”韋青卉大倒苦水,把封平平橫豎罵了好幾遍,封平平就站在跟前提著她聽著她罵。
“好了好了,傷得不重就好?!比~尉繚道。
“初六你礙不礙事?背上這么長一道。”葉尉繚又道。
封平平也不答他,只把韋青卉往他跟前一推,葉尉繚一愣,笑道:“我背上也背著人呢,你交給我我也不能背兩個……”
“換換。”封平平道。
“你羞什么?”葉尉繚笑道。
“臭初六!死初六!混蛋初六!”韋青卉罵道。
封平平不理她,放開她就去接過官承茂,葉尉繚只得攙住韋青卉背上肩。官承茂又給吵醒來,暈暈地看著他們,叫道:“青卉小姐……”“茂茂,你好些嗎?”韋青卉嘆口氣,柔聲道。
他兩個一同爬地道到了蛇房,之前還都活蹦亂跳,一晚過去如今都傷得被人背到這里,面面相覷,各自笑得哭一般。韋青卉傷勢沒有大礙,官承茂卻是一時暈一時醒還起了熱度,有些兇險。韋青卉氣性過去,同葉尉繚商議了一番,不急著追那幾個黑衣人,還是先趕往之前與侯府眾人約定的地方,山谷谷口一處懸巖下。
“初六,成嗎?”葉尉繚問道。
“那四個黑衣人武功并不如何凌厲,只是二人能成陣,三人,四人也能,人越多倒越厲害。”封平平說到這里,抬眼看著他,問道:“你認識嗎?”
“不……”葉尉繚道。
“說實話。”封平平搶道。
“當然是實話!”葉尉繚正色道:“不一定認識,到底沒看見臉。不過能猜測一二,要是我猜得中,他們或許不是來殺你的,主要不是來殺你,他們要殺的是我。你幫我擋著,就順路除了你。”
“你也有仇家追殺?”封平平問道。
“很多,所以你也要保護我。”葉尉繚笑道。
封平平多看他一眼,沒說什么,背著官承茂走到前面去了。
“五哥,你真不知羞?!表f青卉道。
“你懂什么!”葉尉繚伸手戳她,韋青卉大聲叫痛,葉尉繚兇道:“你傷的是腳不是臉,別怪叫了!”“臭初五!死初五!混蛋初五!”韋青卉罵道。
葉尉繚笑著聽著,背著她跟上封平平,走山路到底不及他快,一路喊他慢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