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小瞧你這個人類了。”

玉蟾望著已經覆至蘇漸遠脖頸的薄薄冰霜，淡漠的眼眸出現了一絲波動，頃刻之間，冰霜融解，寒氣消散，漩渦轉動，白云縈繞。

“我只是不想沾染因果罷了。”

玉蟾腳下白云煙氣縈繞升騰，煙氣之中一抹極為濃郁的紫色絲線突然疾速射向蘇漸遠，蘇漸遠低頭看著纏繞自己的紫色絲線上粘稠的液體，他從這液體之中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

“我要殺你，如同你們人類碾死一只螞蟻這般簡單。”

玉蟾淡漠的眼神不帶有絲毫感情，被紫色絲線繚繞的蘇漸遠很快被倒懸起來，而蘇漸遠也察覺到了肌膚上傳來的腐蝕疼痛，伴隨著時間流逝，腐蝕疼痛的程度越來越加深。

蘇漸遠面色猙獰痛苦，但眼神中桀驁沒有半點屈服。

“你以為這樣我便會放過你？螞蟻再堅韌也不過是只螞蟻。”

玉蟾聲音沒有任何情緒。

“不要動。”

蘇漸遠殘存的意識默念，臥伏在蘇漸遠心頭的玉兔身上太陰月華一閃，但最終還是沉寂不動。

蘇漸遠身上的熊袍已經被融解，蘇漸遠被腐蝕千瘡百孔的身體暴露在外，儼然可見血肉里的森然白骨，而紫色絲線粘稠的液體腐蝕蘇漸遠身體程度逐步加深。

“我思忖你不在下月山里聽候月巡，你通過這陰影之漩來到這云蟲里對一個人類出手？”

玉蟾身邊的漩渦之中忽然迸發出一抹火烈的紅光，紅光乍現，身穿火紅羽衣的女子從這紅光之中驀然出現。

“赤烏，你且先管好你的日游。”

玉蟾淡漠眼眸波動轉頭望著這個火紅羽衣的女子。

“我日游已經結束，現在乃是月巡之時。也不知妖魅之主知你擅自離守，也會不會像你對付這個人類一樣，對付你呢？”

火紅羽衣女子輕瞟了一眼意識即將湮滅的蘇漸遠輕笑道。

“哼！”

玉蟾一聽赤烏談起妖魅之主冷哼一聲，雙手負后閉目，仍然是沒有從紫色絲線之中察覺到太陰月華之氣，也不再停留踏入陰影之漩內，紫光一閃，消失不見。

“慘慘慘。”

赤烏看著被玉蟾臨走之時重擊意識渙散的蘇漸遠搖搖頭，但赤烏并沒有出手搭救的意思。

“也不知道你哪里得罪了這只玉蟾，讓他分出一絲主意識化形來找你。”

赤烏憐憫望了一眼身體腐蝕殆盡的蘇漸遠，正準備也踏入這陰影之漩時，余光掃到蘇漸遠面容一挑眉。

“不會這么巧吧？一千載過的這么快？”

赤烏心中一震，紅光一閃便已經來到了蘇漸遠面前，望著蘇漸遠的面容看了很久，最后猶豫片刻，伸出一根手指抵住蘇漸遠的眉心。

“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赤烏捂住胸口驚慌環顧四周，驟然化作一只火紅小鳥，如風馳電掣般逃進了陰影之漩中。

結束了嗎？

意識渙散的蘇漸遠腦海只有這一個念頭，他現在感受不到疼痛，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唯一能知道的是他正走向死亡，死亡也正向他走來。

這下連魂魄被城隍帶走的機會都沒有了。

蘇漸遠自嘲一笑。

紫色絲線上粘稠的液體腐蝕的不止是蘇漸遠的身體，還有他的魂魄。

火。

火？

意識逐漸渙散的蘇漸遠隱約忽然看到了一團火，接著蘇漸遠便發現渙散的意識重新凝實，而蘇漸遠第一時間便運起靜兔游，修復著身上被腐蝕可見白骨的傷口。

然后現在蘇漸遠發現自己處于一個奇特的氛圍之中。

在這個氛圍之中，蘇漸遠能聽到自己心底最深處的聲音，也仿佛能看到自己白骨生血肉的身體，沉浸在其中，聽命魂在低吟莫名的囈語。

蘇漸遠不知這一時間持續了多久，也許是很久，也許是一息。

當蘇漸遠醒來時，卻發現自己的身體被一層淡淡的陰影所覆蓋著，而抬頭時卻發現自己站在廣袤的云層之中，云層之上盡是各種云臺，云臺之內有著形形色色奇奇怪怪的物品。

在這廣袤云層上，全是被陰影覆蓋的妖精。

唯一沒有被覆蓋的是只有云層最遠端那頭巨大臥伏的三頭六尾鵸鵌，其中兩只鳥頭深紅，一只鳥頭灰黃，脖頸灰黃，尾羽末端深紫，其余鳥羽處乃是七彩羽。

還有那只倚靠在云柱上的灰綠色異獸，手持骨劍，骨劍時不時飛出又折回，折回的骨劍往往會帶著絲絲血跡。

“你怎么在陰影之漩之中耽擱如此之久？我還以為最后會到天靈妖城尋你。”

熟悉的聲音從蘇漸遠身后響起，蘇漸遠回頭隱隱可見狐狀的陰影，而在這狐狀的陰影之中還有一個類人陰影。

“大概是那陰影之漩想與我多聊聊天罷了。”

蘇漸遠沒有將之前發生的事告訴伊魅，淡然一笑說道。

“那詭異東西與你聊天并不是好事，陰影之漩又被稱作真實之漩，里面偶爾會出現一些莫名的存在，有些存在會施舍一點好東西，但有些存在卻會蠱惑強奪拿走一點東西。”

伊魅狐眸警惕望著蘇漸遠，鼻尖輕嗅，只是再怎么嗅，卻只能嗅到淡淡的云氣，這陰影之漩的陰影能非常好的隔絕氣息與相貌。

“幸好我沒有碰到，不過你又是怎么認出我的？”

蘇漸遠聳聳肩問道。

“從陰影之漩出來后，落地是固定的。你我又是同一條白云通道，而妖族普遍不喜歡全身化作人形，都會留點妖族特征。陰影雖能隔絕氣息，但陰影覆蓋卻改變不了形狀。”

伊魅解釋道。

蘇漸遠余光下意識看了一眼廣袤云層上的夜空，夜空無星，唯有一輪明月高懸。

忽然鵸鵌一只灰黃的鳥頭仰頭發出人笑聲，本向著這邊移動過來的明月停滯，然后緩緩西移。

“這玉蟾瘋了吧？月巡本就晚時，還敢擅自移位？”

伊魅仰首也注意到了頭頂的異狀驚呼道，隨后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低頭狐眸似乎想要看透陰影背后蘇漸遠的樣子。

“如果你沒有被玉蟾侵身，并且還能活著出來。我倒還真懷疑你是上界下來的仙人。”

可惜的是，伊魅并看不透這陰影背后蘇漸遠的樣子。

“我真不是仙人。”

蘇漸遠自嘲輕笑一聲，看著夜空上那輪獨自西移的明月。

“我不過是運氣有些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