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傍晚，閆明昊向劇組確認了幾個主角的名單，里邊沒有沈競，而且對程越要飾演的角色也稍加做了些改動——讓他跟女主的閨蜜走到一起。
“shit。”程越看完名單，簡直想推了這個劇。
“導演也是想讓你有個HE的結局嘛。”閆明昊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程越皺了皺眉，他倒不是因為劇情改動的事情生氣，而是覺得這個劇組壓根兒就不靠譜。
選角的時候，他全程都沒有離開，看到了所有人的表現，沈競的演技絕對的沒話說。
雖然說資歷肯定沒有那位姓張的高，但姓張的今年都三十二了，還讓他演一高中生？
導演眼睛里是糊蒼蠅屎了吧！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資方的手也伸進來攪和了。
沈競是兩天后才知道這個消息的，而且劇組也壓根沒有通知，是肖勵打電話去劇組打聽，他才知道自己沒有輪上里面的任何一個角色。
肖勵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樓下新開了家港式茶餐廳，想吃點什么嗎？我下樓給你買去。”
“我不餓。”沈競搖搖頭，“你餓了的話自己下樓吃吧。”
肖勵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說話，沈競就揉揉他的腦袋，“我沒事啊，不是還有個龍套么，又餓不死。”
沈競走進浴室洗了把臉，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思緒又開始亂飄。
這次的失敗令他再度陷入自我懷疑的狀態里。
為什么劇組寧可選一個三十多歲的演員演高中生都不愿意給他一個機會？
到底是時運不濟還是自身有問題？
他悵然若失地走回臥室，瞪著天花板，忽然想起了剛接觸這個行業時接拍的那部電視劇。
現在想來，那居然是他離夢想最近的時刻。
那年沈競二十二歲，有劇組導演到學校選角，一眼就相中了他跟班上的另一個女生。
正巧趕上一波愛國熱潮，他接拍的這部民國劇《弱冠之年》在電視臺播出后收視一路飆升，作為反派的他也收獲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但這部電視劇里的反派，就真的是令人恨到牙癢癢的可惡，再加上沈競的炸裂演技，許多觀眾恨不得給他寄刀片。
在沈競的微博粉絲漲到30來萬的時候，他在劇中領了盒飯。
《弱冠之年》播出后，沈競成功簽約了鴻海經紀公司，拍攝了第一部青春校園類網劇《我愛大長腿》。
光聽這名字就知道這是部很庸俗的劇，滿是槽點的妝容造型，膚淺惡俗的情節設定，并不專業的拍攝技術，縱使幾個主角都有道明叔一般的沉穩派演技和發哥一樣的三米二氣場，網劇還是順利撲了街。
再之后，沈競就仿佛成了一朵行走的雷云，接拍的所有電視劇都跟約好了似的，爭先恐后地撲了街，以常人無法理解的各種姿勢。
第二部電視拍攝中期，投資人公司倒閉撤資。
第三部是IP改編劇，雙男主燒腦懸疑劇，劇本劇情都不錯，但因為涉及到了政治問題，拍完以后無法順利播出，3萬粉絲的官博時至今日還置頂著一張宣傳海報。
近幾年他陸陸續續又拍了幾部電視，不是男8號就是未上映。
換了別人早就放棄了，但沈競還是保持著對演藝事業一如既往的熱情，積極配合公司安排，有通告就接，沒通告就在家看書提升自己。
但這一刻他忽然又覺得有些迷茫了。
演技到底是不是一個演員的全部？
這么多年自己執著追求的東西，到底是不是對的？
炒作，營銷，賣人設，曾經這些嗤之以鼻的東西，似乎真的很重要。
肖勵見他滿臉愁容，便去廚房打了杯果汁，“下周的行程單我放這兒了哦。”肖勵敲了敲床頭柜。
“嗯。”沈競應了一聲。
肖勵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反手帶上了房門。
沈競看完行程單，放空思緒瞇了一會，手機又響了一下。
心若無棲：哥哥，你接下來還有什么其他活動嗎？/星星眼
沈競猶豫了一下，回復：接了個健胃消食片的廣告，還有《一世如夢》里的一個龍套角色。
程越在A市的演唱會一結束，便馬不停蹄地趕回公司，托助理閆明昊打聽了一下沈競的行程安排，想要碰個運氣看看能不能見到他——因為今天是沈競的生日。
往年沈競過生日的時候，他不是在學校就是在外地，根本抽不開身，只能以匿名粉絲的身份把禮物寄到鴻海公司。
前兩天看到沈競還佩戴著他送的那塊手表，程越心里美得不行。
閆明昊說沈競最近在《一世如夢》劇組跑龍套，飾演一個暗戀女主多年的小皇子。
程越原本是想一個人來片場的，但又怕沈競會覺得突兀，就帶上了閆明昊，假裝是來片場接人，偶遇到他。
沈競在拍攝的這部是古裝劇，場地包了好幾個，程越全副武裝，繞了好幾個圈子才在一座假山后頭的亭子里，發現了沈競的身影。
估計是在等戲開始。
五六個工作人員正在搬桌椅，導演編劇等擠在一起聊著劇本。
沈競背對著假山，坐在長椅上，悶頭翻閱著一本厚重的書籍，因為角度問題，看不清書脊上的名稱。
程越摘了墨鏡和口罩，提著剛買的小蛋糕，放輕腳步走了過去。
書頁上倏然間出現了一道陰影，沈競這才抬頭，望著程越，摘下了耳朵里的消音耳塞，“是你啊，好巧。”
程越很想裝深沉地說一句，不巧，我在等你，話到嘴邊就變成了，“嘿嘿，是啊。”
“你在附近拍戲么？”沈競笑了笑，將書簽卡進書本里。
“沒有，我過來接我一朋友，等他收工呢。”程越沖著不遠處閆明昊的背影努了努嘴。
沈競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哦”了一聲。
程越坐到他的身側，“你在看什么呢？”
“雷雨。”沈競摩挲著書頁翹起的邊角。
“好看么？我只聽過，沒看過。”程越說。
“很經典的一部作品，它里面主要人物有八個，每個人之間又都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沖突矛盾點設置得特別巧妙……”沈競一提起作品就來勁，像傳銷組織賣保健品似的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介紹著這部作品。
“其實這本書我念書那會就看過了，但那時候還沒有什么社會閱歷，理解得不夠通透，現在再看看，又是另外一種味道。”沈競說。
“可以借我看看么？”程越問。
“當然可以，”沈競說完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腦勺，“不過里頭有我做的一些筆記，有點亂。”
“沒事兒沒事兒，我這人就愛看筆記。”程越脫口而出。
“啊？”沈競看著他。
“不是，”程越笑了，“就跟看電視劇有彈幕一樣，你懂我意思嗎？”
“懂了。”沈競笑笑，把書遞給了程越。
程越滿心歡喜地把書收好，從袋子里拎出一盒小蛋糕，“你吃蛋糕嗎？”
“不吃，謝謝啊。”沈競擺了擺手。
“哎，你別客氣啊！這是我買多了的。”程越拿出過年給小輩塞紅包的架勢把蛋糕塞到沈競的手里。
“我真不是客氣，我怎么愛吃甜食，而且午餐吃得挺飽。”沈競拿出媽媽輩替孩子拒絕紅包的架勢，又把蛋糕給推了回去。
“哦，你是不是要控制體型啊？”程越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競，覺得他看起來不像是那種一吃就發胖的體質，“你也不胖啊。”
“不是，我只是單純的不愛吃甜食，”沈競莞爾一笑，“謝謝你的好意。”
“那好吧。”程越沒再堅持，想了想，又問，“你微信多少，我掃你一下吧，回頭約個時間地點我把書還你。”
“啊，不用了。”沈競覺得會麻煩到程越，“這本書就送給你留個紀念吧，我看過挺多遍的了其實，書頁都舊了。”
“那不行啊！”程越拔高了嗓門，“怎么著我也得謝謝你吧，下次請你吃飯。”
“真不用，真不用。”沈競簡直無奈了，這人也太熱情了，要不是百度詞條能搜得到他信息，就沖這架勢，絕對是微商沒跑了。
程越直接了當，掏出手機點開二維碼，“你掃我吧。”他了解沈競的性子，就是吃硬又吃軟，特別好欺負。
果然沈競就默默地掏出了手機，程越抿嘴強忍住笑意。
“你是不是以前就認識我啊？”沈競忍不住問，因為程越的表現實在是太過熱情了。
“嗯，”程越大方承認，“我上學那會看過你的《弱冠之年》，我們家里人都覺得你的演技炸裂，沒想到入行后會再遇見你，就感覺挺巧的。”
“難怪。”沈競有些不好意思，他已經好久沒在別人嘴里聽見這部劇的名字了。
“那之后你好像就很少參演電視了啊。”程越的語氣里透著些惋惜。
“嗯……”沈競隨便提了兩部他參演過的電視劇，笑了笑，自嘲道：“我大概是天生水逆火不了吧，不是沒上映就是鏡頭被剪光。”
程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會有戲拍的。”
沈競抬眸看他，淡笑一聲。
“不僅會有戲拍，還會大火。” 程越一雙深邃的眼睛緊緊地盯著他，語氣篤定，“相信我。”
沈競的心臟微微一顫，覺得這個眼神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