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威掣刀而起，依舊選擇了以丁字二連斬正面搶攻。

然而這次丁白纓卻美眸一亮，只覺一股兇悍之氣撲面而來，仿佛看到了猛虎下山，餓狼撲食，有種所向無敵的威勢。

她沒敢故技重施，搶先踩住胡威下一步的落腳點，只因胡威的步伐看似來路分明，但方向卻隨時在變，她已無法準確預測胡威隱藏的后著。

生平第一次，丁白纓在與師兄交手之初就不得不放棄搶攻，轉而直接采取守勢。

胡威步步緊逼，挑劍三連式揮灑而出，卻在第二次下劈上挑后突然一變，主動后退，但只小退半步又上步下劈，挑劍連擊。

他竟以閃退回殺之勢完美繞開了挑劍三連式之后氣力回落的破綻，將攻勢進行到底。

這一下大出丁白纓意料之外，她反守為攻的意圖無奈胎死腹中，而且久守必失，胡威一連五六次挑劍連擊滔滔不絕，使她險象環生。

然而丁白纓不愧是丁白纓！

但見她危急關頭驀然仰倒，手掌撐地，身姿凌空一個倒翻，已然從胡威的滾滾刀光之中脫身而出。

隨后她左腳為軸，右腳發力，整個人陀螺般旋轉揮刀，一招丁字回殺非但及時迫退了胡威的追擊，反而乘勢突進，轉守為攻！

“師妹高明！”

胡威大笑一聲，居然果斷放棄了爭奪攻勢，飛快后退，根本不給丁白纓的刀勢籠罩自己的機會。

這招再次出乎丁白纓的意料。

但她心念一轉，就已明白過來，必然是之前的五六次連擊已經使他力竭，此時他主動退避，不但可以避開自己的鋒芒，還能趁機恢復力氣，準備下一次進攻。

“師兄怎會變得如此狡猾？”

話雖如此，丁白纓心里卻頗為欣慰，師兄有所領悟，刀法大進，不就能更好地保護他自己？

兩人奇招迭出，切磋了半個時辰。

胡威贏了兩次，輸了三次。

雖然依舊略遜丁白纓一線，但較之從前的陸文昭，胡威明顯感覺到自己給予丁白纓的威脅大了不止一倍，刀法水準已經無限逼近丁白纓。

胡威堅信，隨著自己的計劃一步步執行，自己對殺破狼要義的體會不斷加深，自己的刀法不但會一點點追上丁白纓，甚至有可能超越她，超越辛酉刀法的創始人。

“殺破狼刃！”

這是胡威為自己獨創的第一套武功心法所取的名字。

之所以稱之為“刃”，是因為這套心法精義不光適用于刀法，也適用于劍、匕首、鐵爪、槍矛、刺刀等諸多帶有鋒刃的武器。

月上中天，竹林寂靜。

胡威與丁白纓聯袂而去。

一片陰影之中，兩顆腦袋緩緩探出來，卻是本該早已離去的丁泰和丁翀。

“乖乖，陸師伯的刀法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厲害了？”

丁泰一臉難以置信，手指戳了下自己狼牙棒的尖刺，猛地吸了口涼氣。

“沒做夢啊！”

丁翀翻了個白眼，懶得理這憨貨，心里卻暗暗思忖，莫非陸師伯見大業將成，心中塊壘一朝盡去，使得刀法有了突破？

胡威與丁白纓半路分開，他孤身一人走到家門口時，驀地腳步一頓，低喝道：“誰？出來！”

“大人，是卑職！”

墻角走出一個錦衣衛總旗。

“大人要卑職留意的事情有眉目了，裴綸今日去了永安寺，從住持靜海和尚的口中得知，沈煉沈大人曾收藏過許多北齋的字畫，他懷疑沈煉可能是北齋的同黨，兩人合謀殺了凌云鎧……”

原來這人竟是裴綸身邊的親信。

“嗯，干得不錯！”

胡威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繼續監視裴綸，等這陣風波過去，本官就將你調到我的千戶所，頂替凌云鎧的位子。”

“你也知道，我們北司不像南司那樣冷清，沒有出頭之日，只要上面的大人們一天還在斗得熱鬧，北司就一天不缺案子。”

“等你到了北司，我會多給你安排幾個立功的機會，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換上試百戶、百戶的官服。”

“多謝大人提攜！”這總旗感恩戴德地去了。

胡威輕撫短須，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默默送上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就在此時，北鎮撫司方向一股濃煙沖天而起。

“案牘庫燒了，想來那本《寶船監造紀要》已經到了沈煉手里。”

翌日清晨。

沈煉走進清風茶樓，見到臨桌獨坐的丁白纓。

“那把火我看到了。”

“北齋呢？”

沈煉直奔主題。

只見丁白纓一揮手，丁翀便帶著北齋出現在二樓。

“你確定你能帶走她？”

沈煉不答反問：“郭真是被你滅了口吧？”

“沒想到他做過內官監的掌印太監，他在寶船上動了手腳，差點害死了皇上……《寶船監造紀要》在我手里！”

“啪啪啪……此處應有掌聲！”

伴隨著一陣清脆的掌聲，胡威從北齋背后現身出來。

“大人？”

沈煉從進來到現在，一直古井不波的表情再也維持不住。

丁白纓卻看著他，微笑道：“師兄果然沒說錯，你一定能從各種蛛絲馬跡中猜出事情的真相。”

“上來吧！”

聽到胡威熟悉的招呼，沈煉猶豫一下，只好硬著頭皮跟隨丁白纓上樓。

四人在包間里坐定，丁翀帶人守在門外。

北齋眼神躲閃，不敢直視沈煉的眼睛。

胡威沒有理會兩人暗送秋波之舉，直接道：“《寶船監造紀要》藏好了？”

沈煉默然片刻，“我可以把它交給你，但北齋必須跟我走。”

“交給我？”胡威笑了笑，“不不不……我想你誤會了，你救過我的命，咱倆是過命的交情，這東西在你手里，比藏在我自己的褲襠里還要讓我放心！”

沈煉：“……”

北齋有些害羞地低下頭，丁白纓輕咳一聲，提醒師兄注意言辭。

胡威提壺為沈煉倒了杯茶，“這件事呢，稱得上本朝第一大案，所有知道具體內情，以及見過那本《寶船監造紀要》的人……都要死！”

“那你呢？”沈煉不解。

“我當然也不例外！”

胡威微微一笑，那若無其事的態度讓人看了想打他。

“所以這本《寶船監造紀要》就是我們的保命符，不但不能交出去，還要想盡辦法藏得好好的，交出去我們都會死！”

說到這個“死”字的時候，他的目光轉到北齋身上，意味深長。

沈煉見了若有所思，又道：“可即使不交，用不了多久，我們也難免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