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嶼司神情自若地低著頭，仿佛不管他的話他都能這樣一動不動地坐一整天。坐在他旁邊的夏浮川正低頭刷著手機，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得很開心的樣子，另一只手有一搭沒一搭地無聲地敲著桌面。

小王快受不了一樣地東喝喝水西換換坐姿，最后還是搶先用手機打字向蘇時瀟示意：“太安靜了太尷尬了！我都快窒息了！我已經后悔來了，就為了蹭這頓豪華日料！”

蘇時瀟朝著他無奈地咧嘴笑了笑，用手機打字道：“稍安勿躁嘛。”

“對了，小蘇，聽說徐云靜的公司簽了你？”居然是張嶼司率先打破了沉默。

等下等下，雖然已經被傳了出去，但這種應該算商業機密吧，不能一股腦地全向同行透露。

“差不多吧差不多。”

“嗯。”張嶼司也沒多說什么，只是簡單地點了點頭。

小王已經放棄了掙扎，悄悄地玩起了靜音版斗地主來打發時間。

蘇時瀟突然發現，剛才還低頭笑得挺開心的夏浮川不知道什么時候又變成了一臉面無表情的模樣。

“不過，出于私人的角度，我還是想跟你說，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徐云靜……”張嶼司的話剛說到一半，突然就被半路殺出來的夏浮川用一杯白開水給堵住了嘴。

“就你話多。”夏浮川一邊說一邊把杯子挪到他嘴邊，強行灌了兩口水。

“……”張嶼司被嗆得差點沒翻起白眼。

“那個，川哥，你悠著點……”蘇時瀟左看看右看看，還是忍不住開口了，又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張嶼司，“會嗆的。”

夏浮川瞥了她一眼，表情看起來不太樂觀，手里卻是停下了動作，然后重重地把杯子往他面前一放，坐回了自己的位子在那賭氣。

“多謝小蘇了，我沒事。”張嶼司清了清嗓子，一邊松了松自己的領帶，朝著蘇時瀟點了點頭。

隨之又陷入了沒人接話的境地。

別說話，尷尬的帷幕在慢慢落下。

好在這時菜也很及時地陸陸續續地開始上了，挽救了這糟糕的局面。穿著和服的女服務員把盤子擺好后，又說了嘰里呱啦一串日語，一邊朝他們恭敬地鞠了一躬，最后在四個人的塑料日語的道謝聲中離開了。

“說的什么？”小王看向蘇時瀟。

“喔，她說，‘菜上齊了請慢用，有需要的話再叫我’。”

“小蘇你會日語？”張嶼司有點驚訝地望著她。

“只會一點點啦，好久沒說了，現在也只聽得懂一點簡單的。”

“我們時瀟還是前兩年被公司派去日本搞什么海外教學的時候學的日語，她很厲害的，好聰明一小孩，學東西都很快。”

“沒有啦沒有啦，是你講太夸張了……”

就像被打開了一個豁口，接下來的話題很自然而然地展開著。看著邊吃邊聊得熱火朝天的三個人，只有一個人感覺自己像是被隔離在外，身處北極圈一樣，一團烏云仿佛也籠罩在他的頭頂。

夏浮川看著害羞得臉都紅了，一邊還很不好意思地扣扣腦瓜的蘇時瀟，很不屑地哼了一聲。

不就是會日語嗎，有什么了不起的，趕明兒個他也去學。

“對了，正好過兩天浮川要去大阪參加活動，既然現在就有個現成的老師，不知道小蘇你介不介意臨時幫這個學生補一下課，教他兩句日語。”一邊指了指坐在旁邊低頭悶吃猛吃的夏浮川。

“什么東西啊，我不要，我自己就能學。”突然被cue，被嚇了一跳的夏浮川從面前的碗里抬起頭來，“你到底是哪邊的，臥底啊你。”章魚哥，完全就是可惡的另一代名詞，簡直要被他氣死。

“不聽話也沒事，你的筆記本，剛買不久吧。”張嶼司扶了扶他的眼鏡，語氣平淡又篤定。

不過在最近的一線吃瓜看新鮮得正興起的蘇時瀟總感覺他藏在鏡框后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間閃過了一絲狡黠。

“……算你狠。”看著朝著他齜牙咧嘴的夏浮川，張嶼司也笑了。

蘇時瀟隨便教了他兩句什么“謝謝粉絲的支持”這種場面話，這個學生邊學還邊在手機上記個不停，還遮著不讓人看，搞得神秘兮兮的。

“聽人說當然要比聽機器好多了，還是這么溫柔的老師，你說是吧，小川。”

夏浮川沒好氣地沖著他做了個鬼臉，又轉過了頭盯著自己面前的刺身，很小聲地說：“謝謝啊。”

“啊？你說什么？”這么小聲是說給鬼聽喔。

“我說，謝謝！”夏浮川報復性地故意提高了音量，默默地握緊了他的拳頭又很快松開，“還有，對不起……”

“……為什么要道歉？”

“拉倒拉倒，就當我沒說過。”

蘇時瀟拖長音“喔”了一聲，然后很摸不著頭腦地摸了摸自己的頭。

他什么時候能稍微改改這個……這個個性。

吃完了這頓還算太平的晚飯后，蘇時瀟和小王站得筆直，一臉尊敬又目不轉睛地看著張嶼司面不改色地正刷卡付這一頓小一萬的飯。

Shout out to 章魚哥。

離停車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四個人就兩兩組合并排慢悠悠地走著，正好算是消食了。現在已經是八九點鐘，宵時連帶著夜色將一起看過的天空染上了黑色。蘇時瀟抬頭看了看，夜幕上是一片星光閃耀，彎月高掛在枝頭，就好像整個世界都被星月給溫柔地抱在了懷里。

輕輕戳了戳小王，蘇時瀟被這夜色感染，聲音也不由自主地變得更溫柔了起來，“小王哥小王哥，你看。”一邊指了指天空。

走在后面的夏浮川也下意識就抬起了頭，看著這夜景，面上的表情也不禁柔和了一點。

不遠處正好有一群穿著校服的小男生嬉笑打鬧著跑過斑馬線，背對著他們的方向漸行漸遠。

還背著書包，估計是剛下晚自習。站著正在等下一次紅綠燈的蘇時瀟只看了他們一眼，也沒多在意，余光卻瞥見站在旁邊的夏浮川緊緊地盯著他們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