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有什么辦法？”

蘇漸遠勉強抬頭，伊魅的狐毛拂動著蘇漸遠臉龐，狂沙迷亂蘇漸遠的眼眸，連看清眼前的畫面都做不到，只能聽到耳邊呼嘯的風沙聲。

伊魅當然沒有指望這個人類，她不過只是想這個人類安靜點，別叨擾她。

畢竟現在伊魅可沒多少精力能分神了。

灰蒙蒙的沙塵中，那只身高三丈的沙廉緩緩出現，四肢風沙縈繞，形如鳥雀的腦袋上那雙銅鈴般的赤眼紅光更甚，頭上的大角微微顫動。

“交出那個人類，我便可以放你離開。”

沙廉盯著伊魅那雙狐眸中散發著的湛藍光芒緩緩說道。

“他是我的零食，我活了幾千年沒什么愛好，便就偏偏喜好以人為食。”

伊魅狐毛如刺，突兀射出，又洞穿了幾只從沙塵中忽然出現的無角沙廉，只是這些沙廉身上的傷口有沙塵中沙礫彌補，又安好無恙。

“這參衛之丘并不是你狐族的地盤。”

沙廉目光看著伊魅背后甩動的兩條尾巴冷哼道。

“這渡靈漠也不是你一個區區沙廉說的算吧？”

伊魅絲毫不懼這只沙廉，若不是這環境對這沙廉實在有利，換作其他地方伊魅早就把這只沙廉打趴下，扳斷他那只呼風引沙的角。

“至少在這里，我說的算！”

沙廉鳥頭上的尖角震動，風沙越發猛烈，沙塵中出現的無角沙廉密密麻麻，已經把伊魅包圍。而伊魅的狐軀上的傷口也被吹裂，傷勢更有蔓延之勢，沙礫如同跗骨之蛆粘粘在傷口，揮之不去。

“好，那便給你。”

伊魅忽然開口認慫說道。

沙廉同時心中也松了口氣，其實對于面前這只灰白狐妖沙廉心中并沒有十全把握能制服，畢竟這只灰白狐妖的妖軀可是比他還高一丈，說明修煉的歲月比他還漫長。而狐妖本就善與天通，修行容易，斗起法來，沙廉或許還要吃虧。

只是伊魅這種狐妖卻讓沙廉有些不確定來歷，沙廉在這渡靈漠中修行千載，勉強將妖軀修成三丈有余，但這僅僅兩尾的灰白狐貍卻比他還高上一丈，修行歲月長但卻結尾少罕見異常。

一般狐妖百年可化三尾，百年過后便能幻作四至六尾，亦能變成人形，千年乃成八尾，能隨意變幻。但也有那資質特殊的狐妖，修行五十年便能變化婦人；修行百年便為美女，修行數百年便能能知千里外事，善蠱魅，使人迷惑失智；可一旦修行千歲即與天通。

也是個修妖軀的？

只是狐妖幾乎沒有修肉身的，大多都是修妖通，蠱魅之術。畢竟狐妖又不比牛妖熊妖等，肉身堪比金石，能單手斷流劈山。

并且從剛才這只灰白狐貍在風沙中的表現來看，并不是純修妖軀的。

只是那人類身上的太陰月華之氣太過濃郁，讓沙廉實在難以克制，保持理智。他已經困在妖丹境很久，若得到這太陰月華之氣，他便能追覓體內中那抹滄桑古老的血脈，從而離開這渡靈漠，回到曾經的故土。

“接著。”

伊魅可沒有沙廉這么多心理活動，狐軀一抖，便有一道黑影從伊魅的背部掉落，而這道黑影身上便彌漫著沙廉之前念念不忘的太陰月華之氣。

沙廉腳下風沙一動，風沙中黃沙凝聚，沙礫鋪路，沙廉踏在黃沙路上，眨眼便到了那道黑影面前，爪子毫不客氣刺穿了那道黑影。

沙廉要的只是太陰月華之氣，至于太陰月華之氣的宿主是死還是活，沙廉并不在意，并且人類的血肉自從沙廉回到渡靈漠后便已經很久沒有嘗過了。

但沙廉爪子沒有感受到洞穿人類血肉的快感，只是抓到了一綹毛發，一綹狐毛。

“你這個人類還是有點用。”

伊魅落在一處綿延不絕的山脈之中，仰首望著山脈下那一片廣闊無垠的荒漠上卷起的風暴，縮小身形看了一眼癱軟坐在地面上的蘇漸遠說道。

蘇漸遠搖擺著手長呼一口氣沒有說話。

就在剛才伊魅讓蘇漸遠思考有什么辦法能突破這個困境的時候，蘇漸遠突然感覺身體某處有什么東西在竄動，接著蘇漸遠視線中突兀出現了一縷如青蛇纏動的月光。

“原來你這個小家伙也在我體內。”

蘇漸遠很快想到了這縷月光的來歷，正是之前幫老船夫回答那個問題后，決塵玉上突然出現的那縷沁涼徹骨通人性的夜光。

“你能像之前那樣隱藏氣息嗎？”

蘇漸遠腦海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什么，輕聲詢問道。

這縷如同青蛇的月光動了一下，然后蘇漸遠視線中的這縷月光如同隱身一樣，沒有任何存在感與光芒流露。

“這樣的話，或許我還有真有辦法能解決這個麻煩。”

蘇漸遠頭腦活絡，拍著灰白狐貍的背部，開口正想要說些什么，突然灰白狐貍背上一根毛發忽然變化成一只小灰白狐。

“原主正在與沙廉對峙無法回應，有話直說，別浪費我這縷妖力。”

小灰白狐狐眸冷冷看著蘇漸遠說道，若實在對付不了那只沙廉，便真把這個人類吃了，免得便宜了那只令人討厭的沙廉。

“我之前見到過你好像嘴里能吐出一縷清氣能變成人樣，那能不能再用一次？”

蘇漸遠瞧著這小灰白狐貍狐臉不悅的樣子，小心翼翼說道。

在這陌生而又危險的地方，蘇漸遠唯一的靠山大腿可就是這只灰白狐貍了，可不能得罪她。

“不能，澄心魅乃映人心神深處的妖通，所耗費的妖力并不是一點兩點。”

小灰白狐冷冷望著蘇漸遠。

就在這只小灰白狐即將變成伊魅的一縷毛發時，蘇漸遠又冷靜開口道：“既然你的狐毛能變成你的樣子，那能否借給我你的一縷狐毛？”

“你要干什么？”

小灰白狐還是變成了原樣，只是伊魅的聲音卻在失望的蘇漸遠心頭響起。

蘇漸遠一喜正要開口說話，卻又被心頭伊魅的話語打斷。

“沙廉曾吃過人，能聽懂人語，你要說話心頭默想即可，我能聽到。”

蘇漸遠閉目默念道：“這沙廉想要什么？”

“你。”

伊魅的回答肯定了蘇漸遠之前的判斷，蘇漸遠雖聽不懂妖語，但蘇漸遠一開始就在打量這沙廉的臉部神色。蘇漸遠可是從這沙廉的鳥臉尖喙中察覺到了貪婪，而蘇漸遠身上有什么值得別人貪婪的？那便是連那只灰白狐妖都隱藏在藍色狐眸深處的貪欲，蘇漸遠那具由太陰月華所凝聚的身軀。

“既然如此，便把我交給他。”

蘇漸遠心中默念，然后便將心中的想法娓娓道來。

“你這人類倒也不怕死，敢在沙廉眼皮底下耍花樣。”

伊魅沉默片刻，話語才在蘇漸遠心頭響起。

“你都說了我不是一般人，我又有什么怕的。”

“你不怕的話，那你手揪住我的狐毛就別揪那么緊，腿就別一直抖。”

蘇漸遠尷尬一笑。

一綹狐毛落在蘇漸遠身上。

蘇漸遠輕呼一口氣，松開剛才揪住的狐毛，察覺到狐軀一抖時，毅然縱身一躍。

蘇漸遠跳下去的時候，無數的念頭從心底浮現。

自己是不是太沖動了？這只灰白狐貍會接住我嗎？還是會自己逃走？那縷通人性的月華能幫助那縷狐毛隱藏氣息嗎？萬一失敗的話自己是不是又死了？

奇怪，自己為什么要說又?

“這沙廉也真是笨。”

伊魅的嬌媚聲音在蘇漸遠耳邊響起，蘇漸遠臉上浮現一絲笑意，然后身子便被拋起。

“抓穩了。”

伊魅四肢縈繞的青霧更甚，狐眸湛藍的光芒都已經滲出。一剎那風沙呼嘯，蘇漸遠耳畔轟鳴，視線模糊，腦袋開始眩暈頭痛。

我這算飆狐？

不，這算被狐飆。

等伊魅落地的時候，蘇漸遠終于沒忍住從伊魅背上跌落，吐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