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拍攝現場。

“叫李照明自己過來看看。”秦文扭頭對著旁邊的現場副導演說。

現場副導演對李照明是又嫉又恨，他根本不明白為什么這個卑微如同螻蟻一樣，前段時間還被自己想怎么樣喝罵就怎么樣喝罵的丑人，突然之間就變成了劇組中的一個重要的演員？

但雖然心里不樂意，但他臉上也沒有任何表現，反而把帽子往上抬了抬，轉頭對著旁邊的助理喊：“快去！把他叫過來！”

被他喊的助理心中暗罵了一聲，隨后轉身就跑。

一分鐘后，從攝影棚跑到秦文面前的李照明氣喘吁吁。

他穿著的那件略顯單薄的粗布衣裳，有小半截直接拖在了地上。

“你看看你衣服。”秦文皺了皺眉，“跑那么快干什么？”

李照明一慌亂，連忙把衣服撩起來，訕訕地笑了笑。

秦文也不再追究，而是指了指監視器：“來，你自己看一看。”

監視器上，就是之前秦文在開拍前，臨時給劇組全體人員開會，闡述全劇的走向，以及創作思想的會議上讓蒯龍和趙放演的那一小段。

秦文把這一段，看做電影中非常關鍵的一個片段。

但，蒯龍倒也還好，他并不是這段戲中的重點，趙放則演的始終不怎么合秦文的心意。

現在換成了李照明，還是相同的情況。

李照明心中慌張地俯下身，看向監視器，看著自己剛才的那段表演。

……

相同的片段。

牛結實擰著手腕上剛搶來的紅繩，心里琢磨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忽然間聽到一聲帶著些顫抖的喊聲：“大侄子！”

轉頭一看，發現是牛豬肉在叫自己。

這可是牛豬肉第一次這么叫他，叫他大侄子。

牛豬肉臉上掛著幾近討好的笑容，略微壓了壓身體，又降低了點聲音，左右刻意的瞟了一眼：“三叔聽說你最近有點不舒服。”

“我看你才不舒服呢！”牛結實心中怒氣一閃而過，但又隱隱約約間覺得有些不對勁。

牛豬肉訕訕笑了起來，也不敢反駁牛結實：“身體要緊，身體要緊。”

他轉身從墻上掛著的臘肉中拿出那塊下好了藥的，一手抓著繩子放在桌上：“這個肉啊，你拿回去，補補身子。”

牛結實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送給我的？”

在這一瞬間，他腦海中閃過了許多想法。

牛豬肉為什么要送肉給自己？

幾個念頭迅速在腦海中閃過，牛結實抬頭看向這個豬肉佬，瞧了一眼他身后掛著的臘肉，又看了一眼案板上所有的肉：“那我自己選一下嘛。”

在牛豬肉臉上一閃而過的茫然神色中，牛結實開始挑選起來。

牛豬肉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笑容消失不見。

牛結實終于挑選到了自己心儀的那塊肉，把繩子穿上去，又把兩塊肉放在一起對比。

這還不夠，他還把兩塊肉提了起來，在手中轉了幾圈。

一塊下了藥的，一塊沒下藥的，這兩塊肉徹底混淆在了一起。

“好像差球不多哦。”牛結實打量著這兩塊肉，“那我都要嘍。”

牛豬肉下意識的喊了一聲，想要攔住牛結實：“哎！”

牛結實心情很好，回頭看了一眼他，嘿嘿笑了幾聲：“逗你耍的，謝了啊，三叔！”

他隨手拋回去一塊，扭頭就走。

牛豬肉打量了半天牛結實丟回來的這塊肉，總覺得似乎這是沒下藥的那塊，就掛回了原處。

……

秦文喝了一口茶：“看你自己的眼神。”

李照明看著監視器里的自己，沒覺得有哪兒不對勁。

他有些茫然的摸了摸頭：“怎么了？是哪里有問題嗎？我覺得挺好的啊？”

說出了這句話之后，李照明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是在和導演說話。

和給了自己一個飯碗的導演說話。

他瞳孔猛然間緊縮，嘴唇抖了幾下，又艱難的動了動喉結：“秦導……我的意思是……”

“你看你自己的眼神。”秦文揮了揮手，打斷了他，按下了暫停，手指向監視器的李照明的眼睛。

他扭頭看向李照明，臉上沒帶什么表情。

蒯龍施施然走了過來，瞅了一眼監視器上自己與李照明的對角戲，忽然開口：“有點空洞啊。”

他的意思是李照明的眼神非常茫然且空洞。

秦文這才點了點頭，又轉頭看向李照明：“我上次開大會的時候，你在不在？”

李照明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慌不急待的點頭：“在！在！”

“我上次說過，這一段的牛豬肉，人物非常復雜，既要體現他有想要牛結實死的企圖，又有舍不得他死的期望。”秦文翻開劇本。

“劇本上寫，他轉身從墻上掛著的臘肉中拿出那塊下好了藥的，一手抓著繩子放在桌上：‘這個肉啊，你拿回去，補補身子。’牛結實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送給我的？’”秦文指著劇本，一字一句的給李照明讀著。

李照明茫然的聽著。

秦文張開手，拿出一條繩子，放在自己手上，翻手抓住。

“你覺得這個拿過來，放在桌子上的動作，應該怎么做？”秦文問。

李照明猶豫了一下，然后提起繩子，放在桌上，手又微不可微的動了動繩子，向前把肉推了有個一兩厘米。

看起來，就像是他不經意間把這塊肉放在對方的面前，想要讓對方選擇這一塊肉一樣。

秦文看了一眼李照明的動作之后，果斷搖頭：“不對！”

“你這是想要毒死人，但你想要讓他活的那一面呢？”

李照明思來想去，干脆又輕輕把肉向后拖了一點點。

秦文眉頭皺的更緊：“牛豬肉這個人，沒有這么反復！他就是一個單純的懦夫，膽小怕事者！”

李照明聽著秦文的呵斥，心中抖了起來。

“再說了，我有多少時間來給這一塊肉拍特寫？！”秦文聲音陡然間放大，“一個鏡頭就能解決的事情，你要讓我花上好幾秒？”

一旁的劇組其他人，都開始看起了熱鬧，逐漸往這兒湊過來。

“重點是你的眼神！眼神！”秦文一拍桌子，臉色也變了，“你現在給我看著這塊肉，給我看出含情脈脈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