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那晚的事么？”

已經變了一張臉的花魁呵呵笑著問道。

李瑁駭然錯愕，也根本聽不懂她問的是什么。

“昏迷了一個月，看來什么都忘了。”

她用近乎睥睨的眼神望著李瑁，好像大唐十八皇子在她眼里如同螻蟻一般。

李瑁醒覺對方問的應該是墜馬那晚的事，從她的話里可以感覺的出，那晚不止墜馬這么簡單！

對于那晚的事，李瑁也曾找元真確認過，具體的經過是，那日清晨玄宗下旨讓出家的楊太真（玉環）還俗，午后便迎入宮冊封為貴妃，壽王聽聞之下心中的積郁終于爆發，傍晚一騎獨上樂游原，期間與王府侍從走散，被他們尋回后又在平康坊大醉，最后縱馬狂奔于興慶宮前，不慎在雷電交加中墜馬昏迷。

李瑁若有所思的朝北望去，目及之處是長安城最高的平原地帶，那里便是樂游原，聽說太平公主曾在此地建造了最大的私宅園林，是個登高覽城的風景勝地。看來在壽王走散的那段時間里，一定發生了什么隱秘的事情。

周遭的一切景象還在不斷湮滅，天空也漸漸漆黑如黑洞，仿佛是李瑁陷入了幻境之中，空氣中飛散著無數黑塵，李瑁吸入之后只覺連自己的肺也在湮滅，這種劇痛真實的根本不似幻覺，令人極度恐慌。

花魁又笑了，笑得宛如邪魅妖物，她忽然說道：“你倒能沉住氣，還真是不錯呀，你可知為了找到我想要的那個答案，我可是特地去了趟武當山，平日里我最討厭的可就是那些臭道士。”

“我終于明白秦時長胤為什么要這么守護你了，其實我早就該猜到了，早就該猜到了，看看你這張臉，跟她長的多像啊！”

李瑁僵在原處不動半分，聽著她口中說著的陌生名字，還有沒頭沒尾的內容，他

根本無法判斷出此時到底是什么情況，如果眼前這個花魁是個殺手，那么是誰要自己死？可惜自己沒有前壽王的半點記憶，這回要是拿性命做冤大頭就太搞笑了。另外，雖說前世經歷過很多次的暗殺和生死瞬間，此刻還能勉強保持冷靜，但這樣的幻境和眼前的花魁，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未知帶來恐懼，這樣的恐懼已經快要壓垮他的神經了。

“你說的她是誰？”李瑁反問道，他這是想掌握事態的主導權，就算是在夜半遇鬼，只要能跟鬼搭上話，那么就有了轉圜的余地。

可對于李瑁的問話，花魁又只是呵呵笑著，好像直接看穿了李瑁的心思，忽然她身子往前一傾，頭頂的黑暗頃刻間如天塌了般壓下，湖面也開始暗流洶涌，整個世界都因為她的情緒而變幻，她的笑意突然斂去，板著一張陰冷的臉兇道：“我真想殺了你。”

話音落下之際，在她的身后飛舞出偌大的九條狐尾，上空黑暗中更有一雙猩紅狐眼注視著李瑁！

李瑁拼著神經還未崩潰前死死盯著她，但這張充滿兇戾之氣的臉似乎有股無形的力量威壓著他，使他完全無法聚焦目光，最后只能落在了她的發簪上，那是一根黑玉質地的簪子，簪首有個玲瓏銀球，似當空皓月。

“但你還不能死啊。”花魁感嘆一聲，重新坐回了身子，狐尾消失，方才的幻象也一并褪去。

“你要好好活著，因為還要見證到底是我贏了，還是他贏了。”

李瑁繼續聽著這些完全聽不懂的話，但內心已經抓住了第一個重點，那就是眼前這個可怕的東西不會殺了自己，自己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要說她是可怕的東西其實也有點不貼切，看她可魅惑眾生的外表來看，準確來說應該是個妖物。

妖物？！

李瑁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信息，因為他聽聞長安城最近出了個挖人心的妖物，已經有五個朝廷命官被滿門挖心，其手段之殘忍血腥絕非常人能為，連負責查案的大理寺也已經有十數個高手被殺，難道眼前這妖物正是挖心案的兇手？！

在下一刻，一個來自一千二百多年以后的世界，以科學為認知的現代人，問出了自己根本不覺得荒誕的問題。

“你是妖么？”

而得到的回答還是呵呵一笑。

李瑁始終無法完全看清花魁的妖美面龐，但明顯感受到她比一開始平易近人了點，果然她第一次向李瑁回答道：“妖？那只是你們凡物一廂情愿的稱呼，但也無所謂了，妖，就算是妖吧，不過我如果是妖，那你又算什么東西呢？”

話音一落花魁站了起來，搖曳著婀娜身姿朝李瑁走來。

好像有一陣風吹過湖面，李瑁緊盯著花魁的同時，才發現后背的內衣已經完全濕透，在這陣風之下全身冰冷發毛，此時他還注意到，身邊出現了一座湖心亭，湖面正好與它的基座持平。

花魁正自顧自呢喃著。

“這世上有些妖就是要自賤于世，比如你的……，還有就是那些心甘情愿為人驅使的，根本沒必要茍活于世！”

“比如它！”

花魁說完扭頭望向小船與湖心亭之間的水面，幾息之后，一具尸體浮了上來。

這是一具古怪的尸體，在這樣的昏暗中肌膚白如死魚，體格異常強健，正慢慢漂向小船。尸體雖然頭朝李瑁這邊，頭卻垂向湖底不得見，李瑁細看之下才發現，這尸體被鐵鏈束縛著，身上還有如蛟蛇般的細鱗！

“聽說過最近長安城挖心的事么？就是它做的。身為妖卻為你們人辦事，所以我殺了它！”

花魁揚起嘴角，忽然身子一動，伸出的左手猛力抓進了尸體的胸口，在一聲皮肉撕開骨骼斷裂之聲后，尸體流出的鮮血隨著水面蕩漾開去，映滿了李瑁的眼眸，還有那撲鼻而來的濃重血腥味。

眨眼的功夫，花魁左手抓起了鮮血淋漓的心臟，起身繼續朝李瑁走來，白皙的手和猩紅的心臟極具沖擊視覺，她嘴里戲謔道：“來，吃了它，補補身子。”

心臟滴下的鮮血濺在小船上，一滴接一滴，觸目驚心，李瑁眼看著花魁走到了身前，卻想動也動不了。

下一幕，是血淋淋的心臟塞進了李瑁的口中，還有他作嘔的表情和發散的瞳孔。