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丹陽郡雪月城往西行百里，百里之外南行百里，在輾轉西行百里，有一座深山，深山下有一座城池。

深山名曰羽風山。

城池名曰扶搖城。

此時在通往羽風山的大晉官道上，有三輛馬車在官道上行駛，離開雪月城煙云山那一段偏僻又寒冷的地段，氣候逐漸變得暖和，官道上的販夫走卒多了起來。

“在這里休憩一下，離扶搖城大約還有百里路。”

柳傾下了馬車，指揮著車夫將煙云山那座小鎮鎮民帶進客棧，對著剛下馬車的葉瑯說道。

大晉九州地域幾乎百里一城，各郡縣城轄內統領方圓百里內的鎮鄉村，而柳傾現在所休憩的城池叫做攬月城。

“當然你如果想在城里逛一下也可以，我已經給攬月城管事的打了招呼。”

柳傾看葉瑯仍然站在馬車旁，還以為是葉瑯起了玩心，便將馬車遞給另一位車夫，讓他牽進馬廄里。

葉瑯面色有些猶豫，抬手制止了車夫牽馬，抿了抿嘴輕聲道：“馬車中的那個人他醒了。”

“醒了便醒了，這有什么關系？”

柳傾有些摸不著頭腦望著葉瑯，隨后再次爬上車，掀起車簾進入車廂內。

一聲驚叫。

柳傾走出了車廂，大眼瞪小眼望著尬笑的葉瑯，葉瑯身后有一只蒼白的手掀起車簾，蘇問星瞇著眼有些不太適應刺眼的陽光，待舒緩之后，蘇問星才睜開眼看到馬車下的清秀少年，與身前的青藍袍男子，還有不遠處的麻衣粗裘車夫。

這三人的眼睛中此刻都充滿了震驚。

“怎么了？”

蘇問星只覺得腦袋有些暈疼，似乎自己又忘掉了什么事一般，但忘掉了什么蘇問星卻怎么都記不起來，但蘇問星發現眼眸中所望的視線又格外不同。

葉瑯取下車簾旁懸掛的銅鏡，小心翼翼遞給了蘇問星。

蘇問星接過去。

銅鏡里的面容很熟悉又很陌生，蘇問星的心中漸起困惑，眉頭已經皺起，眼眸中漸漸也浮現了不可思議的目光。

病態蒼白的臉龐中，淡淡的羽玉眉下是一雙如烏木般的黑色瞳孔，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并沒有什么驚世駭俗的地方。

但這不是他原先的臉。

困惑的神情出現在蘇問星的眼眸中，蘇問星側著頭望著葉瑯，眼神中透露著詢問。

葉瑯聳了聳肩，他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何原因。

蘇問星再望向銅鏡之中，墨藍色的長發有些凌亂，遠處的涼風輕撫，將蘇問星襯托有幾分放蕩不羈。

“您記得您叫什么嗎？”

葉瑯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心翼翼詢問道，不知為什么葉瑯從見到蘇問星第一眼開始，便滿心充滿了敬畏與仰慕。

明明這只是個普通的鎮民。

蘇問星一聽葉瑯的話，眉間緊鎖，眼眸中的困惑越加濃郁，漸漸地蘇無得眉頭舒展，雖眼眸中仍有困惑，但臉色已經變得平靜。

“不知道。”

柳傾早已經在蘇問星出來的時候，瞧見蘇問星不對勁之時，便已經跳下了馬車，忍著心中想逃跑的欲望，跟葉瑯站在一側。

“你……是不是給宗門帶來了一個怪物？這事需不需通報給天武宗？”柳傾小聲附在葉瑯耳邊說道。

有人一夜白頭，他柳傾是信的，但哪有人一夜藍頭啊？！并且容顏全改。而且還不是一夜，剛才柳傾下車的時候蘇問星還是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可怎么一轉眼的功夫就變成藍發了？！而且看樣子還忘了自己是誰！

事出反常，必有妖！

畢竟天武宗前不久將他們十宗執事匯聚在一起，可是說過煙云山小鎮下的九幽夢幽族之事。

所以柳傾自然懷疑這叫做蘇問星的鎮民定然身上有貓膩！說不得頭上的藍發，就是夢幽侵入軀的征兆。

并且這蘇問星可是主動進去過醫館。

“不，他只就是天武宗巡查長老方嚴長老所說的天絕之體而已。”

葉瑯非常肯定的說道，瞳孔中泛著青光似乎在打量著蘇問星。

柳傾見到葉瑯如此肯定的語氣，心中不免松了口氣，看著葉瑯瞳孔中浮現的青光，他自然認得這是什么。

萬清瞳。

修煉到極致可看破世間一切虛妄，可直視世間一切本質。

但緊接著蘇問星的手指指尖在虛空輕點，眼眸之中七彩虹光浮現，一個個虛幻的場景在七彩虹光中走馬燈般閃過。

“天絕之體還會這本事？！！”

柳傾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尖銳且高調起來，隱隱約約像是破了音。

葉瑯抬頭望著高出自己一個頭的柳傾，肯定點了點頭道：“會。”

蘇問星眼眸中的困惑漸散，七彩虹光的場景既有千年之前的事，也有千年之后的事。

“呵。”

蘇問星無聲自嘲了一聲，墨藍色的長發飄揚，一股萬物寂滅的氣息自蘇問星眼眸滲出，彌漫在空中。

那麻布粗裘的車夫早已經昏了過去，難得清醒的柳傾此刻正渾身顫抖挨在葉瑯，葉瑯仍是敬畏且仰慕望著蘇問星。

接著，蘇問星變得沉默了起來。

原來他活一世，僅僅只是別人的一雙眼睛而已，替別人看這世間景物，替別人留存這些景象而已。

蘇問星單手一揮，七彩虹光消散在空中，低頭望著仍然在抬頭仰望自己的葉瑯，手指輕輕放在嘴邊。

“噓。”

葉瑯便看著剛噓完的蘇問星又再次昏了過去。

“真不會有什么事吧？”

柳傾再怎么信任葉瑯，但看到蘇問星最后顯然別有深意的噓聲，心中頓時又變得不安與緊張起來。

“不會。”

葉瑯眼眸中的敬畏與仰慕漸散，神情逐漸變得平靜下來，拍了拍柳傾的肩膀，便把蘇問星重新抬回了馬車內。

馬廄旁的矮草垛旁，蹲著一個小蘿莉。

小蘿莉眼眸中充滿著驚訝與一絲欣喜，還有最深處連她都不知道的貪婪。

冰冷的豎瞳很快變成常人模樣，小蘿莉粉嫩的舌頭舔了舔嘴角。

“這眼睛似是傳說中的玲瓏眼？若是我奪得這玲瓏眼，又會增添多少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