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了，吳柊和村民忙著把山腳下的空地也栽上樹，幾個農婦就打趣吳柊。

“柊哥小子，幾天不見在哪里撿到個媳婦啊。”

惹得勞動的人豎直了耳朵。

“路過的，要走的。”吳柊也不生氣。

“那你不能把人留下啊，放跑了，將來可沒有后悔藥賣啊。”

眾人一陣哄笑。

吳柊在村里算是出眾的，樣貌周正、體格結識、性格溫和、人也勤快，不少人都想把姑娘嫁給他。

他扛起鎬頭紅著臉走下山坡。

韶音已經做好了午飯，看他進院，在院里擺好的飯桌。

吳柊低頭走進來，臉上有一絲不被人瞥見的笑意。他洗了洗臉，又進屋換下臟衣服，就飯桌邊坐下，也不說話，夾了一塊肉放在哨音碗里。

“我看見沼澤邊上有好多的蘆葦。”韶音先開了腔。

“哎，不當吃喝，饑年的時候春天也有人挖過。”

“我過來的時候看見有的地方用他來編席子，可以鋪床、盛東西。還有一家商鋪還收來造紙呢。”

“當真？”

“哪天你去外面的集市看看啊，說不定還能添一項收入呢。”

“哎，我們吳氏一族早年犯了官非，躲到這地界，因為挨著‘千蹤繞’人跡罕至，可是祖上是商賈人家，不善農耕，到了這一輩家財散盡。”

“這本《農墑要術》是我手抄一位很擅長農事的老伯的口述，里面詳細的講了怎樣選種、深耕、鋤草、施肥、灌溉、滅蟲、四時節氣。你比如這里，說滅蟲可以用點火吸引和煙熏的方法。這里講灌溉，立夏之后十天，一旬灌溉一次，澆灌四次之后，就可以了。你們可以根據本地的地況，比如洼地莊稼要種在壟臺上抗澇，山地要種在壟溝里抗旱”。

韶音給吳柊介紹的這本《農墑要術》，其實是她這幾天麻煩飛兒篤幫她找的一本上古農學奇書。

“你要走。”吳柊放下碗筷，盯著她。

“嗯”韶音正興致勃勃。

“這里不好嗎？我待你不好嗎？”

“這里的人都很好，你也很好。”

“既然要走，又何必來呢。”

兩人默默吃完飯。

第二天天還沒亮，韶音還沒起來，就聽見吳柊在院子里說話。

“我去鎮上看看你說的那收蘆葦的，你要走等我回來。”

“騎馬去吧，快點。”韶音在屋里。

吳柊片不領情，套上牛車慢慢悠悠的出門了。

太陽落山后，聽見門外牛車吱吱扭扭的聲音。

吳柊興匆匆進院。

“確實有收蘆葦的，價錢還不低。”

“還有一件事，之前進山里看見有一片地上都是鳥糞，秋天莊稼收了之后，可以去挖一些鳥糞用車拉回來，施在地里當作肥料，現在地少了，這樣也能增加莊稼收成。”

“也是個辦法，我秋天時試試。”

“那《農墑要術》里還有怎么辨別藥草，山里草木茂盛，一定有藥材。”

“你什么時候走？”

“明天。”

“幫我把衣服縫縫再走吧。”

吳柊找來家里所有的衣服。

韶音連夜補好一早拿給他。

“我鞋壞了，給我做完一雙鞋再走吧······別夜里做，累眼睛，啊······費燈油。”

韶音想，看你還能想出什么接口來。

沒三四天，鞋也做好了，韶音給他做了兩雙。

她記得袁郎說，如果哪天他不在了，一定趕快去找一個人嫁了，別等他。

她也想就這樣和吳柊在這小院里，過人間四季、春夏秋冬、粗茶淡飯。

可是，通向遠方的路和馬棚里的如墨好像都在等著她，人生終難兩全。

晚飯時，韶音用后園的菜做了三菜一湯，吳柊覺得她的手藝比前幾天差多了，一口饅頭鯁在嗓子吞不下去。

“明天我送你。”一句話讓他說的含糊不清。

“不用，我一早就走。”

早上韶音輕輕關上院門的聲音，吳柊坐在床上聽的真切，赤腳跑出門時，路上已沒了韶音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