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歡生聽到李淳風的話之后，莫名的松了一口氣。

整個人像身體里有一根弦，放松了下來一般。

一個人，當你能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東西的時候，其實最大的情緒并不是驚恐，而是孤單。

我眼中的世界，你們看不到。這句話說起來，聽起來都很悲傷。

當周圍所有人都不相信你，即使你確定自己看到的是存在的，但是終究會有幾個瞬間，會想一切是不是你自己的幻覺。

那種孤單的感覺就是最大的恐怖。

十年了，從江歡生第一次看到妖之后的十年，終于有人親口告訴他，他眼中的一切是真實的。

江歡生的變化全都被李淳風看在眼里。

略微等他收斂些心神后，李淳風再次開口道：“

“江歡生，你可知道你剛才所去之地是何處嗎？”

江歡生道：“在下不知。”

“你是如何進去那里的？”

“在下不知。”

“你可認識要吃你的那個蟒妖的身份”

“在下不知。”

一臉三個問題，統統都是不知道，李淳風也是有些語塞，不知如何再問。

一旁的令月道：“小子你知道你現在在哪里嗎，要是想活著出去，最好老老實實全都說出來。”

江歡生欲哭無淚啊，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李淳風沉吟了半刻，再次開口道：“從頭把你如何進入妖市的所有的經歷都說下！”

原來那個地方叫妖市啊，難怪這么多妖。

江歡生趕忙點點頭開始娓娓道來，從自己剛到洛陽，一直到自己吃霸王餐被打。

說這個時候，一旁的令月是憋紅了臉捂著嘴偷笑起來，還好江歡生臉皮是修煉過的，不然這話就要說不下去了。

江歡生繼續說道自己拎著食盒送飯，走著走著，街上突然起霧了。

李淳風打斷了道：“是正常行走，突然起霧了嗎？”

江歡生答是。

“你確定是在福業街行走的時候遇到的起霧？起霧后你就到了妖市？”

“這個我確定，小生是第一次來洛陽，道路非常不熟悉，我一路是連問路帶看路牌，起霧前我清楚記得自己剛剛看到過，福業路的路牌。”江歡生回答道。

李淳風看下令月道：“妖市入口只有兩個，但是都不在福業街，距離福業街也是極其遠，令月等下你去調查下，妖市為何會在福業街上出現新的入口。”

“是，司座”令月回答道。

“必要時候，可以聯系妖市之主。”

“是”

李淳風吩咐完了令月后，又看向江歡生道：“你可以繼續。”

江歡生剛要繼續。

江歡生正要繼續講下去，突然他僵住了，眼睛瞪大了起來。因為他看到此時，李淳風的身后，探頭探腦的有一柄劍露了出來。

對，就是探頭探腦，雖然一把劍做這樣動作很奇怪，但是確實如此，那柄劍，好像發現江歡生能看到它一般，很好奇的就游了出來，浮在半空中，朝著江歡生就游了過來。

江歡生看著一柄劍，劍尖指著他就那么飛過來了，嚇得是連忙躲閃，但是他無論怎么躲閃，那柄劍的劍尖始終指著江歡生，像極了一條好奇的魚。

一旁的令月看到江歡生，突然發神經一樣，扭動起來，做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動作怒道：“站好，你這樣怪模怪樣的干嘛！這里是鎮妖司府衙，你再不住老實，我就把你綁起來。”

江歡生指著眼前的飛劍顫巍巍道：“啊，這劍想要干嘛，為啥一直指著我？”

“什么劍，什么指著你，亂七八糟的說什么呢”令月很是不滿的道。

一旁的李淳風聞言就是眉毛一挑。

李淳風朝著令月擺擺手示意，不要沖動，他道：“你看得到它？”

它？它應該指的是那把劍，江歡生連忙點頭，并且哭喪著臉求救。

李淳風笑了笑，然后對著那柄飛劍招招手道：“小白回來。”

飛劍立刻就轉頭飛了回去，圍著李淳風環繞著上下分飛，好似很開心的樣子。

一旁的令月立刻驚訝的道：“掌司，他能看到隱匿著的小白？怎么可能，我都看不到，就是開了天眼，我也看不到隱匿起來的小白啊。”

李淳風沉吟了片刻，然后一連詢問了江歡生幾個問題。

是什么時候能看到妖的，看到的清晰不清晰，看見妖分不分時間，等等等。

聽完江歡生的回答之后，李淳風并沒有說什么，而是讓江歡生繼續講他到了妖市后發生的事情。

一炷香的時間，江歡生終于把自己在妖市里的經歷講完了。

李淳風沒有再問其他，直接吩咐道：“令月你先把他帶出去，畢竟近距離他接觸過，那個蟒妖，讓王明遠對他好好檢查下。然后在回來。”

“是，司座。”令月抱拳后，轉身朝著江歡生走過來。

“跟我走！”

“哦，好”

跟著令月離開那間書房后，江歡生開始打量起周圍環境。

雖然此時是晚上，并不能看到庭院的全貌，但是入眼間假山堆疊，池水淼淼，廊道曲折，也是極為漂亮的。

跟著令月身后走了好一會，才到了，后園一處竹林，竹林深處有一間獨立的木屋。

推開門走進去后，屋里之坐著兩個人，一位是個身穿白色褂子的中年男人，另一個則是江歡生有些印象的人。

應該是在妖市中，跟隨令月抓捕蟒妖的其中一名司眾。

看樣子是在治傷，那漢子背部是一片血肉模糊，傷口處還有隱隱發黑的顏色，帶著淡淡的腐臭味。

那名司眾，看到令月進門來，趕忙就想起身拜見。

令月趕忙阻止，道：“安心治傷，不要亂動。”

然后令月看向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人道：“王醫師，我手下兄弟們傷勢如何了。”

“無礙了，輕傷五人，重傷六人，都已經治療完了，他是最后一個，雖然傷的不重，但是毒液已經進入他身體。我現在已經將毒素控制，剩下的就是耗時清理毒素了。”王明月拿起一把極短卻極其鋒利的短刀回答道。

令月對王明遠抱拳道謝：“謝王醫師。”

“對了，這個人是接觸過那個，煉制孽的蟒妖的，掌司讓我把他帶來讓您檢查下的。”

“把他隨便放在那邊吧，一會我會檢查的。”

令月再次抱拳表示謝意后，離開了房間。

江歡生感覺自己像是個東西一樣。

隨便放在那邊吧，這是把我當成什么東西了。

呸呸呸，我怎么會是東西呢，我不是東西，呸呸呸，我不是不是東西......

樂觀的江歡生開始自娛自樂起來。

王明遠將手中短刀在一旁的燭火上燒了半天，然后開始清理受傷漢子的傷口。

一刀一刀，腐肉被一片片的削了下來。

江歡生就在那看著，一直到所有傷口清理完畢。

“小伙子膽識不俗呀。”王明遠收拾著東西對著江歡生開口道。

“多謝前輩夸獎，其實小輩更多的是在發呆。”江歡生。

王明遠也沒再多聊。

收拾完工具后，王明遠手捏法訣，指向江歡生，一道綠色光線從那指尖射出，上下掃過江歡生后。

并無異象產生，然后王明遠示意江歡生坐下，然后抓過江歡生的右臂，開始診脈。

王明遠在江歡生脈搏上有律動的食指。中指，無名指敲擊著。

“咦。”

王明遠輕咦了一聲，然后手指連動，摸向江歡生的胳膊。

“這是什么，這里面有東西？”王明遠摸著江歡生的胳膊問道。

“是的，小生習慣袖中藏物，就在長袖內，做了個內襯百寶袋。放了些小玩意”江歡生回答道。

“拿出來看下可行？”王明遠問道。

“自然是可以的。”江歡生答道，

邊說，邊伸手進袖子內解扣。

江歡生江兩個百寶袋放在桌子上，是兩個做工很粗糙的百寶袋，就是簡單的在兩塊皮上縫了很多小口袋，方便掛在長袖內攜帶和取物。

然而站在一旁觀看的王明遠和那位剛剛治好傷口的男人此時都瞪大了雙眼。

然后異口同聲的道：“空宇獸皮！”

兩人一起伸手拿向那兩個百寶袋，拿在手中仔細查看。

“暴殄天物啊”

“這是喪心病狂啊”

王明遠和那個剛剛治好傷的男人，拿著江歡生自制的百寶袋，不住的唉聲嘆氣。

江歡生有點尷尬，自己是做錯了什么嗎？雖然自己手工藝差，但是不至于這樣不堪入目吧。

那個剛剛治好傷的男人，拿著江歡生的百寶袋怒氣沖沖的指著江歡生道：“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嗎，如此喪心病狂暴殄天物。”

江歡生謹慎得回答道：“額，是小生學藝不精，縫紉手藝差了？”

“你...你...”那男人更是憤怒的抬手指著江歡生的鼻尖，開口：“哎呦，崩了，崩了.哎呦.......”

當然不是百寶袋崩了，是那個男人剛剛縫合包扎的傷口因為情緒激動崩開了。

王明遠放下手里的百寶袋，上前處理一番。

經過一番勞作，王明遠情緒也平靜下來，坐下來道：“你可知道這空宇獸皮的作用。”

江歡生道：“小生不知。”

王明遠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道：“空宇獸，是一種極為罕見的異獸。擁有穿越空間，控制空間的奇異能力。非常強大，也難以遇到。空宇獸的獸皮是制作芥子袋的最好的材料。”

“你可知道芥子袋的作用。”

江歡生雖然并不知道，但是憑這芥子袋這名字也可以猜到：“是那須彌藏芥子，芥子納須彌的作用？”

“正是，只是可惜，如此寶物被你這樣制作毀掉了。不可能在用來做芥子袋了。”

一旁那個剛剛縫好傷口的男人滿是幽怨的看著江歡生，仿佛再用眼睛告訴江歡生，他毀掉了多少人的夢想。

“難怪，我就覺得這縫的一個個小口袋挺能裝東西的，我還以為是彈性好。”江歡生自語。

王明遠聽到他的自語，忍不住沒風度的翻了個白眼。

王明遠開始去打開百寶袋上的小口袋，邊打開邊問：“這空宇獸獸皮你是從哪得到的？”

話音還未落，又是一聲驚呼。

“這！！這是玄黃土源石？”王明遠看著從百寶袋小口袋里拿出來的漂亮的如琥珀般散發淡淡黃色光芒的石頭呆立當場。

然后王明遠急忙忙的一個個打開百寶袋上的口袋。

“黑曜鐵！！”

“玄火雄黃！！”

“千年參果！！”

“..........”

“...........”

江歡生此時也是呆住了，自己是個連飯都吃不起的窮光蛋，其實百寶袋里，裝的不過是他一路從平川道跋山涉水走到洛陽這一路上，看到順眼的，喜歡的，亂七八糟的一些石頭，野果。

怎么眼前這倆人看到這些東西跟發現寶貝似得。

難道真的是寶貝？

江歡生抬起頭，看到的是兩雙冒著綠光的眼睛。

弱弱的講：“我說都是撿來的你們信不信？”

外面正巧門被推開了，令月從外面走了進來。

看到這個情景她也是一愣。

怎么王醫師和她手下，現在表現的像兩個要非禮少女的流氓一樣。

江歡生看到令月走進來，趕忙如遇到救星一般走了過去。

“令月大人，現在是不是沒事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江歡生趕忙問道。

令月皺了皺眉，有些不悅的道：“不可以。”

“為何？為何我還不能走，我是良好國民呀，你們衙門也不能亂扣人吧，而且你們還是主管妖的衙門。”江歡生急道。

令月轉過身來眼睛盯著江歡生，對這個冒冒失失，顯得很隨性的男人她是挺不爽的，一上來就打亂了她的部署，后面還帶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事情。

最奇怪的是掌司非要讓他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加入鎮妖司，這可是從未有過的情況。

令月想不明白，為什么掌司這么重視他，明明只是個碰巧開了天眼的凡人而已。

江歡生被令月盯著看，心里有些發麻，畢竟這女人召喚出暴力兔子的一幕，還是挺有壓迫力的。但是他也硬是不慫，硬著頭皮盯著令月雙眼對視。

令月收回目光道：“你不能走，掌司讓你加入鎮妖司，所以你不能走。”

“什么？”屋子里出現三聲驚呼。

江歡生心里是一百個不愿意，自己不遠數千里，來到洛陽，就是為了求學入仕的，

江歡生從小就是孤兒，自然不可能有學上，而他現在能有秀才身份，并且得到圣唐最出名學院之一，青鹿書院的入學申請，要多虧了，江歡生那個村子里的教書先生。

江歡生幾次去村里私塾聽課都被發現了，但并沒有被先生驅趕，反而是考過他幾個問題后，就讓他到私塾內聽課。到后來教書先生更是對江歡生照顧有加，甚至讓他到家里吃飯，睡覺。

對江歡生的教導也是盡心盡責，教書先生和夫人一直無子，也就漸漸地把他當做親兒子一樣養著。

雖然教書先生家里也并不富裕，但是還是咬牙供著江歡生到了縣學，一直到他考上秀才功名，又考入青鹿書院。

在教書先生的教導下，當上大官，升職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就成了江歡生的夢想了。

“絕對不行，我還要考進士，當上縣令，贏取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呢！！！”江歡生堅定的拒絕道。

令月按雁翅退繃簧蒼朗朗寶劍出鞘，直接架在江歡生脖子上道：“沒得選，兩個選擇，要么死，要么加入鎮妖司。”

江歡生毫不示弱，怒視令月，面對理想如何能退。

感受著，冰冷的劍鋒帶給脖子的隱隱刺痛感，江歡生的心在沸騰著，先生的諄諄教誨，浮上心頭，大丈夫------------能屈能伸，呸，不對，君子------------不立于危墻，呸，不對，俊杰--------識時務者為。

一陣內心掙扎后，江歡生開口道：“我想問下，我加入是否就不能再考取進士了”

“是”

“那我是不是也不能去青鹿書院入學了？”

“是”

“最后一個問題，加入鎮妖司算官職嗎，有沒有俸祿啊?”

令月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回答道：“算，俸祿一月是20兩，”

江歡生立刻斬釘截鐵，舍我其誰的道：“為了天下黎民百姓的安全，那我愿意加入鎮妖司，斬妖除魔！”

官迷！令月在江歡生那打滿標簽“猥瑣”“掃把星”“不男人”“沒本事”.........等等標簽中找到一個空，打了上去“官迷”

吩咐治完傷的陳柱帶著江歡生回去休息。

令月找王明遠了解江歡生的情況，聽他講完之后。

令月看著桌子上，擺著的百寶袋和珍惜寶物，有些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