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0萬，不能少的。”高副總將助理提供的估測報表推給沈競，其中包含了歷年來對沈競形象的包裝宣傳費，影視推廣費，以及沈競最擔心的，未來預(yù)期估值。

三頁的A4紙上，白紙黑字，列明了沈競從簽約到現(xiàn)在花費的各項開支，許多都是他看都看不懂的這費那費。

沈競盯著最后合計項上的天文數(shù)字，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他自己居然這么值錢嗎？

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覺得悲哀。

胸口憋著一股怨氣，漲得發(fā)疼，他知道這就是公司故意刁難，但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合同上邊有他的親筆簽名，公司也有專門的團隊去維護利益，而他孤軍奮戰(zhàn)，現(xiàn)在連上邊的零頭都拿不出來。

這幾年掙的錢幾乎都打給爸媽翻修房子擴充店面了，再加上去年又新買了輛車子，現(xiàn)在身上加起來估計也就能有個三四十萬。

“我沒有這么多錢啊。”沈競實在無奈。

“你要搞搞清楚，公司砸下去的那可都是真金白銀，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樣，有了些小名氣就甩手走人，那這不掙錢的公司開著還有什么意義？”副總的特助開始幫腔。

沈競沒話說。

其實藝人與公司本身就是不平等的存在，藝人追求自我，公司追求利益，特別是像沈競這樣的，根本就沒在意過自己的利益被公司吞噬了多少。

兩者抗衡，簡直就是雞蛋碰石頭。

“哎，你就繼續(xù)跟公司合作下去嘛。”秦一鳴嘴上附和，喉嚨里卻帶出一聲輕蔑的哼笑，“反正也就四年了，到時候自動解約，就沒有這么多麻煩了，而且公司在這段時間肯定會給你提供更為優(yōu)質(zhì)的資源。”

秦一鳴覺得必須給沈競一點顏色瞧瞧，誰叫他之前不配合公司宣傳來的？

不炒作，不捆綁，不消費其他藝人，那拿什么博人眼球？

沈競要能留下來，之后肯定就乖乖聽話了，畢竟他也覺得沈競是個優(yōu)秀的苗子，只是不怎么上道而已。

沈競被對面的三張伶牙利嘴噎得無話可說，悻悻地回到家，把合同甩在了餐桌上。

他沒想到自己一個小透明，解約時也會遇到這么大的難題。

現(xiàn)在他是進退兩難，絕處不逢生。

天耀那邊是不可能替他賠付這960萬的，他身上有幾斤幾兩肉，他自己清楚，天耀就算是喜歡買股票，也不可能買這么貴的。

正所謂竹籃打水一場空，現(xiàn)在公司知道他有解約的苗頭，以后的日子更不好混了。

他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躺在床上，他又猛地想起臨走時瞥見的，經(jīng)紀人那張小人得志的嘴臉，差點沒當場吐出來。

在牽扯到利益的時候，所有偽善的面具都會被一一揭下。

那才是人本來的面目。

他今天終于體驗了一把，什么叫做生意場上無朋友。

孫韓瀟周日的時候再次聯(lián)系上了沈競，在得知鴻海開出960萬的天價解約金后整個工作室里的人都懵了。

“他他媽的養(yǎng)的是小金人嗎？！”程越氣到肝炸，“960萬！他們怎么有臉開那個口？他們公司是不是就靠跟藝人解約賺錢啊？”

“你也別這么說，公司這些年在沈競身上肯定也是下過本的，只是沒這么夸張而已。”姚煥講了句公道話，“如果有藝人跟天耀解約，我們肯定也會站在公司的角度，爭取最大的利益，你要想解約，后邊兒會多加一個零。”

程越耷拉下眼皮，暗暗慶幸自己是跟了天耀，里頭全是自己人，否則在這圈里根本沒法一路順風順水的混下去。

閆明昊撞了撞程越的胳膊，幸災(zāi)樂禍的情緒從眼角和眉梢溢了出來，“還幫他賠嗎？”

“不然呢？直播吃屎嗎！”程越把手上的外套往沙發(fā)里一摔，960萬實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他去年一年也就分到個兩千多萬，幾乎都拿去投資和做公益了，手頭沒有那么多閑錢。

“沈競將來要知道背后是誰這么幫他，一定會很感動的。”閆明昊揉了揉程越的腦袋。

程越嘴角一翹，其實他一開始也沒想這么多，只是單純地想要幫幫沈競而已，現(xiàn)在事情既然發(fā)展到了這個地步，他要再撒手不管，沈競就徹底完了。

“賠就賠吧，我相信將來沈競肯定能給公司掙回來。”程越已經(jīng)點開手機準備問老哥借錢了。

姚煥仔細翻看了一下沈競傳過來的合同，覺得里頭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準備好打場官司吧，960萬這樣的金額傻子才樂意出呢。”

閆明昊和孫韓瀟同時扭臉瞥了一眼沙發(fā)里的傻子。

“這幾天先把沈競近年來接到的各種影視作品和代言通通整理出來，鴻海不是說光包裝宣傳費就650萬了嗎，那就讓大家看看這650萬都砸哪里了。還有之前那些跟鴻海鬧出解約風波的新聞通通調(diào)出來，到時候買頭條控訴他們壓榨藝人，一兩個鬧出解約風波就算了，解一個鬧一場，觀眾心里也都明白到底誰對誰錯。”

孫韓瀟嗯嗯兩聲，低頭做著記錄。

姚煥繼續(xù)交代，“聯(lián)系沈競，讓他這兩天先按兵不動，該走的通告照樣走，等我們把鴻海黑料收集的差不多了，再找媒體曝光他們的丑陋面孔。律師的話我們這邊聯(lián)系了再推薦給沈競，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中間千萬不要扯上天耀。”

任何時候，公司的聲譽都是第一位的，跟鴻海這種小麻雀糾纏不清，對公司的形象百害而無一益。

這場官司的目的就只是為了降低賠償金額，公司出面，那就是一場漫長的拉鋸戰(zhàn)。

鴻海擅長捆綁營銷，一定會把這事兒弄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到時候就等于捧了鴻海的臭腳，不劃算。

沈競在接到孫韓瀟的按兵不動通知后，覺得這事兒大概是真的黃了，他并不覺得天耀真的會幫他收集證據(jù)打官司。

準確的說是，他并不覺得自己有這樣的實力能讓對方公司心甘情愿地淌這趟渾水。

除非天耀的領(lǐng)導(dǎo)腦殼燒壞掉了。

當天晚上程越回到家，輕手輕腳地推開了哥哥的書房門。

高高支起的電腦屏幕遮住了程航的大半張臉，烏黑微卷的頭發(fā)向后攏著，露出一對深邃凌厲的眉眼。

程越探了半個腦袋進去，“哥，嘿嘿，忙嗎？”

“忙。”程航敲著鍵盤，目不斜視，面無表情。

“我有點事兒找你。”程越腆著臉皮把椅子推到程航身邊坐下。

“放。”程航在工作群里噼噼啪啪地發(fā)著新任務(wù)。

“我想問你借800萬。”程越搓了搓手。

程航敲擊鍵盤的手指停頓了一下，偏過腦袋，“滾。”

“那500萬？”程越放低了要求，其實多余的他是想換臺新車來著。

“你要那么多錢干嘛？”程航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細框眼鏡，端起手邊的咖啡喝了一口。

“投資，大項目。”程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跟程航交代了一邊，雖然他老哥表現(xiàn)的不是那么有興趣，全程都在敲鍵盤。

“也就是說，你要花錢，給一個把你當成路人的人打官司，再幫人賠違約金？”程航撿到了幾句重點。

“啊。”程越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么，在聽完程航的總結(jié)之后，覺得自己有點傻逼，但當初是他自己把沈競拉上船的，總不見得因為看見沈競身后跟著鯊魚就再把他推回去吧？

“你是弱智嗎？”程航擰著眉毛扭頭看向程越，“你在追求他？”

他這個弟弟的性向有那么點曲折離奇，自家人都知道，所以繁衍子嗣這項艱巨的任務(wù)就壓在了他的肩頭上，他最近的壓力很大，一看到程越就頭疼。

“沒有！”程越不自覺地拉高了嗓門，“就是路見不平一聲吼！”

程航饒有興致地看著炸毛的程越，撓了撓自己的耳朵，“沒有就沒有，你吼什么。”

程越撇了撇嘴，“你有錢借嗎？沒錢的話就算了。”

其實他也知道最近哥哥新開發(fā)的游戲馬上就要進入內(nèi)測階段，接下去的宣傳推廣維護都要經(jīng)費，手頭流動資金或許沒那么充裕。

“沒。”程航翹著一邊嘴角，“你自己想辦法吧。”

“哦，那好吧。”程越垂頭喪氣地應(yīng)了一聲，起身把椅子推回原位，“晚安了。”

程航抬頭問道：“你今天住家里嗎？老媽老念叨著，好久沒看到你了。”

“不住了，明天還約了聲樂老師，一早就出門，這邊過去遠。”程越說。

“好吧，那晚安了，”程航努了努嘴，“回去路上當心。”

程越走到一樓客廳的時候聽見手機響了兩聲。

卡內(nèi)轉(zhuǎn)入兩筆金額，一共800萬。

他三步并作兩步跑到二樓書房，沖著程航喊了一聲，“哥！看我！”

程航轉(zhuǎn)過身，程越在腦袋上比了個大大的愛心。

“趕緊消失。”程航咬著后槽牙，轉(zhuǎn)回身子后，嘴角往一邊微微挑起。

“我年前一定連本帶利還你！”程越扒著門框說。

“嗯。”程航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又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沈競渾渾噩噩地度過了一周后，鴻海重新開始替他接通告，還是跟以前一樣的Low穿地心。

在他幾乎快要忘記天耀要簽他這件事情的時候，又收到了孫韓瀟發(fā)來的消息和文檔。

文檔內(nèi)容包括接下去需要他做的事情以及可能會遇到的情況，細致到微博的發(fā)布時間和文案，最后還列明了各種突發(fā)情況的應(yīng)急方案。

天耀的這一舉動無疑是給迷茫狀態(tài)中的沈競打了一支強心劑。

他花了半個多小時才把文檔里面的內(nèi)容和注意事項全部消化，根據(jù)文檔里的所交代的時間，編輯好博文后設(shè)定了一下發(fā)布時間，然后開始收拾行李。

天耀已經(jīng)幫他訂好了酒店。

為避免矛盾沖突，在打官司期間，孫韓瀟建議他盡量脫離鴻海的監(jiān)視范圍。

其實他搞不太懂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搞得很像地下黨接頭。

下午兩點半，博文自動發(fā)布，此時的沈競已經(jīng)在酒店跟律師商談起訴事宜。

五分鐘后，手機的微博提示音叮叮叮個不停，鎖屏界面不斷刷新最新留言和轉(zhuǎn)發(fā)動態(tài)，他嚇得以為是手機中毒了。

沈競的那條暗指要與經(jīng)紀公司打官司解約的微博轉(zhuǎn)發(fā)量已經(jīng)高達3000多，每刷新一下，小紅點數(shù)字就上漲好幾百。

我不是僵尸粉：哥哥終于要解約了嗎！支持你！想到當初凌易海解約時鬧得滿城風雨，還賠了1000萬的違約金，鴻海真的賊JB惡心！

用戶32498795：回復(fù)@我不是僵尸粉：+V信，偷?看?美?女?洗?澡。

競寶看看媽媽呀：什么情況？？是要解約嗎？好突然啊。

喵喵喵：天啦，這不是弱冠之年里的顧逸風么！！！@Yuki，當年一起看的，還記得他嗎！那時候就覺得他好帥啊！

起個名字真他媽煩：又一個鴻海的，祝愿能有更好的發(fā)展。

Aline：@楊妹妹的羊咩咩，過來吃瓜，[doge]你喜歡的那個小哥哥要火了。

西柚檸檬茶：得罪了經(jīng)紀公司以后還怎么混啊？小哥哥長得這么好看，千萬不能涼涼啊。QAQ，祝好！

破曉晨曦：有個同學(xué)在鴻海經(jīng)紀里當過一陣子助理，受不了公司的規(guī)章制度辭職了，藝人在合約期內(nèi)不能戀愛不能結(jié)婚不能生子這些就不說了，生病請假都不允許超過一定的天數(shù)，而且聽說他們的違約金都是天價，沒有幾個藝人能順利解約……

造夢吉：回復(fù)@破曉晨曦：我操，是認真的嗎？這么苛刻？本來畢業(yè)后還打算入行的……現(xiàn)在忽然一陣害怕。

我是認真的在搞笑V：鴻海經(jīng)紀的藝人也不是第一次鬧事了，這次沈競單槍匹馬跟公司斗，真的是勇氣可嘉，話說他也真的算是個實力與偶像兼容型人才了，公司居然這么多年都沒捧紅他，真是太廢了，這也算是脫離苦海了。

沈競完全沒有預(yù)料到自己的微博轉(zhuǎn)發(fā)量這輩子能有破萬的一天，而且還在不停地往上飆，代理律師已主動聯(lián)系經(jīng)紀公司商討相關(guān)事宜。

很快的，微博熱搜出現(xiàn)了新的話題#鴻海經(jīng)紀天價違約金#

發(fā)布這個話題的是個坐擁千萬粉絲的大V博主，微博直接@鴻海經(jīng)紀公司官方賬號，對違約金部分的相關(guān)費用來源發(fā)出質(zhì)疑，并列出了前幾年解約藝人的違約金額。

用犀利的言辭指控鴻海的行為有違行規(guī)。

這條微博的轉(zhuǎn)發(fā)量瞬間破30萬。

沈競翻看了一些支持他的評論，紅了眼眶。

心若無棲的賬號轉(zhuǎn)發(fā)了沈競的微博：只要有我們在，你永遠不會孤軍奮戰(zhàn)。[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