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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七步成詩

李魚自懷中取出推薦信,微一舉高,便感一股氣勁將推薦信輕輕拿過,直飄入疏影閣二樓窗戶。

疏影閣主仍是未現(xiàn)仙蹤,只在半晌之后,略帶著詫異,又略帶著嘲謔,空渺渺遞出一句:“當(dāng)真人不可貌相。

一個不修邊幅的少年郎,竟被霜月仙子許為曹子建再生,蘇東坡下凡,直夸得天花亂墜,叫我不動心都不行了。”

李魚不卑不亢道:“曹子建獨占八斗才,蘇東坡髙處不勝寒,而小子不過寒鴉之質(zhì),豈敢與鳳凰媲美?

霜月仙子替小子高抬身價,皆是謬贊,小子愧不敢當(dāng)。

但小子捫心自問,對詩詞之道實是愛慕,癡狂處不下子建、東坡諸人。”

疏影閣主胡絳雪沉默片刻,方才道:“如此,便給你一試的機會。

我設(shè)有五關(guān)考驗,你若能一一通關(guān),便是疏影閣傳人。若是無力闖關(guān),便請自行出谷罷。”

李魚心頭微凜,心知推薦信敲門磚的任務(wù)已然完成,接下來就全看自己表現(xiàn)了。

他當(dāng)即將身板挺直,朗聲道:“多謝疏影閣主成全,請指教。”

“第一關(guān)考的是記誦,共有五題。綠陰生晝靜,下一句是什么?”

李魚知道這一句詩乃是出自韋蘇州之手,直接答道:“孤花表春余。”

“都門雨歇愁分處,下一句是什么?”

這一句詩甚是偏僻,李魚未曾目睹,既不知出自何人,亦不知下句為何,汗水瞬間爬上額頭:“糟糕,我自詡博覽群書,卻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實在沒有印象。

空自夸下海口,才第二題便已是丟人現(xiàn)眼,情何以堪!”

讀書之道,本是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

李魚既知自己從未瀏覽此詩,拖延亦是無益,黯然一拱手,答道:“小子已落敗了,這便出谷去。”

卻聽胡絳雪道:“書卷浩繁,便是皓首窮經(jīng)之人,亦無法盡窺奧妙。

何況第一關(guān)共有五題,你尚未闖關(guān)失敗。你確定棄題不答了嗎?”

李魚一聽事情猶有轉(zhuǎn)機,這一瞬間仿佛枯木逢春,死灰復(fù)燃,頹唐的心也隨之振作,抬起頭來對著二樓窗戶,目光堅定無比:“多謝疏影閣主垂憐。小子失態(tài)了,愿繼續(xù)領(lǐng)教高明。”

胡絳雪道:“都門雨歇愁分處,山店燈殘夢到時。這兩句詩乃是出自唐國陳羽《送友人及第歸江東》,亦不算偏僻之詞。

第三題,請將謝玄暉《晚登三山還望京邑》背給我聽。”

這一首《晚登三山還望京邑》乃是謝玄暉名作,以“余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最為傳世,贏得李太白贊嘆無窮:“解道澄江凈如練,令人長憶謝玄暉。”

這樣的名作自然難不住李魚。李魚一邊背誦著這首詩,一邊暗忖道:“難道疏影閣主故意降低難度嗎?

不管如何,我須得珍惜這個機會,小心應(yīng)答接下來的題目。”

“第四題,《詩三百》中哪一篇字數(shù)最多?請將開頭四句念出。”

《詩三百》即是《詩經(jīng)》,這一道題亦難不住李魚,只聽李魚朗聲道:“閟宮。閟宮有侐,實實枚枚。赫赫姜嫄,其德不回。”

“第五題,建安七子一向為世人所慕,請將七子詩賦各背一篇出來。”

這道題看上去簡單,卻又十分困難。世人皆知建安七子乃是孔北海、陳孔璋、王仲宣、徐偉長、阮元瑜、應(yīng)德璉、劉公干。

但若身在考場,情緒緊張,許多人皆會錯誤把曹孟德、曹子建視作建安七子,所背詩篇則不免大相徑庭。

即便記住建安七子姓名,想要完整無誤背出七人的詩篇,也是難度頗大。

不過,這道純粹考驗記憶和臨場發(fā)揮的題目,卻是難不住李魚。若非對詩文十分喜愛,他也根本不會有拜師疏影閣的強烈念頭了。

見李魚迅速將七人詩賦背完,胡絳雪不露聲色道:“五道題答對四道,勉強算你過關(guān)了。第二關(guān)考的是捷才,共有三道題。

第一道題,五行金木水火土,請對下聯(lián)。”

上聯(lián)七個字,看上去很簡單,但其實暗藏玄機。

所謂對對子,上下聯(lián)字數(shù)要一樣,內(nèi)容卻不能相同。由于上聯(lián)前兩個字“五行”是“金木水火土”的統(tǒng)稱,下聯(lián)也必須是這種前兩個字統(tǒng)領(lǐng)后五個字的格式。

但因為上聯(lián)已經(jīng)搶先說了“五”,下聯(lián)已經(jīng)不能用“五”了,那么這個下聯(lián)就十分困難了。

李魚聽到上聯(lián)之后,立刻明白這個對聯(lián)不簡單,眉頭緊皺,卻是無法一下子想到下聯(lián),不免踱起步來。

“我只給你半盞茶時間,若是時間到了,我便出第二道題了。”

疏影閣主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不過看似平靜的語聲下仍透露出一絲期待。

時間飛逝,李魚額頭上的冷汗又忍不住冒了出來。

就在緊張時刻,李魚忽然靈光一閃,竟是想到了止步亭中那個彈琴的白衣少年,頓時對出了下聯(lián):“七音角徵羽宮商。”

要知五音為角徵羽宮商,但宮有變宮、徵有變徵,故可稱為七音。

這個下聯(lián)對得頗是妥帖,可見李魚的才思敏捷了。

李魚對出下聯(lián)之后,猶覺驚心動魄:“好險好險,多虧了那白衣少年,觸動我的靈感。

這個下聯(lián)在平仄上還有些問題,但時間緊迫,卻來不及想更完美的下聯(lián)了。”

胡絳雪依舊不動聲色,只是道:“第二道題,天若有情天亦老,請對下聯(lián)。”

這個“天若有情天亦老”看上去比較簡單,但是也暗藏乾坤,因為這一句乃是出自李昌谷《金銅仙人辭漢歌》的名句。

換句話說,胡絳雪想要考察的是李魚的集句能力,下聯(lián)也必須出自前輩名人。

如果自己另外創(chuàng)一句下聯(lián),雖然也算對聯(lián),但是就算不上高妙了。

李魚自然明白疏影閣主的用意,而且他熟讀詩書,恰巧記得前人石曼卿的名句,立刻回答道:“月如無恨月常圓。”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常圓。”

這個集句聯(lián)對仗工整,平仄妥帖,意境協(xié)和,堪稱一流妙對。能對出這個下聯(lián),足以說明李魚確實博覽群書,而且能夠很好臨場發(fā)揮。

雖是疏影閣主并無別樣表示,但李魚卻很有自信,自己脫口而出的下聯(lián)足以讓疏影閣主滿意。

卻聽胡絳雪道:“曹子建七步成詩,霜月仙子既然夸你是曹子建再生,這第三道題嘛,請你在七步內(nèi)也寫一首詩吧。

至于詩的題材嘛,是了,仙音宗宗主唐佳慧三個月后大壽,你就將唐佳慧三字嵌入詩中吧。”

這一道題可真是絕了!不但要七步之內(nèi)寫出一首詩,還要求是一首“嵌名詩”!

原來前面的兩個對聯(lián)只是開胃小菜,現(xiàn)在才算是正菜時刻。

李魚的眉毛又皺了起來,卻不得不邁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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