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地，我有著自己給出了一個非常殘酷的答案的自覺。

結局就此固定，這意味著不論黑龍少女再想要去做些什么，再能夠去付出些什么，她的一切所作所為均不能改變“齊格逝去”這一結局，她的一切努力都將化作泡影，齊格永遠無法復活，她將和齊格永恒地天人兩隔。

對于黑龍少女來說，這是一個非常非常殘酷的答案。我確信，如果如實地向著黑龍少女說明事情的真相，這一定會像一把插入心臟的刀子一樣，深深地刺痛芙娜，讓她的心里流血，讓她痛不欲生。

隱瞞真相是簡單地，我只需要隨口遍個借口，編出一段安慰的話語。告慰芙娜，想盡辦法不要讓芙娜察覺事情的真相就好。那樣的話，至少，這個構建在謊言之上的平穩就可以在謊言被戳破之前一直地持續下去。對我來說，盡管可能只是一時的逃避，但是我的的確確的能夠得到一段安穩的時光。

盡管如此，我仍舊選擇告訴了芙娜真相。

我知道眼前這名打破了次元壁壘，從故事世界去往了現實的意志少女，她最大的目的就是要拯救齊格。或許我如果對芙娜隱藏真相，她確實是能夠被蒙在鼓里，擁有一個目標，努力地推動著自己向那個虛假的目標前進吧，但是她會永遠錯失親手拯救齊格的機會。

對我“方便”，對芙娜也“容易”，但是卻只是在逃避現實，對真正的問題視而不見。

那是對我，對芙娜來說那都是一種可憎的“虛偽”。

雖然我不是大老師，但是我也希望能夠找尋到我與芙娜之間的“真物”。

所以我能夠擁有的抉擇從最初的最初就只有一個，用最為真摯的心意面對芙娜，告訴芙娜事情的真相，然后做好準備接受芙娜的悲傷。

雖然一直被黑龍少女稱呼為“神明”但是我不是真正的神明，我也只是一個人，一個平凡無奇的普通人而已。

盡管如此，人也有其意志，人也有他能夠做到的東西，人也想要努力地真誠地去面對。

“芙娜，在我的最終稿件提交以后，你們世界的結局極有可能就此徹底地固定下來，在那之后，極有可能無論再使用什么樣的方法，你都無法再齊格復活了。”

“······”

這次經過我的嘴巴，徹底明確以沒有絲毫誤解余地地，我將事實以及可能帶來的后果闡述。

意外地，在聽完我的話語之后，芙娜沒有哭，也沒有笑。黑龍少女她沒有任何的感情體現，甚至沒有說出任何的話語，僅僅只是那樣默默地與我一同漫步。

如此淡然的態度不符合少女的作風。

——就在我這么想著的時候，我的袖口被輕微地扯動。

我停下步伐，看見芙娜停駐在原地。

微微低頭，夜色的劉海遮擋住了黑龍少女的臉頰，讓人無法看清她的臉頰，亦無從得知此刻浮現在芙娜那張端麗面容之上的表情。

少女的雙肩，她的身體劇烈地顫動著，除此而外，能夠感受到的還有有那只握住了我袖口的手掌的力度。

附著在上面的力量從最初的“輕輕地”變成了“緊緊地”再變成了“用力地”然后到了最后，那變成了“無法掙脫地”以及“仿佛要將一切握碎”一般。

滴答，滴答。

同時聽見的還有這樣的聲音。

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是在芙娜腳邊的攤散開來的一小片紅色的液漬，再將頭視線移向上方，看見的是白皙的肌膚之上，黑龍少女的嘴角劃過的一條細細的紅河。

緊緊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甚至到了滲血的程度，一滴滴赤紅色的液體劃過黑龍少女的嘴角滴落地面。

“芙娜······”

我輕聲地呼喚黑龍少女的名字，但是她沒有給我予任何的回應。

果然她還是很傷心，一時接受不了。

在我這么想著的時候，緊握我的袖口的手松開了。

“芙娜？”

意外地，我看向芙娜。

退后一步，沒有因為回應我的話語而抬頭望向我，黑龍少女的腦袋仍舊是深深地埋下。

“神明······”

芙娜呼喚著我。

“您為什么會告訴我這些呢？”

“就像你跟隨著我一起來到現實世界之后一直持續著地對我觀察著一樣，我也觀察著你，我認為你最大的愿望就是‘復活齊格’。當然地，我可以向你隱瞞真相，但是我認為那會讓你因為錯失了拯救齊格的機會而后悔。所以，我最后決定······”

“這，樣······”

哽咽著話語變得有些零散而又停頓。

芙娜抬起頭來，她直直地注視著我的雙眼。

能夠看見晶瑩的淚珠正在眼眶之中不停打轉，芙娜緊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一副隨時都會哭出來的樣子。盡管如此，黑龍少女仍舊努力地驅使著臉部的肌肉，想盡一切辦法地撐起了臉上的笑容。

向著我，芙娜深深地鞠了一躬。

“神明，謝謝您能夠告訴我事情的真相。”

“芙娜。”

盡管感到難過仍舊非常堅強地支撐起自己的少女的身姿讓人感到痛惜。

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要觸碰芙娜，但是在那之前，黑龍少女后退一步。

“神明，時間已經不早了，明天雖然是取材之旅的最后一天，不過我們依然有著密集的取材計劃，所以現在我們都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稍后，我會讓衛兵帶您前往您的客房，希望您的取材之旅可以有一個完美的結尾。”

這樣說著，在我出聲挽留之前，黑龍少女已經背離身去，快步地離開了宮廷庭院。

我只能望著那個玻璃一般纖細脆弱的背影漸漸變小，漸漸遠去。直到那名被芙娜委托的魔族宮廷衛兵前來帶著我，一同返回了芙娜為我在這尼德霍格宮內準備的豪華客房，我才回過神來。

那一夜，我一直地凝望著頭頂的床幔，直到外面的天色泛明，我才合上眼簾稍微地小息了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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