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男子叫劉正。在一家4S店做銷售。大學畢業后，他賣出的車屈指可數，只靠微弱的基本工資和女友的收入過活，家里人催他回家結婚，找到一個家庭背景還不錯的姑娘，比他大五歲，還帶著一個孩子。

這算什么，把他當成一個苦勞力，直接娶了帶孩子？做夢吧。他怎么能放棄他多年相處的女友，去和一個老媽子結婚。

劉正站起來，握緊拳頭，殺氣騰騰地來到那位客人面前。

“這位先生，我有話要和你說，請你跟我來一下。”

客人不明所以。沒有動身。

隨庭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死神問她：“你為什么要挑起戰爭？”

隨庭安用三根手指握著葡萄酒杯，舉重若輕地搖晃著，杯中的葡萄酒在激光的照耀下，如同絢爛的寶石。她笑著將面前的魷魚干放到嘴里，將血紅色的葡萄酒吞下肚子里。

“戰爭？是騷亂。有了騷亂，才會吸引注意力。我們要放出誘餌，才能釣到大魚，這招你可以學習一下，記得要交學費哦。”

劉正被一拳打在臉上，結結實實地摔在墻角。嘴角滲出鮮血，他用舌頭舔了舔。換做是以往，他現在已經開始跪地求饒，或者賠禮道歉。

但在今天，他不愿意退縮。和他出來的男子，身高要比他高出一截，體型健碩，多年的健身房運動，讓他擁有比別人想象不到的體魄。

“你這個跟蹤狂，你個敗類。”

劉正撲上去，想用身體的慣性將對方撞到墻上。那人看出他的意圖，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劉正的胃部陣陣疼痛。他覺得自己要吐了。這里是夜店后面的小巷，燈光昏暗，很少有行人走過。是絕佳的對決場所。

劉正挨在墻上，隨手撿了一根木頭，就向對方招呼過去。那人用手一檔，另一只手就把他的木棍給奪下了。劉正眼看著自己手無寸鐵，那人的身影被燈光拉得很長，像個怪獸一樣。

他這才開始害怕起來。

“就你這個德行，還想學人打架？你就是個孬種。”

他的話刺激到了劉正。孬種？我不是孬種！劉正大喝一聲，用盡全身力氣向他沖過去，男人抱住他的腰，用手肘痛擊他的背部，劉正像一座突然斷裂的橋，背部下凹彎曲，他跪倒在地。這次重擊，震痛了他的脊椎，他再也直不起腰來。

男人正面給了他一拳，他的鼻血直接噴了出來，滿臉都是。身體倒在了地上。他被打倒了。

失敗了。他還是失敗了。劉正心里想，為什么我的人生就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一次，哪怕是讓他贏一次也好啊，贏一次就行。

男人氣喘吁吁地站在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輕蔑的眼神灼傷著他的心。他討厭這樣的眼神。那男人手臂上有一個青黑色的紋身，看起來像個什么東西......啊，沒工夫去理會這些東西。

他的眼神太欠揍了。

你是個廢物，他仿佛在說。

劉正嘴里喃喃著，不知道在說著什么。健壯的男人看到他的嘴唇在蠕動，眼睛里突然被迷了什么東西，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虛幻之中，他看到一個人。

一個白發男人出現在撲閃撲閃的燈光里。

那人望向他。

“你要我殺了他嗎？”

那個健碩的男人發出一聲隱隱地驚呼。燈光讓白發男子的影子看起來很奇怪。影子和他的身型不成正比，好像一灘沼澤，又像是某種會流動的生物，慢慢地爬上了墻。

那眨著眼睛的燈，最終黑了。

黑暗同時包裹了三個人。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人。那人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右手留著血，毫無戰力。

面前這個白發男子不是來幫劉正的，他能夠感覺到。對方沒有驚訝，也沒有憤怒。白發男子向他走來，很慢很輕，如同在黑暗中的獵豹。

他的眼睛里都是一片虛無，對所有事物的冷漠，冰冷得像從監獄里逃跑出來的死刑犯。

即使他再比對方高大，也被他的氣勢震懾住了。

男人回頭望向身后，想要找到一條逃跑路線。

當他回頭時，曾經熟悉的小路已經不見了。

他眨了眨眼，身后只剩下一堵墻。

當他在回頭時，心臟差點當場驟停。一張臉出現在他的面前，貼得很近。近到他看不到眼前的任何事物，只剩下白色的虛影。

“地下躺著的那個人，他剛剛說要你去死。我答應他了，要你去死。”

他的嘴唇在動，四周一片寂靜。

“陳孝。”白發男子叫了他的名字。

陳孝向后跑去，他知道危險已經降臨到眼前。無論是多詭異的事件發生，第一件事就是逃命。這是本能。他撞到身后的墻，肩膀傳來疼痛，他不相信這些，一定都是幻覺。他身后明明是一條貫通的小路。

微弱的燈絲只留下一點橙紅。

“別跑了，沒用的。”白發男子蹲下來。看著他，像看著一只被逼到絕境的老鼠。

白發男子張開嘴巴，想要吞下某樣東西。男人閉上眼睛，身體不住地在顫抖，手腳亂踢，想要把這恐怖的場景從眼前抹走。克里斯回頭來到劉正的身旁，牽起他受傷的左手，舔了舔上面的血跡。

“你的左手受傷了。”

燈絲還是沒有放棄，克里斯看到它微弱的紅光。這是什么年代了，還在用這樣的電燈泡嗎？

“你看我說吧，這就找到了。”一個不和諧的女聲響起。白發男子停頓了。他很明顯認識這個聲音。

“克里斯，和我回去吧。”死神羅起站在他的身后。

克里斯緩緩地站起來，面前慌張的男子已經不見了，身后那個倒在地上的男人也不知何時消失了。在幾千米以外的出租車上，他們兩人手牽著手，睡得正香。

“幻境中制造幻境，留下人類的氣息，勾引你過來，然后一網打盡。”隨庭安自己給自己鼓掌，樣子很是令人討厭。

“我制造的幻境，逼不逼真？能夠聽到人類的呼喚，給你不少慰藉吧。”

克里斯要緊牙關。兩個神，不可能。他絕對不可能逃脫，那位光頭死神在地獄里，可是威名赫赫。被他抓到的惡靈，靈魂破碎，留在荊棘火焰中，永世不得超生。

他剛剛吸入一個靈魂，尚有一絲力氣，但不足以和他們拼命。

克里斯開始回想，這兩人是如何發現他的。

“你想知道我們如何找到你？很簡單，我上次和你交手的時候，你買來的那瓶酒，整個市里，只有這家夜店有賣，還有你的手背上，還有些未消去痕跡。正好，我也有，你看，今天剛在門口印上的。”隨庭安炫耀著手背上的印章。

羅起手里出現一把長刀。刀柄長六寸，刀身四尺半。上面鐫刻著北斗七星，每一顆星辰閃著白光。刀身微微震動，散發著一股微冷的刀意。

“幫你找到了，可沒答應你抓住他。你自己解決吧，煮熟的鴨子，可不能飛了。”隨庭安拍拍羅起的肩膀。

那盞熄滅的燈突然亮起來。

刀鋒已經來到克里斯的面前，羅起直取他的咽喉。克里斯向后騰翻，避開了長刀。他想要逃跑。一個閃現消失在黑夜里。羅起是不可能再讓他逃走了。克里斯化成黑煙，直竄到大路上，路上人煙稀少，他穿過一棟舊樓，左側窗戶里，還有男女在翻云覆雨。

羅起繞道穿過另一條街上，兩人分別在清風路和鳳翔路疾馳。羅起左拐進入一條小道。掀起一陣風暴，把居民晾曬在外面的衣物都吹飛了。他貼著墻面飛行，左肘置于臉部前方。

快到了，快要到了。

他雙腳一瞪，加快了速度。

一道黑影和他的手肘撞在一起。兩團人影空中爆開。震碎了周圍的玻璃，就連電線桿也岌岌可危。克里斯被劇烈地沖撞砸到地面，地板粉碎，陷進一個大坑。羅起單手扶墻，穩住身體。

克里斯沒想到，死神如此了解地形，好像有人在他耳邊指引一樣。怎么會......哈，他怎么忘了。克里斯對自己剛剛單純想法氣笑了。

那個說要離開的女人，怎么會輕易離開呢？

他向漆黑的夜空望去，那座巨大的吊橋上，掛著一輪滿月。

一個輪廓出現在月亮上，只有孩子才會認為那是嫦娥仙子。

“我的導航怎么樣？還行吧。”隨庭安摘下望遠鏡，用嘴咬下一塊蜜汁排骨。她坐在吊橋上，兩只腿懸在空中，一搖一晃。

“抓住他，拿獎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